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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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天狗虛心求教:“怎麽說?”

    “區區人類的流言而已, 真的有這麽大的力量, 能讓遠在荒川的椒圖和白峰的你我在短短數日之內就都知道了麽?而這個消息萬一傳到白峰, 那麽素來景仰你的下屬們在聽到你被輕視的消息後,又會怎麽看我?白峰天狗護短的名聲可是相當遠播的,萬一有什麽過激分子真的聽信了這種流言, 那最後下場淒慘的, 可永遠不是流言中那個‘天潢貴胄、金枝玉葉’的琉璃姬。”賀茂千鳥將自己的懷疑條分縷析地拆了開來擺到了大天狗的麵前:“雖然兩種留言的目的都是阻止我們成婚, 可是蘆屋道滿明顯有著極為明確的指向性,他想讓我知難而退,而這一位傳播流言的人……”

    “她是想挑起白峰內戰,讓我死啊。”

    大天狗皺起了眉,顯然也被這種用心險惡的流言氣的不輕:“我去查。”

    “你查不出來的。”賀茂千鳥擺了擺手:“這人既然能將流言傳滿整個京都,甚至都送到你我的耳朵裏, 那麽這人的掃尾工作肯定做的很好, 你去查了也正好撞在他收拾完畢一切馬腳的幹幹淨淨的尾巴上, 什麽都看不出來。倒不如等這一段時間過去,你再去問, 沒準就有新發現了呢?”

    大天狗覺得這個道理也沒錯:“那好吧。”

    賀茂千鳥敏銳地發現麵前這人似乎還有話沒說完,便追問道:“你還有什麽事麽?沒有的話我可走啦。”

    “有。”大天狗秒答:“我今晚什麽時候過去合適?”

    賀茂千鳥隻想一頭撞死:“……這種問題你直接問我合適嗎?!”

    “櫻花出去了。”大天狗道:“她似乎對一個叫忠義的人類一見鍾情了,已經連續好幾天都要去跳舞給他看了。”

    賀茂千鳥恍然大悟:“我說怎麽最近沒見到她。那好吧, 你什麽時候來都可以, 不過請走的晚一些……”

    大天狗的耳朵尖都紅透了,結果聽見賀茂千鳥慢悠悠、困的不要不要的下一句話後表情又立馬恢複了正常,就好像剛剛那個心猿意馬過的人不是他一樣:“你今天走的太早了, 我都沒睡好。”

    “可以。”

    “……你剛剛想歪了是吧?我看見你臉紅了哦。”

    “沒有。”大天狗義正辭嚴:“根本沒有的事,別亂想。”

    “……”好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總之,在這樣連續三個烏漆墨黑的晚上過去了之後,大天狗和賀茂千鳥才算是正式結婚。因為賀茂千鳥所屬的賀茂家至今沒有人願意出來對她嫁與白峰之主一事做出明確的表態,因此像是點燃燈籠三日不滅、女方家長需懷抱男方鞋子一夜、男方需穿戴女方家長提供的狩衣烏帽舉行供膳儀式之類的步驟也都省略去了。木葉天狗在第二天的下午就早已吩咐廚房趕緊開火好做新人們晚上吃的三日餅,著重強調多做幾個紅豆餡和花生糖餡的,全白峰的氣氛都無比欣喜而隆重,一點也沒有被山下留言所幹擾的跡象。

    賀茂千鳥十分不解:“不是說白峰天狗們都超級護短的嗎,我都做好要不停給自己解釋洗白的心理準備了為什麽根本沒人關心那個流言?”

    木葉天狗歎了口氣:“千鳥你有所不知啊。”

    “說出你的故事……啊不好意思口誤。願聞其詳。”

    “大天狗大人他就是滯銷貨,常年減價促銷大甩賣都沒人要的那種。”木葉天狗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周圍,確認了的確沒人之後就開始八卦了:“缺點林林總總我一時半會也說不上來,不過反正你也是要跟他搭夥過一輩子的人,時間久了你就知道有多痛苦了。”

    賀茂千鳥就事論事:“我覺得他除了沒情調、愛較真、口不對心之外還挺好的。”

    敬之深黑之切,白峰吐槽役木葉天狗立馬開黑道:“那大人他還剩了什麽?臉嗎?總之願意把他撿走的千鳥你實在是太善良了,我們會感謝你的,畢竟主君尚未談婚論嫁那我們下麵的人就都得陪他一起憋著,你沒發現自從你出現之後整座白峰就洋溢著歡天喜地的氣氛嗎?”

    “大家都辛苦了啊哈哈哈哈……”

    “彼此彼此啊哈哈哈……”

    賀茂千鳥正色道:“其實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是我看人真的不看臉。”

    “沒事,這不是什麽大問題。”木葉天狗用一臉“不用解釋了我們都懂並且很欣慰的你不要介意不要害怕”的表情慈愛地注視著賀茂千鳥:“如果大人真的是因為長得好看而被你撿走了的話我們會更高興,畢竟他不存在色衰而愛弛這個問題!”

