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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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魔界待了三天, 初雁就抽空回了一趟無方城, 他知道靖臨的小脾氣,再多一天見不著他就能殺來魔界找他。

    回到無方城的時候,早已月出東方, 立於雲端,初雁覺得下方的醫穀今天格外的寂靜,校舍和宿舍幾乎全部漆黑一片,唯一的光源是各個主幹道的路口亮起的幾簇橙黃色的火把。

    直覺告訴他,不要直接下去, 可是靖臨在醫穀, 他抑製不住這股緊張又焦急的衝動。

    “嗖”的一聲, 破空聲突至耳畔,初雁當即閃身, 同時一支飛箭堪堪擦著他的肩頭而過。

    這一支飛箭像是點燃了煙花的火把,緊隨之後的無數支犀利飛箭接踵而至,無情的刺穿月光下飄渺而朦朧的紗月, 殺氣騰騰的朝著初雁射來。

    初雁不得不拔刀阻擋飛箭,同時心裏的越發的狂躁了起來——靖臨還在下麵, 靖臨現在怎麽樣了?

    這種狂躁像是在心中紮根了一般, 並在瞬間長成參天大樹, 重壓這初雁的心頭, 壓得他近乎喘不過氣。

    利箭如狂風驟雨般細密不斷,初雁無法立即脫身,短短的時間之內他的狂躁似乎變成了暴躁, 經脈中的血液似乎是被怒火點燃了,歇斯底裏的沸騰了起來。

    他要去找靖臨,他必須要保護好靖臨。

    可是萬一,萬一靖臨已經遇到了危險怎麽辦?

    為什麽,每次她遇到危險的時候,自己總是不在她身邊呢?

    在盈盈月光之下,初雁的雙目逐漸赤紅,脖頸處和手腕處的血管也隱隱變成了暗黑色。

    就在這時,旁側下方突然傳來了一聲和利箭破空之聲格格不入的清脆鶴鳴,初雁下意識的抬手朝著鶴鳴聲傳來的一方揮刀,這一刀比剛才出的任何一刀都要凶猛,刀氣如龍,以席卷一切的姿態斬斷了無數道利箭。

    空缺打開之後,初雁立即朝著小鶴飛去,在揮刀抵擋隨他而動的利箭之時,他翻身騎到了小鶴身上。

    就在這時,一支長劍堪堪劃著小鶴的翅膀飛了過去,小鶴當即發出了一聲怒意十足的鳴叫,同時氣憤轉身,正視緊追不放的飛劍,張大了雙翅,使出畢生吃奶得勁扇除了一陣狂風。

    成功的將飛箭群的行進路線給扇歪了,繼而一扭屁股,高冷的載著初雁飛走了。

    初雁發現小鶴的脖子上係了一個細細的竹筒,打開一看,裏麵有一張小小的紙條,上麵倉促的寫著兩個字:堯歌。

    當即,初雁的心頭再次如火山即將爆發一般震怒與狂躁,可是為了靖臨,他不得不強行壓下想要立即下去與堯歌拚個你死我活的衝動。

    他單槍匹馬下去,隻能是送死,幫不到靖臨任何,反而會連累醫穀。

    他左手緊攥紙條,執刀的右手不停顫抖,心頭火山中的岩漿不斷沸騰,暴躁狂怒的感覺順著血管傳遍四肢百骸。

    深吸了好幾口氣,初雁才堪堪壓下那股衝動,命令小鶴飛去臥龍山。

    ……

    靖臨渾身經脈受損,無法運轉神力禦空飛行,此時此刻已經在懸崖上掛了一天一夜了。

    在堯歌長刀落下的那一刻,靖臨確實是抱著必死的信念跳崖的,因為她不想死在堯歌這種人手裏。

    或許是老天爺不想亡她,峭壁上橫生出來一棵枯鬆,靖臨摔在了枯鬆的枝幹上,並及時的抱住了樹幹才沒有掉下去葬身穀底。

    但這樣也不是辦法,堯歌必定會下來查看,一眼就能看到趴在枯鬆上的她。

    靖臨仰頭,雖然重重雲層遮擋住了崖頂,但她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裏堯歌不遠,心頭慌亂又恐懼,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慮忐忑。

    她本來就不想死,剛才衝動跳崖的勇氣已經過去了,再讓她跳一次,是絕對不可能得了。

    況且她還有初雁呢,要是就這麽死了,初雁一定會崩潰的。

    她還沒生孩子呢,還沒從白熙手裏奪回九重天為親人們報仇,這麽多事還沒完成,她怎麽能死呢?

