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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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臣三人緊隨魔石而行,誰曾想魔石在飛越九重天牢外佇立的那塊石碑上時,竟猝不及防的從半空墜落,如被一箭射死的飛鳥一般,徑直跌落在了地上。

    見狀,君臣三人皆是一怔,萬萬沒想到這塊小石頭竟然會突然罷工,隨即打起十二分警惕,以防魔物的突然偷襲。

    從半空降落之後,神狀元立即將那塊魔石撿了起來,凝眉打量片刻後,疑惑道:“表麵浮現的那層紫光消失了,魔性竟然也完全斂去了。”

    靖臨道:“或許是魔物感知到了這塊魔石,怕暴露蹤跡,才突然切斷了與這塊石頭的聯係。”

    獨孤求醉和神狀元皆點頭,完全同意靖臨的看法。

    隨後靖臨繼續說道:“可這塊石頭既然已經飛到了這裏,就說明魔物現在一定在天牢山附近,說不定就躲在天牢山裏!他到是聰明,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獨孤求醉點頭:“是這麽個道理,可是至今為止,我們在明,他在暗,有語雲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所以他總是處於有利位置的,我們還是應當小心為上。”

    此時靖臨隻想一刀削死魔物、痛痛快快的為初雁報仇,對魔物這種在暗地裏躲躲閃閃搞陰謀的行為很是氣憤,甚是不甘心的說道:“難不成我們三個人還打不過他一個了?那本君的顏麵何在?!九重天的威嚴何在?!”

    瞅瞅神君這話說的,多霸氣,多威嚴。

    獨孤求醉無奈的歎了口氣,頓覺自己徒弟這斷袖之癖可能是沒救了,從小到大就沒見這貨這麽在乎過神君的顏麵,真是美人麵前最要臉,甚至都沒理智了,所以不得不沉聲提醒道:“僅這麽一小塊魔石,魔力就如此巨大,我們三人合力才將其封上,誰知道魔物手中的魔石力量有多大?更何況他還有幫手!我們人是多,但極有可能打不過他,你看看九重天牢外的封印就能知道。”

    經獨孤求醉這麽一提,靖臨才注意到九重天牢山的不同,這也是事發以來,她第一次仔細觀察天牢山。

    那時神狀元早已背對著她們僵立良久,握刀的那隻手緊攥刀柄,因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滿目羞憤與惱怒的注視著今夕不同往日的天牢山。

    天牢山的山體十分巍峨高大,山頂直入雲霄,但它那能夠令人聞風喪膽的威風有一大半並不來自於天牢山本身,而是其上設下的五行封印。

    那是個十分龐大又複雜的封印陣,傳說第一代封印之神花了六年的時間才將此封印陣完工。

    五行封印陣就像是環環相扣的五道枷鎖,將整座天牢山封於其中。

    往日天牢山之上,總會時不時的閃過一道如水紋般瀲灩的流光,看似溫柔,實則鋒利無匹、殺氣肆意,能夠在瞬間殺人於無形之中。

    而如今的天牢山之上卻再無瀲灩寒光,曾有的肅殺之氣也消失無蹤,他們麵前佇立著的,隻是一座普普通通的高大山峰。

    不消明言,君臣三人皆知這意味著什麽——威力巨大的五行封印在一夜之間被無聲無息的毀之殆盡。

    可想而知,魔物的實力著實不容小覷。

    而與神狀元相比,除了羞惱與憤恨之外,靖臨與獨孤求醉的心頭還多了一重深深的憂慮。

    因為他們知道,這九重天牢上的五行封印,封印的不隻是收押窮凶極惡之徒的天牢山,更是破軍星位上的亂將狂氣。

    當年九重大戰,正是因為殺破狼星位之中的“貪狼”與“七殺”星位上的封印遭到了外力撼動,導致聚集萬年的煞氣泄漏,直接影響了九重天的氣數,所以神界才會遭此一劫。

    如今五行封印卻盡數被毀,破軍星位之上再無製衡之物,於九重天而言,這實在不是一個好兆頭。

    隨後,師徒二人皆是麵色沉重,而後獨孤求醉長長歎息,朝著靖臨微微搖了搖頭:“明日之事不可測,但最起碼,天牢山還在,先將封印修繕再說。”

