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方塵離開扶餘了？”縣衙內，江流影愕然的看著黃勇道。

    黃勇是三班捕頭之一，家承衙役，當年飛鯊寨一役父親戰死，他就接了父親的班成了衙役，由於實力還不錯，也有些頭腦，很快就被提拔為捕頭。

    由於世代衙役，小有權利，所以在市井中很混得開，消息也靈通，算得上城裏的地頭蛇之一。

    此次方塵外出，並沒刻意隱藏，是以黃勇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

    而對衙役來說，縣尊就是大腿，加之江流影背景極深，他自然想抱住，於是立刻就趕來報信。

    “正是，小的已經確認過，方家主確實帶著牛館主和十二位武館弟子離開了。”黃勇垂手恭敬說道。

    江流影眉角微挑，但很快恢複了淡然，笑道：“辛苦你了，先下去吧！”

    黃勇頓時有點受寵若驚，道：“不辛苦，不辛苦，這些都是小的該做的！”縣尊竟然問候他了，讓他滿心都有些激動，要知道，以前嚴瑞都是‘嗯，知道了’，從來沒有多餘之話。

    “啊，對了，黃捕頭，這段時間還需勞煩你多關注一下城內動靜，若有什麽消息，還望能告之一聲。”江流影忽然又叫住黃勇，語氣溫和客氣的說道。

    黃勇立時感到受到莫大尊重，一挺胸膛大聲道：“大人放心，小的在城內廝混多年，自問還有些門路，若有風吹草動必然第一時間向大人稟報！”

    江流影讚許的看了他一眼，含笑道：“那就多謝黃捕頭了。”

    黃勇臉色都漲紅了，邊邊擺手，最後幾乎是飄著出去的，他做衙役多年哪受過這等重視，何況還是高高在上的縣尊大人，差點就讓他忘了自己是誰。

    黃勇離開後，江流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三班捕頭都是本地地頭蛇，實力倒是其次，重要的是他們有著足夠消息來源，是縣尊掌控本縣的最大助手。

    外來縣尊對本縣都是兩眼抹黑的，上層官員都是本地勢力結構，若靠他們，縣尊能看到的東西，自然都是他們想讓縣尊看到的，這時最好的消息來源自然就是捕頭。

    說句不客氣的話，若是沒有捕頭支持，就是有人在縣衙門口殺人放火，縣尊很可能都不會知曉。

    所以江流影到來後，並沒刻意扶持什麽人做捕頭，而是繼續任用三班捕頭，並極力拉攏。

    江流影確實手段極高，三言兩語，沒有一句許諾和實質性的東西，就讓黃勇的心歸服了大半，有了本縣的消息來源。

    但很快，他眉頭又皺了起來，方法離開對他來說可不是好事。

    做為江家嫡子，自然有幾分心氣，並不願占著別人的功績渡層金就離開，也想做出一些屬於自己功績，對此他也有了一些眉頭。

    一縣主官，最大功績莫過於增加人口，錢稅，糧稅和剿匪。

    現下境內一片太平，唯一山匪在他來前就被鏟平了，去郡城的途中倒是聽說有幾夥，但那些卻屬郡城境內。

    人口更無需說，根本不是說漲就漲的。

    至於糧稅，方塵掌控九成鄉鎮，早就弄得妥妥帖帖，水利水渠修繕齊整，水車耕牛配備齊全。鄉鎮鄉村所有無田人員，要麽給予開荒，要麽成了雇農，就連城裏閑置和貧苦百姓，都被搜刮一空，建莊開田。

