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貞情難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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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丹丹的辦公室,坐下之後,丹丹又準備衝工夫茶,還對我說飯後喝茶是她的習慣。我卻迫不及待地對丹丹說:
“丹丹,我這次來澄城,當然是來看看你,另外一個就是想了解一下阿貞的情況。你也知道,大家年紀都這麽大了,快到了知天命的年齡了,也不可能有什麽想法了。我聽瀚欣說,她現在身體好像不是那麽好,是嗎?”
丹丹正在弄茶,她沒立即回答,隻顧往紫砂壺裏放茶葉,她分明是一邊放茶葉一邊在思考我的話。
丹丹弄完茶葉後,水也剛好開了,她就衝茶。衝工夫茶是比較講究,燒開的水一衝下去,立即就必須衝出茶來,不能讓水泡著茶,一泡著,這茶就壞掉。第一遍茶沖出來是不喝的,必須把做茶時的雜味去掉,第二遍就可以喝,但茶還沒完全泡開,到了第三遍,那就是最好的了,色香味俱全了。
丹丹是衝掉兩遍,第三衝才喝的,她夾了一杯放我麵前,然後微笑說:
“哥,這可是鳳凰山上最好的茶葉,鳳凰烏崠最高最高的,天池宋種,不是一般人能喝得到的。這是老金學校一位學生家長給的。這位學生家長,包了鳳凰烏崠山天池那裏一片山,自己種茶,您嚐嚐,一等一的茶葉。”
我用祈求的眼光望著丹丹,語氣也誠懇得帶著哀求地對她說:
“丹丹,我真的希望從你這裏得到阿貞的情況,她現在精神狀態怎麽樣?還用吃藥嗎?家庭經濟行嗎?幾個小孩?如果有可能,我想見見她,或者,能為她做點什麽。”
丹丹見我說話的眼神和語氣,幾乎就是在求她,居然注視著我大笑,示意我喝茶。她這一笑,我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一臉窘態。我讓自己心裏平靜一下,把丹丹夾給我的茶喝了,眼光光地盯著丹丹,丹丹說:
“唉呀!我的大哥,姐夫,您讓我怎麽說您才好?”丹丹看著我繼續說:“現在隻有咱們倆個人,我稱呼您一聲姐夫,總可以吧?這樣親點。”
我說:“咱倆從沙埔頭到現在,二十幾年了,感情還用說?你喜歡隨便,但雪兒不一定認我呢。外人麵前千萬不能叫。”
“雖然是,但瀚欣是您的女兒,這是不爭的事實啊!她不認也得認。都用心等了這麽多年了。難道雪兒姐不是在等待這一天嗎?”
“難說,她肯不肯見我還是一個問題。”我說完還自嘲地苦笑了一聲。
丹丹也一臉正經麵帶嚴肅地說:
“所以說,您啊!怎麽還記掛著貞姐?您不累啊!雪兒姐呢?唉!人就這麽貪心,吃著碗裏的,看著碗外的。我的瀚哲哥,您真是一個多情種子啊!百分百的情種!到現在,您還改不了?還放不下?這叫雪兒姐情何以堪?不是白等著您了嗎?”
