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已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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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除了那一次的交集之外, 在賀茂千鳥潛藏於荒川中修複魂魄的時間裏, 荒川之主和椒圖的關係竟然都沒有半點長進。他一邊對自己的不善言辭咬牙切齒, 恨不能立刻就變成平安京裏那些舌燦蓮花、憑著幾句話就能和美人私定終身的貴公子,一邊隻能暗搓搓地用自以為十分和善的態度——然而最多也就是眼睜睜地呆看而已——在一旁默默地看著椒圖,而這倒是讓本來就膽子不大的椒圖更害怕他了。

    試想, 換作你是個除了防禦並沒有任何長處的普通水族小妖, 平日裏但凡閑著沒事就要發現自己正在被一隻超級罕見、自帶高壓氣場的大妖怪盯著, 你害怕不害怕?緊張不緊張?沒拔腿跑掉是不是就已經算心理素質過人的了?

    數年過去,荒川隻能看著身為陰陽師的賀茂千鳥和名不見經傳的椒圖走得越來越近,關係越來越好,以至於眼下,旁人在提起這位年少英才的賀茂一族的陰陽師的時候,也多半要把她的名字和套著全套賀茂千鳥專門為她打出來的地藏禦魂、讓攻擊力不強的妖怪們看了就嚇得腿軟的水妖一族防禦的頂尖者, 椒圖, 聯想到一起來。此時, 在提起椒圖的時候,便已經罕聞身為椒圖真正起源地的主人, 荒川之主的名字了。

    荒川想了又想,還是放不下身為大妖的高傲和我行我素,就隻能看著椒圖在沒有他的威壓震懾下的日子裏越來越開心, 內向靦腆的性格也變得開朗了一些, 同時和那位名動平安京的陰陽師賀茂千鳥也愈走愈近,似乎沒有他的話,椒圖能過得更好, 而荒川之主也難得地開始反思起了一個問題:

    他和椒圖真的能走到一起嗎?

    他真的要為了自己的一見鍾情,就把這麽害怕自己的一隻小貝殼拴在自己的身邊嗎?那對她來說也太不公平了。

    多少年前,跟他一樣同為單身妖怪的大天狗曾經在跟他把酒言歡的時候嗤笑過他:

    “照你這樣下去,八百年都不要想跟那隻貝殼精修成正果!”

    他怎麽說的來著?哦,似乎自己是依稀反駁過他的:

    “都是孤家寡人,何苦互相恥笑互相傷害呢?”

    然而時間都過去這麽久了……荒川麵無表情地看著那兩個並肩在櫻花樹下賞花的身影,覺得大天狗簡直太沒有孤家寡人之間的同胞情誼了,說好的一起單身直到天荒地老的呢?說好一起做單身狗的呢?太不仗義了啊白峰之主!

    而且……好像不是自己的錯覺,似乎擺脫了單身生活的大天狗真的有哪裏和以前不一樣了?荒川之主用力眨了眨眼:“大天狗?你怎麽穿了這麽身衣服?感覺……”

    感覺你那驚天地泣鬼神的審美終於正常了啊!可喜可賀普天同慶!

    大天狗歎了口氣,扯了扯身上的狩衣:“夫人偏要讓我換回來,我也沒辦法啊。”說完還要很惆悵很悵惘地歎一口氣,就好像他真的很是被這件事搞得有些苦惱一樣。

    明明就沒有!木葉天狗腹誹了自家主君一句:

    終於有人為您操心您那糟糕的審美和永遠也搞不清的內務了,您當時可不知道要有多開心。

    麵對這種獨屬於已婚人士的甜蜜的苦惱,今天的荒川之主也很是想打人。

    大天狗眼下穿著的正是覺醒之前的那一套最簡單的、有著深藍色紋樣裝飾的白色狩衣,隨身佩戴的紅色天狗麵具眼下正被賀茂千鳥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荒川之主,好久不見,之前在**那裏的時候承蒙您關照了,椒圖這麽多年來也麻煩您啦。”

    椒圖歡天喜地地帶著那個碩大的貝殼一步一濺水花地蹦躂了過去:“千鳥千鳥,我說話算話來看你啦,話說你手裏拿著的是什麽呀,看起來好眼熟!”

    賀茂千鳥伸手扶了那個藍色的貝殼一把,好讓椒圖不至於被凹凸不平的石階絆得摔倒:“是大天狗的麵具呢,哎,我一直覺得……”她轉過頭去對著大天狗笑道:

    “你為什麽一定要戴這個?如果不是什麽特別重要的物事,那要不就先放在我這裏保管吧?真的,你不戴這個更好看,我也更喜歡。”

    “好,都聽你的。”大天狗點點頭,牽起了賀茂千鳥的手:“我們去正廳吧?”