    現今扶餘農田，可說已被開到了極致，糧稅翻了一倍有餘，這也是嚴瑞得到的最大一份功績。

    否則，就憑他三次剿匪的損失，哪怕後來平了賊剿，最多也是將功補功，勉強得個‘良’的考評，正因這筆巨大糧稅，才讓他功績飆升。

    但這樣一來，就根本讓他做無可做，都到極致了，他再修修補補又能增加幾斤糧稅？

    最後就隻剩下錢稅了。

    海貿才剛興起兩三年，雖然商稅已然不少，但還遠遠未到頂峰。現今也就郡城七家和扶餘勢力有船，郡城眾多勢力卻隻有少少幾家有船。

    而且，有船的勢力中，海員亦不多，能出海的船支十分有限，買賣遠沒達到最大量。

    此外，港口新建名聲不顯，幾乎還沒有外來船支。

    等再過幾年，一切成熟，海船增加，商稅必然會爆發增漲，這就是他來扶餘要摘的桃子。

    不過，江流影已經去碼頭看過，實在太小，一次隻能同時停靠十餘艘船。

    現在船不多還好，若以後海貿興盛了必會造成碼頭排隊擁堵，貨物運轉緩慢，極大耽誤買賣時間，這也會變向造成商稅限製。

    江流影的打算就是挖海填土，擴建碼頭，加快貨物運轉和買賣速度。而碼頭大了，各家勢力必然也會增購船支，盡可能加大海貿，獲取更多利益。

    如此一來，商稅很可能會從一兩倍，增漲到十倍二十倍！

    他憑此商稅，就能獲得巨大功績！

    最重要的是，這份功績可是他自己的，而不是前人的便宜！

    隻是挖海填土並不是小工程，碼頭要達到他預想規模，需要的財力，物力和人員可不少。

    錢財物資倒是好辦，相信以他的身份出麵，加上海貿的利益，願意出錢出物的勢力必然不少。

    最大問題就在於人員，扶餘的九成農夫都在方塵手上，誠然縣尊有權征召徭役，或是讓各勢力湊湊人，也能得到足夠人員。

    但海底怎麽辦？能停大船的碼頭，至少要有五六丈水深，水下挖土沒有足夠水性可不成，若遇***為麻煩。之後還有打樁，壘石，填土樣樣少不了精通水性之人。

    而整個扶餘，除各家海員之外，精通水性之人同樣都在方塵手上。

    江流影已打聽清楚，方塵很早就在培養手下水性，現今手上足有近千精通水性的武者，在老巢望海也有著大量水性不錯的漁夫。

    可那些武者都屬威海幫名下，算是江湖人員，他根本征召不了。漁夫則涉及到方家核心漁業，是本縣重要魚肉供應和方家龐大的養殖產業。

    那養殖產業又涉及全縣肉食供應，甚至還有郡城的部份肉食供應，若強行征召漁夫影響就太大了，很可能會引發全縣動蕩，惹來監天司之人，到時別說功績，能安然退出扶餘就不錯了。

    所以歸根結底，真想要擴建碼頭，就必然要得到方塵支持！

    江流影思前想後，最終無奈的搖了搖頭，此時他才真正認識到方塵在扶餘的影響力。觸手遍布各地，籠罩全縣，產業牽一發而動全身，所有扶餘勢力，哪怕不是方係一脈，同樣會受到他潛在影響。

    全縣八成糧食，八成肉食，瓜果蔬菜，誰能忽視？縣內大市場，縣外存貨庫莊，郡城勢力都要親近交好。還有看似在郡城七家掌控中的海貿，方塵若是把碼頭青壯抽走，他們怕是連勞力纖夫都湊不齊。

    毫不客氣的說，方塵若是跺跺腳，整個扶餘都要震三震。

    “人傑啊！”江流影輕歎道，越是了解得多，他就越能明白方塵的厲害，饒是以他的自傲，也感到有些自愧不如，換成他自己，若無家族支持亦是很難做到這種程度。

    這等人物，非到必然他是絕然不願交惡的，因為這並不附和江家利益。

    到了江家這等程度，每進一步都難而又難，更重要的是維持，所以，樹敵自然是越少越好，尤其是潛力巨大的強敵。

    “罷了！初來不久，亦不及於一時。”江流影再次搖了搖頭，放棄了強征漁民的打算，抬頭輕喝一聲：“來人！”

    “大人！”很快，一個下人小跑入內。

    江流影淡淡道：“去威海幫問問，他們幫主何時回來！”

    “諾！”

    ………………

    方塵在扶餘影響巨大，他的一舉一動難免受到很多人關注。

    是以，他才剛出城不久，很多人就知道了，甚至，一些有心人連他去向和離開時日都打聽清楚了。

    縣城一處院內，四人相對而坐，一人神色淡然，一人神情自傲，還有兩人則是流露出淡淡的喜色。

    “打探清楚了？”神色淡然之人道，他赫然正是郡城鍾家在扶餘負責人，鍾柏銘。

    “打探清楚了！”一個麵露喜色之人重重點頭道，而他竟是鐵山劉家之主，劉褚雄，“方塵確實離開了，前往雲鶴派參加先天大典，而後帶武館弟子遊曆江湖，需要數月方回。”