丹丹的話說得我不敢看她,也讓我有點心裏不大舒服,隱隱作痛。
我一手摸著胸口輕輕揉著,心裏想:難道我真是這樣的人?活了這把年紀,難道真沒活個明白了?是自己真的沒放下嗎?丹丹見我若有所思就說:
“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該放下的都要放下了,哥哥,您關心貞姐是好意。但有時侯是好心做壞事,吃力而不討好,我看這事,咱們就不要做啦,也不好做,您說是嗎?姐夫。”
我聽完丹丹的話,心裏也覺得丹丹說的不無道理,而且我也明白。不過,我想了想,還是對丹丹說:
“丹丹,我心裏想的,並不是說見一下阿貞,是為了什麽?或者說抱著什麽目的?隻是阿貞的病,有一部分原因,極有可能是因我而起,這二十多年來,我心裏一直沒辦法原諒自己,這恰恰是我永遠除不掉的心魔,我心裏幾乎有一種犯罪感!我平常想起阿貞,甚至比想起雪兒更加頻繁。我知道阿貞心裏隻有我,我在他的心目中無可代替!當我每次腦子裏映現出阿貞那憂鬱無助的眼神,每次想起我見她洗頭的那一幕,想起第一次我和她去荔枝公園約會,想起最後也是在荔枝公園,纏綿離別……每次回放著我與佳玲去大家樂那晚、空蕩的廣場,阿貞孤零零蹲地下,抱頭痛哭的場麵……那是一種內心到了幾乎崩潰的情景,而且她親眼見我與佳玲在台上唱歌擁抱。每想到這種鏡頭,我都忍不住叫著阿貞的名字!我仿佛見到阿貞就站在我的麵前,就好似最後一次在SH賓館的見麵,她像幽靈般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一樣。那眼神,憂鬱得讓我刻骨銘心!她仿佛在對我說:瀚哲哥,二十多年了,你怎麽這麽狠心!不來看我一眼!丹丹,我一直沒找雪兒,也有這一層的原因,我說服不了自己!也原諒不了自己!丹丹,幫幫我。”
丹丹聽後身體有一細微的小顫動,似乎讓人給捏了一下?或者是身體被什麽給紮了一下?或者我的話令她有所觸動!她重新正視著我,打量著眼前的我,仿佛今天才認識我,陌生得讓她可怕?她說:
“大哥哥,我問您一句,難道您的最愛,不是我雪兒姐而是貞姐?那雪兒姐太虧了!您真是多情誤自己!我不能理解的是,都這麽多年了,您還記著貞姐。不過話說回來,貞姐如果是親耳聽到您這一席話,也可知道值了!亳無遺憾了!她愛得有價值,值得!可是,您又能給貞姐什麽呢?到頭來,還不是一無所有?另外,雪兒姐呢?瀚欣呢?如果她們知道您的心裏一直還放不下貞姐,那雪兒姐該有多傷心啊!?您有沒有考慮過她們的感受?還好這裏隻有您和我,沒有旁人,不然的話,雪兒姐聽到您的這些發自肺腑之言,不會氣死才怪。原來,她一直等的是一個這樣的人,一個心裏還藏著別的女人的男人!雖然是貞姐,但也算是別的女人吧?這讓雪兒姐情何以堪!她在您心裏還不是唯一的!這等來做什麽?你們這些文化人的所謂更深層次的愛啊?情啊?什麽靈魂深處的?我真的弄不明白?大哥哥。”
“丹丹,不是你想的那樣,唉!愛情這東西,誰也說不明白,雪兒對我來說,絕對是不可代替的!但阿貞,我更多的是出於親情。你也知道,你大姑丈把我介紹給你大伯,我一到沙埔頭,誰都不認識,也沒親人沒朋友。而你和阿貞,沒把我當外人看,我心存感激!對阿貞,對你,心裏都是以親妹妹來對待,因為你倆是雪兒的妹妹,也就是我瀚哲的妹妹。以前是,今後也是,永遠都是。比如說裳藝,我也把她和瀚欣一樣來看待,把她當做我的女兒來看待,阿貞的兒女也是,我也會當做自己的兒女一樣來對待,隻要我力所能及的,我都會全力以赴。我與佳玲的兒子佳欣,也希望你和阿貞、雪兒都把他當兒子一樣看待。上一代的恩怨情仇,不要在他們身上留有遺憾!丹丹,我對阿貞的情,更多是出自於關心,出自於兄妹之情,這是親情!當時在沙埔頭,如果阿貞換成是你,我也一樣這樣做。當然,因為當年的年輕,我不得不承認,當時我對阿貞,也曾經意亂情迷的,她的直接,她的愛,她的憂鬱而又特立獨行的個性,無不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也難怪,年輕人也難免經不住誘惑,心裏對她有愛也十分正常。如果是你,也許也一樣,不過你當時太小,不懂。是吧?丹丹。”
我從心而發的話令丹丹低頭沉思,她認真地聽著,手裏不停地洗著茶杯,重複著一個動作,她在回味著我這一番話。
“你把茶都衝哪啦?丹丹,你好像心不在焉?”我見丹丹不是對著茶杯衝茶,把茶衝到小茶杯外麵去了,便提醒她說。
丹丹抬頭宛爾一笑,不好意思地說:
“我的大哥哥說的話,真就是讓人入心!難怪她們幾個人,都深愛著您!這也許就是您值得她們愛的原因之一,我也覺得你沒錯,隻能說是造化弄人。可是命運這麽安排,也隻能承受,或者,當時的一個誤會,也能造成一生的遺憾!隻可惜,佳玲姐也是紅顏薄命……也苦了咱佳欣這小孩了,他可是咱瀚欣的親哥啊!他現在在哪呢?”