    ——等等我們話題的走向是不是不太對!賀茂千鳥在心底無聲呐喊。

    今天的白峰也很和平呢。

    平安京,賀茂陰陽寮。

    “你這就要出師了?”賀茂保憲看著眼前正在深深行禮,對自己辭別的得意弟子,長歎了口氣:“也好,畢竟我們賀茂一族已經沒什麽能教給你的了。”

    正在行禮的那人直起身來,高高的烏帽下是一頭銀如月華般的長發,還有一張清俊秀美的臉,眼角微微上挑,一抹薄紅附在眼尾,赫然便是當下隱隱已有“平安京第一陰陽師”名頭的安倍晴明,端的是俊美風流,當世無雙:“多謝師父經年悉心教導。”出師之禮當有三拜,他雖然已聲名鵲起,卻依然本分守禮,遵著傳統的禮節深深拜下第二拜去:

    “再造之恩,不敢或忘。日後若有危難,盡管吩咐,雖刀山火海亦往矣,絕不推脫半分。”

    賀茂保憲在聽到這句話後,本來就溝壑縱橫的臉上又多了幾分蒼老的顏色,整個人便顯得更加疲倦而行將就木了:“……你這孩子真客氣。賀茂家其實算來真沒什麽可教你的,唯有傳家之術一卷明王金剛咒,卻隻傳內不傳外,要是千鳥那孩子沒有被白峰之主帶走神隱就好了,老朽一定把她嫁給你,力挺你為下一任陰陽寮寮頭。”

    “山野之人,本自閑散,您說笑了。”安倍晴明重重叩下首去,要不是有帽子擋著,怕是連額頭都能磕出紅印子來:

    “今我辭別賀茂寮頭,自立門戶,為避瓜田李下之嫌,不再用賀茂家獨門法術半分,如違此誓,神魂俱滅,不入輪回。”

    賀茂保憲看著安倍晴明逐漸遠去的背影,歎了口氣,想道就算在朝堂上取得了難以撼動的地位又怎樣呢?等著將來冷泉天皇成年,不是一樣還要移交權柄的麽,隻有陰陽術才算是永遠靠得住的東西,畢竟鬼神不會騙人,可比會勾心鬥角的活人好多了。隻可惜眼下賀茂一派陰陽術中落,最得意的弟子一個神隱了一個出師另立門戶了,空餘他一身好本事也無人能傳授,正心灰意懶準備避入內室開始靜修的時候,陡然聽見陰陽寮中一聲龍吟聲若隆眾,一道金光拔地而起,赫然是稀世的大妖降臨此地的征兆!

    賀茂保憲大喜,急急起身問道:“剛剛那是誰,召喚出了哪一位式神?”

    被派去跑腿的那人也深知眼下一個身手厲害、資質超凡的陰陽師對賀茂一族有多重要,轉身跑出去的時候那動作快的幾乎要能帶出風來,不一會便回轉來了,氣喘籲籲地稟報道:

    “那人、那人是個在我們寮裏修行了好幾年的陰陽師,是靠著之前從琉璃姬那裏換來的一目連碎片召喚出的風神大人的,靈力資質雖然及不上琉璃姬那麽好,可是也算是百裏挑一的優異者了,要把他帶進來麽?”

    “……帶進來吧。”賀茂保憲疲倦地揉了揉額角:“要不是千鳥神隱了,哪輪得到這人當我的接班人!”

    結果數分鍾過去,出去的那人還沒回來,賀茂保憲正準備再派人出去找的時候,聽到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了:

    “恕我冒昧,賀茂君,我就是召喚出一目連的人,我把那名負責引我覲見的人派走了,因為我有要事匯報,十分重要的一件事。”

    賀茂保憲揉了揉額角,心想怎麽你們一個比一個事兒多,麵上卻依舊不動聲色:“講。”

    “其實我是個女人。”那人緩緩脫下鬥篷,露出一張平凡的、撐死也隻能算得上清秀的臉,然而那鬥篷下覆蓋著的身體,卻著實有著女性的特征:

    “我已在天照大禦神座前發過誓,終生不嫁,無意婚配,您如果是想找一個繼承人的話,那麽您盡可放心。”

    這姑娘實在太聰明了,聰明到了賀茂保憲都有些隱隱不安的地步,卻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隻得問道:“你一個姑娘家家的,為何要發此誓願?何苦呢。”

    “我有一仇敵,勢大難除,不共戴天。”穿著藤衣的女子深深一拜到底,聲音嘶啞如夜梟泣血,顯然是痛極了也恨極了那個人,連說話的時候的音調都因為過分的悲苦而改變了:

    “願賣身與賀茂陰陽寮,求學經天緯地之能,成手執長劍利刃之材,不求貨與帝王家,隻求除我仇敵,清我血債,為我報仇!”

    賀茂保憲想了想,不放心地又用陰陽師們獨有的、最重的毒誓追問了一遍:“那好,天照大禦神在上,你能對著森羅萬象起誓,保證你的所作所為不會傷害到賀茂家和賀茂家的任何一個人麽?”

    女子答得毫不猶豫、斬釘截鐵:“我可以。”

    “你的名字是?”

    “單名一個慧,沒有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