    要是就這麽死了,她還有何顏麵見初氏和靖氏的列祖列宗?

    靖氏斷她手裏了,初氏也斷她手裏了。

    她連死都不瞑目啊。

    腦子裏胡思亂想了一通,靖臨急的連汗都流下來了,千鈞一發之際,靖臨那從來沒好用過得眼神跟開了光一樣,竟然隔著薄薄的雲霧,又穩又準的盯上了懸崖上枯鬆粗大根部之下不遠處的一塊凸起的岩石,目測一下距離,靖臨覺得自己伸直了胳膊應該可以夠到。

    於是她小心翼翼的爬了過去,緊緊地抱著枯鬆的枝幹一點點的把自己放了下去,一隻腳踩在岩石上的時候,靖臨不小心晃了一下,差點就被滑下去了。

    刹那間,靖臨有了想哭的衝動。

    她生而為神,自小就不怕高,今天才算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麽是恐高。

    她也是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這要是摔下去了,估計就成一灘稀泥了。

    突起的那塊岩石不大,剛剛夠站下兩隻腳的半個腳掌,所以靖臨隻能腳跟踩在岩石上,雙手伸直了扶著樹幹保持平衡。

    如靖臨所料,堯歌果然禦空下來查看了,聽到動靜之後,靖臨當即屏息,將渾身氣息收斂到最小。

    一時間,這懸崖間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在靖臨看來,似乎連雲層都靜止了。

    值得慶幸的是,懸崖內雲層厚重,堯歌下來的時候,並未看見這裏有棵枯鬆,更沒有看到樹幹之下掛著的靖臨。

    她逃過了一劫。

    但劫難卻跟連環套一樣,一劫渡後,又來了一劫。

    死劫活劫都是劫,活劫渡不過,眨眼間變成死劫。

    靖臨現在麵臨的活劫就是,吃力的在懸崖上吊著。

    這樣單靠手臂的力量吊個一時半會兒還行,時間長了,那就是在活受罪,何況她得身體本來就不好。

    逐漸的,雙臂開始酸疼,如灌了鉛一般沉重,墜的她隻想鬆手,拋卻這根粗糙膈手的樹幹如鳥一般墜入雲層。

    大口的呼吸導致嗓子無比幹澀,像是要裂了一般,同時嘴皮也變得又幹又白,靖臨覺得,自己簡直像是一隻被掛在窗台上風幹了的魚。

    到後來,她的雙臂已經麻木了,疼痛酸楚都感覺不到了,但意識卻變得恍惚了,眼前飄渺的雲層仿佛生出了一重蠱惑,不斷誘惑著她往裏麵跳。

    到後來,她索性把眼睛閉上了。

    死了是簡單,可痛苦都留給初雁了。

    所以她不能死。

    在峭壁上,靖臨見證了自己這輩子最難望的一次日落西山和日出東方。

    日光越是燦爛,懸崖下的雲層就越是輕薄,腳下的萬丈深淵就越是清晰,死亡的威脅就越是真切。

    尤其是正午時分的日光,強度十足的驅散了懸崖下所有的雲層,同時火辣辣的曬到了靖臨身上,逐漸烤幹了她心頭僅存的掙紮。

    在她即將放棄的時候,頭頂懸崖上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吼:“靖臨!”

    初雁!

    是初雁!

    靖臨張口就喊:“初雁……”可是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發出的聲音如同鋸木般粗糙沙啞。

    完了,初雁找不到她了。

    如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樣,靖臨絕望了。

    在她意想不到的時刻,初雁竟跳了下來,他不相信靖臨會這麽沒了,而且就算是沒了,他也要親眼看見了才相信。

    所幸的是,雲散了,他看到了這棵枯鬆,繼而看到了正淚流滿麵的靖臨。

    他那顆狂躁了一天的心,終於落地了。

    初雁一出現,靖臨就再也堅持不住了,直接把手鬆開了,初雁立即去接,穩穩的把靖臨抱在了懷裏。

    而後靖臨在初雁懷裏嚎啕大哭了起來,極度哽咽的同時還斷斷續續的跟初雁說著什麽。

    初雁一邊心疼的去安慰靖臨,一邊努力的聽她在嘟囔什麽,廢了老大的勁兒,他才聽明白了靖臨那滿是委屈和幽怨的哭喊:“我要喝水,本王要喝水!”