我聽丹丹把佳玲稱姐,提到佳欣,知道丹丹心裏,已經完全沒有心存芥蒂,我心裏一熱,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便打斷她的話說:
“丹丹,特別感激你對玲玲的認可!她在天之靈也能安心,她是一位好女孩,好妻子,她臨終前,托護士姐給我留下的話,是讓我去找雪兒,說雪兒才是我的唯一!這二十多年來,每當想起玲玲的話,我就會回憶起那段歲月,就知道當時佳玲一直懂得我的心一直是在雪兒那裏。我當然很愛玲玲,但比起雪兒,玲玲肯定知道我更愛雪兒,雪兒才是我的唯一。她懂,但她不會說出來,是不讓我知道她的心,她隻是默默地支持我,愛著我,也忍受著自己的丈夫心裏還記掛著別的女人。丹丹,每次想起她臨終的這句話,我就會不自覺的流下眼汨,而最遺憾的是,我競沒在她身邊,沒辦法親耳聽她臨終前說這句話,沒在她的身邊!沒在她的身邊!我…我…至於佳欣,兩歲時是跟著他大姨去了香港,這個兒子,我也有好多好多年沒見到他了。”
我的話讓丹丹雙眼發紅,淚水也悄悄直下,我自己是眼淚奪眶而出。丹丹遞了張紙巾給我,她自己擦完眼淚後說:
“哥哥,我理解你的心,但我實話實說吧,雖然貞姐是嫁在山崗那邊,離這裏也不是很遠。但我們很少聯係,自從我二姑媽走了以後,更加少聯係了,現在具體什麽情況我也知之甚少。”
“阿貞有幾個小孩?她先生現在做什麽工作?她自己有工作能力吧?她還**神病藥嗎?”我誠懇的問丹丹。
丹丹一時沒注意,我是有意在引著她說,隨口就答:
“貞姐有三個小孩,大的比裳藝大一歲,十八歲了,是個女孩。小的兩個是十歲,也是兩個女孩,還是一對雙胞胎。大哥哥,你看我們家的基因,就是有雙胞胎的基因,哈哈。”
丹丹說到阿貞的雙胞胎,臉上神氣還蠻得意的。我趁機又問:
“她先生對她這麽樣?”
丹丹說:“還行吧,聽說是在家鄉的市鎮上,做著賣水果的生意,具體我不大清楚。貞姐的丈夫比她大好幾歲,當時好像在珠海也是賣水果的,人老實。您也知道,當今社會的老實人,就等於是不大有能力的人。山崗這邊沒什麽親戚,聽說原來是個孤兒,窮!因為貞姐身體也不是很好,二姑媽覺得這人老實靠得住,雖然窮點,年紀大點,但還是比較靠譜,所以二姑媽做主,把貞姐嫁給他。前幾年我二姑媽去世後,全家人搬回山崗村,就在市鎮上搞了個小攤賣水果,估計也隻能是能糊口,經濟肯定不是那麽好。以前在珠海,還有二姑媽看著,有時候瑛姐偶爾在香港過來,給點幫助,也還好點。現在就不大清楚,貞姐又有一股倔勁,不願意別人幫忙。幸好她們那邊建新機場,拆遷之後住上樓了,也解決了住房,做點小生意,勉強過得去吧?”
我聽後一直在想:看來阿貞的一家過得並不是很好,但以阿貞的個性,她不一定肯讓人幫忙?不一定希望我知道她的情況,或者認識她的人,看到她現在這種狀況。我接著對丹丹說:
“丹丹,能安排見一次麵嗎?她家有電話嗎?”
丹丹說:“我說大哥哥,電話隻是固話,家庭的,她沒手機,平時我極少打她家電話。見麵現在就不要啦,這樣吧,等我聯係一下她,然後試探一下再說吧。您不可能驟然直接去見她,或直接打電話給她啊,您以什麽身份去見人家?都這麽多年了,是吧?這樣的話,人家丈夫會怎麽想?怎麽忽然冒出這麽一個朋友或親戚出來了呢?去打亂人家的生活就不好。”
丹丹這麽一說,我覺得也有道理,便沒再說什麽了,望著丹丹,隻好把略為惆悵的心情放下,也隻能耐心等待丹丹的消息了。我說:
“那好吧,我等你消息。”
這時我的手機剛好響了,是大牛打進來的,大牛說他已經在寧田工業園大門口等我,丹丹就打電話叫鵝弟開車過來,把我送到工業園大門口,我就別了丹丹,跟著大牛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