‘噠噠噠’

    這時，身後大量腳步聲傳來，周天深吸口氣壓下立刻打死這小子的衝動，目光快速向後瞥了一眼，見趕來的弟子不少手持厚重門板，心裏不覺鬆了口氣。

    二弟子雖天資不高，但總歸不蠢，知道帶上抵禦弩箭之物。這些門板雖是木製，卻足有三寸厚，取材亦是數十年堅木，哪怕不能完全抵禦強弩，亦能阻上一阻留下應對之機。

    周天一直按耐沒有動手，就是忌憚對方強弩和人數。若年輕三十歲他根本不會猶豫，早上去大殺特殺了，可現在終歸是老了，氣血衰敗後勁不足。

    抵禦數十強弩勢必要全力爆發如此損耗極大，對方人馬不少又有諸多後天境，他已經沒把握全部斬殺。

    況且，方塵據說是橫練武者，這等武者他見過不少，體魄強橫，力量驚人頗為難纏。再有，他思索著方塵非衝動莽夫，既然敢來必是有一定把握，需保持鼎盛狀態才能安心應對。

    周天是老江湖曆事豐富，加上年歲不小已沒了匹夫一怒的衝動，從方塵踏入山門開始，他就在權衡雙方實力，估算種種可能和意外變故，連方塵可能存在的手段都暗中做了提防。

    但很快他心底又是一沉，發現趕來的弟子除兩位親傳，其餘都露麵惶恐之色。尤其那些外門弟子出生富貴人家，磨礪不多膽氣不足，一個個都像瘟雞一樣腿抖得厲害，若打起來怕是一半實力都發揮不出來。

    周天深吸了口氣，對方塵更是恨得肝疼，他就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縱觀所知門派，門下私兵重弩皆是守護山門防備士族，江湖之爭俱是以武論輸贏，他還第一次見帶強弩的。

    ‘呼！’

    他吐出口濁氣，無奈的一步踏出道：“休呈口舌之利，事到如此多說無益。青蒼山小容不下二人，可敢以江湖規矩一戰定勝負，即爭山門也決私仇！”

    “哈哈！好一個青蒼山小江湖規矩，老而不死果為賊！也罷，既然前輩有興致，晚輩就領教一下玉陽掌是否如傳聞般厲害！”方塵大笑道，腳下一動便化為殘影，向周天飛掠而去，既然人齊了，那就沒必要再廢話。

    周天神色一凝，萬沒想到對方如此輕易就應下來，以他江湖經驗明白這未必是好事。但事已至此，隻能暗中提高警惕，腦中想著動作絲毫不慢，內力如本能般瞬間運轉周身，腳踏玄奧步伐迎了上去。

    鄧欽麵露喜色，方塵竟敢應下比鬥，這下死定了。他可知道先天和後天的差距有多大，橫練武者是厲害，但也隻是同境厲害，遇上先天還是差了許多，因為先天內力可以輕易擊潰後天內力，直接傷及對方內腑。

    橫練武者體魄是強，若手上有兵器確實難纏，師父拿下他還需費些手腳，但赤手空拳完全是找死。

    “嗬嗬，那方塵終歸是年輕氣盛，這段時日行事太順，難免有些狂妄自……”萬剛也是神色舒緩，數十副強弩的壓力太大，若方塵不接戰，最後哪怕贏了自家也死傷慘重，甚至自己亦有隕落可能，但他話沒說完前方就已交手了。

    ‘轟’

    兩人都走剛猛路線，浦一相遇就毫無花哨的對了一掌，頓時勁氣四射恍若雷霆轟鳴。

    而後，就見讓他們信心十足的師父，‘蹬蹬蹬’連退數步，每一步都在地麵留下寸深的腳印，站定後臉色潮紅胸口一陣起伏。

    “大……不可能！”萬剛慣性把話說完，緊跟著差點沒跳起來，連聲音都變了。

    鄧欽和一眾弟子也露出難以置信之色，他們師父可是成名已久的先天強者，竟會在對掌中被個二十出頭的青年擊退？而且玉陽掌可是以剛猛著稱，縱是在郡城亦無人敢正麵相抗，此時對掌竟然輸了？