    “好啊。”

    椒圖和荒川之主對視了一眼,覺得正在被某種強烈的光芒普照的兩人這麽多年來頭一次產生了某種微妙的、同仇敵愾的戰友情懷。

    飯桌上的氣氛尚且算得上輕鬆愉悅,稱得上賓主盡歡,如果臨近結束的時候,沒有木葉天狗猛然闖入,驚慌失措地向大天狗和賀茂千鳥告罪並稟報急事的話那就更完美了:

    “大天狗大人!風神一目連現身京都,似乎是被某位陰陽師強行召喚出來的,雖然按理來說我們不應該管陰陽師那邊的事,可是被召喚出來的一目連狀態很不好,好像□□控了,您要不要去看一下?”

    賀茂千鳥乍聞此言,一口清酒上上不去下下不來,卡在嗓子裏幾乎要把自己嗆死:“誰?誰被召喚出來還□□控了?一目連?”

    ——這不可能!

    一目連怎麽說都是一方大妖,雖然曾經為了人類的祈求而強行使洪水變道,因此失去了一隻眼睛實力大減,但是即使如此,在守護和祛除惡靈方麵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好手,在風符的保護之下幾乎可以算得上是諸惡不侵,普通的陰陽師根本就驅使不動他,更別提在把他強行召喚出來之後還要操控他了。

    大天狗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轉向賀茂千鳥問道:“如果換做是你的話,做得到嗎?”

    這個問法太直男了,直來直去,一點緩衝也沒有,明明是詢問對方的實力水平作為參考的一句話,被他一臉嚴肅地說起來就好像在盤問“犯人是不是你”一樣,也就賀茂千鳥這種做事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從不心虛的人不介意他這種做事過分直接的說法了。

    賀茂千鳥想了想:“如果一目連被我召喚出來的時候,我趁他還沒來得及打開風神之佑的時候就給他第一時間給他疊加魅惑類的咒術,以我的咒術水平和靈力激發程度來看,成功幾率還是很大的,可換作他人就不一定了,要我說,對那些陰陽寮裏接受一本正經的教育的同僚們來說,想做到操控一目連這一點還是蠻困難的。”

    言外之意,就是普通的那些陰陽師做不到就是了。

    大天狗心念電轉就要出門去:“我先走一步。”

    賀茂千鳥反手就拉住了他的衣襟:“你留下,我去。”

    “我先去探路,沒有危險的話你再來找我也未嚐不可。”

    賀茂千鳥堅持道:“你不了解陰陽師的手段,萬一一目連真的是□□控了的話,你一不小心中了暗算是要讓我守寡嗎?”

    荒川之主莫名就覺得這兩人黏糊糊的氣氛好氣人啊,媽的單身水獺可真是沒人權的存在,就吐了個槽:“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你們幹脆一起去好了。”

    賀茂千鳥一拍手:“您這個主意真是太棒了!如果您不介意我們的失禮的話,那我們就先行一步了?”

    荒川之主莫名其妙:“我為什麽要介意這些虛禮?同為一方大妖,一目連的安危更重要吧。真可惜平安京眼下是枯水期,我不能親自前去。”

    “您真是一位善解人意的賢明的君主啊。”賀茂千鳥指了指後院:“木葉天狗,你暫且帶荒川之主去後麵歇息好了。”

    十分鍾後,荒川之主萬念俱灰地化回了原形,隻見一坨皮毛油光水滑的水獺咕嘟咕嘟地冒著水泡,把自己跟秤砣也似的沉在了白峰後山的水池子裏。如果荒川之主能拜讀過幾百年後的一位文豪的某部作品的話,他現在絕對會這麽說:

    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賀茂千鳥下山的時候想跟大天狗一起去,我不知道她還要帶走椒圖!

    此時正在山路上坐著山兔一路狂奔的賀茂千鳥又打了個噴嚏:“……這幾天念叨我的人好多。”

    椒圖是個實打實的傻白甜,此時化形成一隻小小的貝殼的她正盤踞在賀茂千鳥手裏端著的一個茶碗裏,茶碗裏裝著清澈的水,不管山兔怎麽蹦蹦跳跳,裏麵的水都無法濺出一滴來。她聞言不解道:“千鳥美名遠揚,知道你的事跡的人那麽多,偶爾有幾個人提起千鳥的名字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賀茂千鳥失笑:“借你吉言,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就太好了。”

    名字是有魔力的東西,對於陰陽師們來說這條定律適用於各種情況,在施法作術的時候尤甚。隻要知道對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再加上一滴血液或者一根頭發,就能對這人施以最惡毒的咒術。如果一個人的名字被滿懷惡意地提起多次,而雙方還好死不死地都是陰陽師的話,那麽就算不用咒術,那人也會有所感覺的。