    奈何事與願違,獨孤求醉的估量,怕是樂觀了。

    靖臨聽後微微點頭,而後對著神狀元的背影問道:“若將封印補上,需要……”

    “躲開!”靖臨的話還未完,神狀元早已翻身朝著靖臨與獨孤求醉撲了過來,使出了吃奶得勁才將他二人同時撲倒在地,同時頃刻間在三人的周圍起了一個封印結界。

    在獨孤求醉話音落下的一瞬間,一直正對著天牢山的神狀元頓感眼前一虛,天牢山竟突然如水波般起伏了起來,同時一股巨大的魔氣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掃蕩而來。

    在神狀元的結界成型的那一瞬間,三人便看到無數道巨型黑紫色光束如利劍般由內而外的將天牢山刺穿,伴隨著“轟”的一聲裂天巨響,高聳入雲的巍峨天牢山竟如一塊豆腐般被炸成了碎屑,霎時間煙塵四起,遮天蔽日,地動山搖,天地為之震撼。

    曾令人威風喪膽的九重天牢,就在這麽一瞬間,被夷為了平地。

    而在爆炸發生的那一刻,巨大的破壞力以天牢山為中心朝著四周掃射而去,將周圍的一切盡數毀滅,而靖臨三人離爆炸中心點最近,收到的衝擊力更大,不過好在神狀元在千鈞一發之際及時的起了一個防禦結界,不然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不過結界防禦的了魔力,卻隔絕不了聲音,在巨響聲暴起的刹那間,君臣三人的聽覺瞬間失聰,平身第一次設身處地的體驗了一把何為“震耳欲聾”。

    甚至就連神智都被這巨響聲給震恍惚了。

    天地動蕩許久,才逐漸恢複平靜。

    往日裏隻要一電閃雷鳴就暫時性變聾變瞎的神君終於在這種慘烈的境況下找到了自己的個人優勢——耳朵雖然被震的半聾,但至少眼還沒瞎,甚至被訓練的十分好用,所以在塵囂飛揚的那一瞬間,唯獨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一道黑色人影身形急遽的朝著北方飛去。

    差點害死初雁,又炸了九重天牢,毀了破軍封印,所以在神君眼裏,魔物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在江山與美人統統受到威脅的憤怒之下,靖臨是最先從地上爬起來的,雖然十分暈頭轉向,但依舊咬著牙抓著劍,提息躍起,禦空追擊逃往北方的魔物。

    ……

    是玄念阮“建議”,讓魔物炸了九重天牢。

    理由是如今神君已帶人追到了九重天牢之外,而他已經走投無路,隻有炸了天牢,這樣他才有機會趁亂逃走,不然隻能坐以待斃。

    魔物本就不信任玄念阮,在聽了他的建議後,蹙眉斟酌良久,卻並未想出更好的辦法逃出九重天牢,所以不得不按照玄念阮的辦法來。

    但炸了整座天牢談何容易?