    方塵看著正暗中調息的周天並沒趁勝追擊，而是細細品味剛才那一掌。武者間搭個手雙方實力就能摸個五六成，如今結實對了一掌，周天的情況他估摸著沒有十成也有八成了。

    隻能說力量不錯，但內力品質就差多了，與他三十一絕融練的少林內力來說，就比一觸即潰強幾分。若非他最後收回幾分力，這一掌下去周天半條命就沒了。

    至於周天的烈陽掌力，對他來說更是連取暖都不夠，餘下的內力衝擊更是撓癢一般。

    以周天為標準，方塵比較了一下交手過的先天，以段西平內力品質最強，魏長青次之，周天再次之。若論力量，周天最強，段西平次之，魏長青再次之。

    總的來說，三人硬實力相差不大，但魏長青劍法身法極高，打起來周天很可能會處於被動。至於段西平……兩棍打死了，除了速度其它都沒看到。

    估算完，方塵臉上露出喜色，在南山郡似乎無敵了！

    雲鶴派雖沒交過手，但想必不會強到哪去，否則以他們在江安的霸道作派，就不是七家把他們堵在江安，而是他們壓下七家在郡城大肆發展了。

    “你突破先天了？！”周天緩過來麵露苦澀，原來根本沒有暗手，實力就是他的底氣。

    二十出頭的先天啊！縱然那些名門大派亦是不多，沒想到在這等偏遠小縣卻遇上一位，還是最為稀少可怕的橫練先天，他知道勝算十分渺茫了。

    年輕時他闖蕩過不少地方，見過橫練先天的強大，同境界中幾乎難有敵手。以前隻是聽到看到，而剛才那一掌卻讓他親身感受到了橫練先天的可怕，就算隻是剛突破不久，體魄力量也遠不是他能抗衡的。

    而且對方分明有上乘武學，內力同樣強橫到極點，自己打磨多年的內力幾乎沒有抵抗之力，引以為傲的烈陽掌力更是個笑話。

    “月前僥幸突破，今日才特來向前輩印證一翻。”方塵也不否認。

    周天神色更複雜了，眼裏還透出幾分嫉妒，對方天資極高又有上乘武學，如此才能一月完成蛻變。

    想當初他突破後，卻花了一年有餘才完成蛻變，之後一直進展緩慢，待到完善玉陽掌已足足過了將近十年，上乘武學和尋常武學差距當真是太大了。

    “真是後生可畏！”周天終歸是老江湖，很快恢複過來歎道。

    而後，他瞥了眼身後一眾弟子，落寞道：“方家主，不知可能放過這些弟子，他們皆聽命而來一直滯留山上，並未冒犯過方家。”

    那一掌已經讓他看清雙方差距，若有魏長青那等身法劍法或有神兵利器在手還能一搏，可單憑拳腳又是同走剛猛路子根本沒取勝可能。

    從踏入扶餘雙方就已是不死不休，他已經不奢望活著離開，唯想讓玉陽一脈留下點種子。

    方塵微微愣了一下，而後暗讚，不愧是老江湖，隻是一掌就看清了形勢，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認慫，還找到最有可能的出路，難怪能活得這麽久。

    若換個事情，一位老前輩當麵認輸誇讚，說不定他就揭過了，甚至好言好語結交一翻。

    可惜，他露出嘲弄之色道：“前輩莫非欺我年幼無知？奪人根基不死不休，換了哪個勢力都無可能心慈手軟！況且，我方家新起底蘊淺薄，正要借前輩及門下弟子首及震懾四方，省得今後什麽豕犬鼠輩都敢來扶餘撒潑。”

    “哈哈哈！方家主果如傳言般狠辣，老夫一心想立下玉陽一脈，發揚光大，以致蒙蔽心智輕信士族，如今落得武脈斷絕半點不冤！確實乃天意！”周天心如死灰慘然大笑道。

    “來吧！今日老夫就順應天意成全於你，殺！”他怒吼一聲就直撲而去。

    方塵知道他要拚命了，同樣大笑一聲，“來得好！”便踏著如影隨行腿迎上去。

    這次周天沒有硬碰，而是施展步伐遊鬥起來。他雖沒上乘身法，可廝殺經驗豐富，一套普通交戰騰挪步伐用得出神入化，又在拚命情況下，竟有幾分飄乎不定，錯蹤迷亂。

    方塵眼睛一亮沒急著殺他，施展如影隨行腿貼了上去，完全以防禦為主，不斷吸收著這套腿法的實戰經驗。

    如影隨行腿是修練到小成了，但實戰經驗不足，腿法和反應還無法達到一致。就如現在，跟上周天都是心動再到身動總是慢上半拍，很難掌握主動，需要大量磨練才能達到身心合一。

    也叫本能反應，條件反射，肌肉記憶等等，反正就那個意思。

    周天明知方塵在拿他磨礪身法，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停下來就是個死，他心底未嚐不是報有一絲僥幸希望，見眼方塵隻守不攻，他便漸漸加大了攻擊頻率。