    另一位麵露喜色之人卻是劉鴻煊，聞言喜色更濃了，“好！方塵影響太大，心智不俗，我本還擔心難以成事，沒想到他自己離開了，數月時間足夠了！”

    “數月？”鍾柏銘卻是露出疑色，謹慎道：“數月是幾月？真能確定？而非他故意放出的虛言？”

    “這……“劉褚雄有些遲疑，思索了片刻，便肅然點頭道：“自方塵崛起以來，從未有過妄言，他即已交待佟遷未作隱瞞，想來不會有假。至於幾個月倒是沒說，往回雲鶴派加上大典，行程快的亦要十天半個月，若是遊曆江湖就不好說了。”

    鍾柏銘這才神色舒展，隻要確定不會短時間回來就好，隻要動作快，一二個月就能成事，當然，方塵回來越晚自然就越好。

    “哈哈，柏銘兄放心吧，既然方塵從無虛言，那他說數月必然就是數月，且想來還不會是一二個月。隻要有三個月時間，待他回來，那時都大局已定了，他就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劉鴻煊大笑道，而後又故作歎息道“可惜，你們鍾家那支不願參與大事，否則事情還會簡單許多。”

    鍾柏銘淡淡瞥了他一眼，道：“多他不多，少他不少，方塵在扶餘的影響如何你心裏有數，你劉家這幾年動作不少，可有收獲？”

    其實此次動作，他是抱著可有可無的心態，就是鍾家內部亦是分為兩派，一派維穩想要繼續與方塵合作，畢竟方塵雖不太聽話，但誠信極好，鍾家該得的利益一點沒少，肉食供應亦是足額足數，覺得沒必要翻臉，憑白生出一些變數。

    另一派則是支持劉家，想要取代方家，親自掌控扶餘大勢。甚至在方家失勢後，再找機會把方塵宰了，把方家的龐大產業全吞進肚子裏。

    對此，家主仍在猶豫不決，方塵可不是那麽好對付的，一個不好鍾家利益就會受到巨大影響。

    鍾柏銘此時就是在試探合作，若成率極大，鍾家就會全力參與其中，若事不可違，亦可及時抽身而出，繼續維係與方塵的關係。

    劉鴻煊聞言笑容一僵，幹笑兩聲不再言語，而後扭頭狠狠瞪了劉褚雄一眼。

    劉家這幾年一直想拉攏方係勢力，劉褚雄沒少親自出麵，四處拜訪，可是根本沒用，哪怕是鄉下小地主都拒絕了，讓他十分無奈。

    跟著方塵得到的是實實在在的好處，家族實力、銀子年年增漲。更兼方塵對本係勢力都是極力庇護，處事公正公允，遇事受損還會給予補償，讓人安心信服。

    他們隻能給出一堆空口許諾，而且，許諾的東西還不如現在得到的。

    誰也不是傻子，如何選擇還用考慮？

    何況，鍾、劉兩家再厲害也是郡城勢力，在扶餘的影響力遠遠不如方家，誰會犯傻，去和方家翻臉？

    “哈哈哈！幾位怕是過於謹慎了吧？區區一個後天圓滿何需如此麻煩？以我看來，那小子在與不在又能如何？早早就該動手了，隻要恩師到來，諒他也翻不起大浪，待到監天司文書下來，那小子還不是想怎麽捏就怎麽捏？”最後一個神色自傲之人忽然大笑起來，傲然說道，全然沒把方塵放在眼裏。

    鍾、劉三人一怔，怪異的瞥了他一眼，那是一種看沙雕的眼神，方塵若是那麽好對付，我兩家還用得著你師徒幾人？

    說句不客氣的話，別看你師父是先天強者，但也隻是尋常武夫，論腦子，還真未必鬥得過那小子。

    若無我兩家支持，搞不好很長一段時間都要在深山老林裏以打獵為生，待到那小子突破，你師徒幾人就該留在山林裏喂獵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