    雖然魔石的力量巨大,但隱含其中的也不是源源不斷的能量,而是在山海界極煞之地汲取了二十萬年魔氣所儲備的能量,也就是說用一點,少一點。

    而玄念阮隻是出出主意,根本不打算出手幫魔物,所以這一切隻得他自己來。

    當初僅是毀了天牢上的封印就消耗了魔石的極大能量,而這次炸天牢,更是幾乎將魔物心口那兩顆魔石的威力耗光,能夠從翻天覆地的爆炸中逃出的他早已是強弩之末。

    可強弩之末,也是鋒利的。

    九重天早已處於高度戒嚴時期,魔物逃走的一路上撞到了不少隊守衛神兵,為了不落人手,他隻得咬牙為自己殺出一條血路。

    雖然被刀砍矛刺,造出了一身的傷,近乎耗盡了魔物最後的力量,但最終過五關斬六將,還真當讓他逃出了九重天。

    可他逃出了九重天,並不代表他徹底擺脫了危險與追殺。

    因為逃跑的這一路上阻礙太多,耽擱了太長時間,竟然讓被炸得暈頭轉向的神君慢慢追上來了。

    ……

    初氏忠心碑佇立於九重天北側,靠近昆侖山的遼闊平原上。

    碑身筆直,宏偉高大,石麵雪白無暇,若以人喻,端的就是個錚錚鐵骨,矢誌不渝。

    眼看著自己離初氏忠心碑越來越近,魔物心頭大喜,頓覺勝利在望,隨即神色一凜,勢在必得要毀了初氏忠心碑。

    當距離忠心碑還有一裏遠的時候,他便祭出了手中的大刀,將僅有的魔力盡數注入刀內,加速禦空至碑前,抬手提刀,使出渾身解數朝著初氏忠心碑攔腰砍下,給了忠心碑狠狠一擊。

    僅此一刀,忠心碑上便裂開了數道如蛛網般細密的裂縫。

    但魔物的情況並不比初氏忠心碑好到哪去,在他的刀刃與碑體碰撞的瞬間,一股剛猛至極的力量竟突然從碑身迸出,猶如一隻遮天蔽日的巨手般,給了他猝不及防的一擊,狠狠地將他掀翻在地。

    在被襲擊的瞬間,魔物隻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被那股剛猛之力給震碎了,從半空狠狠摔落在地的那一刻,他突然噴出來了一口黑血。

    下一瞬,一道殺氣肆意的凜冽劍風頃刻間襲至腦後。

    “膽敢用初氏之體破壞初氏忠心碑?曆代初始先祖豈能輕饒了你?!”

    魔物大驚之下反手揮刀去擋,怎奈傷勢太重,刀鋒不夠剛猛,竟讓震怒不已的神君一劍將他的刀給震脫了手。

    身負重傷又無刀在手,魔物自是不敵靖臨,掙紮不過三招,便被靖臨一劍刺穿了胸膛。

    冰冷鋒利的劍身穿透胸膛的那一刻,魔物神色大變,先是睜大了眼,滿目震驚與錯愕的瞪著靖臨,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這麽窩囊的敗在了她的劍下。

    隨即他的神色開始變得無比的猙獰,五官時而凝聚時而舒展,表情時而咬牙切齒時而蒼涼無奈,像是在經曆一場痛苦的蛻變,少頃後,魔物像是不堪重負般突然仰天長嘯,同時身體開始不斷地抽搐,心口處不斷地朝外冒著黑氣。

    靖臨還當是魔物不甘心,要在臨死之前和她魚死網破的拚一把,當即神色一沉,用力握緊了劍柄,下一瞬便將斷水劍劍身盡數沒入了魔物的胸膛。

    可當斷水劍的劍柄抵著魔物心口的那一刻,他卻不再咆哮,身體也不再抽搐,從心口處流出又順著劍柄滴落下來的粘稠熱血也由黑色變成了鮮紅色。

    靖臨凝眉怒瞪魔物,看他還能使出什麽花樣。

    可誰知就在這時,“魔物”看向靖臨的神色竟突然變得極為焦急,血染的雙唇不停地嗡動,掙紮少頃後十分艱難的開口,嗓音沙啞,氣若遊絲的說道:“啟……陣劍……護君……啟陣劍……”

    靖臨當即渾身一僵,麵上血色盡褪,如被雷劈了一般震驚又錯愕的看向“魔物”,大驚失色的開口:“初伯伯?是你麽初伯伯?”

    可是初衷並未回答靖臨這個問題,而是朝她釋然一笑,隨後如釋重負般的緩緩閉上了雙眼。

    他的這一縷殘魂與魔物相對抗了多年,苦苦堅守最後的底線,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將初氏神衛世代掌握的護君大陣謎語告知靖臨或者初雁。

    這是初氏神衛的職責,也是他的苟活至此的唯一信念。

    如今他終於做到了,卻也疲憊不堪了,所以,他要走了,或者說,終於解脫了。

    閉眼之前,初衷將一生中最後的目光移向了初氏忠心碑。

    明媚陽光照耀下,潔白無暇的初氏忠心碑無比的聖潔莊重。

    他的一生,對得起這塊碑,對得起初氏世代的堅守與榮耀,所以,他死而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