    然而賀茂千鳥並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一點,她不想讓別人為這些有的沒的的小事兒白白擔驚受怕。用她的話來說,“我又不是黃金,又值錢又好看人人都愛的,肯定有人會討厭我啊,那就讓他們念叨去唄,嘴是長在別人身上的,我又管不著,再說了,那人看不順眼我,肯定是因為有什麽地方不如我,都不如我了,就讓這些家夥過過嘴癮吧。”

    隻可惜世界上並不是都隻會過嘴癮的人,有的人惡毒到了一定的極點之後,是會把心裏種種的惡毒想法付諸於實踐的。

    平安京,陰陽寮。

    “還沒好嗎還沒好嗎?”賀茂慧子咬著自己的手指甲,焦躁不安地在室內不停踱步,走來走去:

    “我特地把你召喚出來可不是為了讓你吃閑飯的!動作快一點好不好嘛,白峰山腳下的家夥們說了,大天狗他們已經來了!”

    她頤氣指使使喚著的對象赫然便是一目連,然而此時一目連的身上正貼著數張符咒,雙眼空洞無神,一看就是失去了神誌的模樣:“請您稍候。”

    賀茂慧子還是覺得不滿意,一邊走來走去一邊嘀嘀咕咕:“總感覺碎片拚起來的還是不如召喚出來的正牌貨更有力、用著更順心……哎呀,怎麽某些人就能一下子召喚出大天狗?她走的什麽狗屎運?也不知道蘆屋道滿給的這個符咒究竟好不好用,愁人,真愁人——你能不能再快一點?!”

    “就好了。”

    一目連話音剛落,最後一道風符·護也貼在了賀茂慧子的身上,她起身整了整衣服,覺得自己裝束齊整了,便一巴掌就把一目連拍回了自己的式神錄裏,拉開了緊閉的紙門——

    而迎接她的,便是狠狠砍下的當頭一刀,絲毫不留半點情分!

    之前一目連布下的風符恰巧便在此時起到了良好的庇護作用,賀茂慧子不讓不避地硬生生扛下了這當頭一刀而毫發無損,對著門口一身黑衣、頭戴鬥笠的人笑道:

    “您每次迎接我的方式都這麽熱情,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啊。”

    來人見得賀茂慧子沒能被自己傷到半分,也就收起了刀,露出一張十分平凡的、幾乎是讓人過目就忘了的沒有任何特點的麵孔,這種長相是平安京的貴族們為自己挑選死士的時候最喜歡的那種,沒什麽特征,自然也就不會被人追查到真凶了:

    “畢竟我們的對手可是眼下賀茂一族裏最年少有為的陰陽師,想讓我和你聯手,你至少也要有能和她匹敵的實力吧?”

    賀茂慧子笑道:“我理解您的思量,畢竟……”她眼波流轉,雖然長相平平,可那一雙眼端的是媚意橫生,笑起來的樣子嫵媚又動人,給人一種莫名的不好的感覺:

    “整個賀茂一族的除妖派,可全都站在我們的這一邊呢。”

    她把黑衣人恭恭敬敬地引了進來,奉上茶水,端坐在方桌前的主位,這一套動作做下來堪稱行雲流水一絲不差,不是接受過正統的宮廷教育的女子是做不來的。明明來者的氣勢更勝,卻在進入房間之後,麵對賀茂慧子的時候恭敬無比,顯然是來找賀茂慧子議事的,而這個剛剛才被認領為賀茂一族的弟子的女人才是他們兩人中真正的主導者:

    “安倍晴明自從帶走了草薙劍之後就顯得很不對勁,他之前布下過的、用於祛除平安京內一切魑魅魍魎的結界的力量也大大減弱,您看……怕不是他自己都中邪了?”

    “人心都是有黑暗麵的。”賀茂慧子轉動著手中的茶碗,咬著嘴唇吃吃地笑了起來:

    “與其說中邪,倒不如說是本性暴露,或者對平安京已經失去了信心吧?那可真是方便我們了。”

    黑衣人迅速理解了她的意思:“您是說……真的要在平安京刺殺琉璃姬……”

    “別叫她那個名字!”賀茂慧子猛然拔高了聲音:“出身不正的家夥和我母親的死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還整天跟妖物們攪和在一起……她怎麽配?!”

    “賀茂千鳥!你憑什麽被稱為琉璃姬?!”

    作者有話要說:  三四月的時候忙著入職,那段時間很忙沒有更新……我以為過了那段時間就好了,結果遇上個長得特別好看的渣,一見鍾情,隨後就陷入被甩被複合再被甩被複合的糾結階段,那段時間真是過得痛不欲生,做什麽都不在狀態。沒有及時替換,我對苦苦等候的諸位報以十二萬分的歉意。好在現在已經辭職並分手了,狀態調整過來了,恢複正常更新。

    奉勸所有的姑娘,隻要你發現對方可能是個渣,周圍的人也都這麽說,那就千萬不要因為他長得好看或者說得好聽就相信他能改正,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個人渣是毀滅你正常生活的最大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