    但隨著時間推移他卻越來越絕望，方塵雖然交戰經驗不足，動作也總是稍慢一步，可出手太快了。每次都能後發先至擋住他的攻勢，而且這小子還硬得發指，雙臂像鐵鑄一樣，狂暴掌力連續拍擊換了精鐵都該變形了，對方卻是眉頭都不皺一下，雙臂也僅是稍稍泛紅，仿佛就像撓癢一樣。

    這還怎麽打？他心底那絲希望漸漸開始消散了。

    兩人交[鄉村小說 ]手時，玉陽弟子有些騷動，從對掌落於下風和剛才對話不難猜出，他們最大倚仗的師父似乎不是對手，這讓那些來投機混好處的外門弟子心裏不安急劇上升。

    “怎麽會這樣？”

    “方塵突破先天了？他這麽年輕怎麽可能突破？”

    “師尊不是成名數十年的先天強者麽？為什麽會不敵一個剛突破的青年？”

    但隨著戰況並沒預想的落敗，周天似乎還占據上風，方塵隻能被動防禦，他們又稍稍安下心來。

    而萬剛和鄧欽兩人卻露出一抹悲憤，別人不知他們又豈能不知師父已然全力爆發，而師父年歲已高，這等爆發根本難以持久。

    師父剛才最後的怒吼分明就是想用性命拖住方塵，提醒他們尋機逃走，不至使玉陽一脈斷絕。

    “師兄，我們現在……”鄧欽有些惶恐，仿佛一下失了主心骨。

    萬剛掃過兩側弩手一眼，苦澀道：“走不掉的，況且我也不想走，師弟若想一試為兄可替你掩護。”

    別的弟子或許能逃，但他二人方塵必然不會放過，如今大半弩手皆指著他二人，一輪齊射他可沒信心完好無損。屆時遭到追殺，深山又暗藏凶獸，很大可能也是個死，倒不如拚死一搏替師父拉幾個墊背的。

    鄧欽悲憤道：“既然師兄不走，我鄧欽又豈是貪生怕死之人？當年若無師父我早餓死街頭了，何來今日之鄧欽？師恩如山，自當以死相報！”

    江湖人重義輕生死不缺血性意氣，二人都非怕死之輩，周天不但收養他們還傳下一身本事，待他們如師如父，二人就更不想舍師逃走了。

    至於身後弟子二人都沒提起，玉陽都沒了他們還想去哪？完整的玉陽掌隻有他們和師父知曉，其餘真傳都隻得後天境部份，縱然逃出去也無法再興玉陽一脈，倒不如留下一同搏殺，說不定還能換掉幾個方塵手下之人。

    在他們暗中交談間，場上形勢又有變化。

    周天終歸是老了，爆發一陣就漸漸後繼無力，掌力越來越弱，騰挪間也不再飄逸。

    方塵有些失望，周天倒是個不錯的陪練對手，可惜持久不行，應付幾招他就沒了興致，淡淡道：“前輩若技止於此，那便安心去吧！”說罷轉守為攻一掌拍出。

    周天反應極快瞬間抽身而退，方塵如影隨行化掌為爪向他脖子抓去，周天騰挪飛退卻始終甩不掉對方。眼見胸中一氣就要泄掉，頓時心中發狠不退反進，奮起餘力一掌向方塵胸口拍去。

    方塵不閃不避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徑直抓向周天脖子，掌爪幾乎同時觸及對方，剛猛的掌力結實印在方塵胸口發出‘碰’的一聲爆響。

    周天也不管脖子被人拿住，臉上露出一抹喜色，左胸乃人體要害之一，內裏便是心髒部位。剛才掌力打得結實，縱是橫練先天想必也不會好過，年輕人果然還是狂妄托大了，自己實力再不濟畢竟亦是掌法成名的先天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