    ……

    水喝夠了,又被初雁伺候著泡了一個澡,靖臨便昏昏的睡著了,這一覺睡了很長時間,睡醒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屋子裏沒有點燈,唯一的光亮是窗外透進來的白月光,靖臨喊了幾聲初雁,沒人回應,她就準備去找初雁。

    一起身,這給她疼的啊,恨不得拿到把兩條胳膊卸掉。

    咬牙忍著痛穿好衣服,靖臨趿著鞋就去找初雁了。

    雖然已經清理了一遍,但醫穀內還是有戰火留下的痕跡,殘垣斷瓦隨處可見,烽火黑煙留下的漆黑也清晰在目。

    靖臨歎了口氣,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九重天,心頭當即一片惆悵與茫然。

    生而為君,還真是身不由己。

    她不去爭不去搶,甚至想要放下一切兩不相幹的活著,可是這弱肉強食的世道卻不給她橋歸橋路歸路的機會。

    白熙已經知道了她還活著,今日刺殺沒得逞,一定還會有明日,明日不得逞,未來一定還會有無數個日日夜夜。

    國無二君,眾所周知,成王敗寇,天經地義。

    隻要她活在這世上一天,對白熙而言,就是個威脅。

    白熙不會放過她的。

    更不會放過,她和初雁的孩子。

    單是她一人,可以躲躲藏藏的過一輩子,可是她不能讓自己的孩子也一輩子活在這種四麵楚歌的現實中。

    所以為了她的孩子,她也不能在這麽天真下去了。

    思及至此,靖臨苦笑,在心中自嘲:“當了這麽多年的神君,這點淺顯的道理,你怎麽才看明白?”

    所幸的是,她現在還沒有孩子,她還可以心無旁騖的去複仇去反抗。

    沿著鬼醫穀走了一圈,看遍了戰火留下的硝煙後,靖臨深吸了一口氣,漆黑的雙眸中,重現了君臨天下的堅毅和霸氣。

    她要把靖氏的東西,全給奪回來。

    做出了決定之後,靖臨決定去找初雁,告訴他自己的決定,她知道無論自己做什麽初雁一定會支持她的。

    而就在走到李鈞的藥房門口時,她聽到這樣一段對話——

    先是初雁:“疼!臥槽!疼!臥槽你下手輕點!這會不會留疤?我媳婦兒雖然是個半瞎但也能看出來啊!”

    半瞎?!

    媽的老子在你心裏就是個半瞎?!

    繼而是小鈞鈞:“想不留疤就別亂動!疼死你也活該!都給你說了不能動怒不能動怒,動怒火毒就發作,你那脾氣就不能收斂收斂?”

    靖臨心口一提——火毒?

    小雁雁:“臥槽疼!疼疼疼!你說的容易!你媳婦兒被人追殺了你著急不著急?”

    “閉嘴!別叫了!放血哪兒有不疼的?”

    “今天放幹淨了就沒毒了?”

    “就你今天這通脾氣沒個十次二十次的毒放不幹淨!”

    小雁雁:“十次二十次?臥槽李鈞你不是在報複老子吧?”

    小鈞鈞:“跟靖嫣比我這能算是報複?”

    小雁雁沉默片刻,繼而問道:“你說,這丫頭真的跟我們家靖臨是一個爹媽生的麽?怎麽怎麽狠啊?她是把老子往死裏搞啊!”

    小鈞鈞冷笑:“怪誰?還不是你惹得風流債。”

    “滾滾滾!這話讓我媳婦兒聽見咱倆今天沒一個能站著走出這屋。”

    碰!

    屋門被一腳踹開了,靖臨進門後盯著趴在床上後背上紮滿銀針的初雁和床邊的李鈞,咬牙切齒:“給本君交代交代。”

    作者有話要說:  恩,甜麽?

    感覺自己終於寫了無腦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