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衷一是(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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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你應該讓你媽媽在這裏再多待一段時間的,她這樣長時間的旅途奔波,會很辛苦。你過年不回家嗎?也沒差幾天了,可以和你媽媽一起回去啊,也安全一些。”回去的路上,我這樣問他。
    林羽邊開車邊向我解釋:“我媽和我爸感情特別好,她去照顧我姐的孩子也是不得已,就分開了一個月呀,我爸在家什麽都找不著了,飯都不好好吃了。對了,我家還有一條狗,邊牧,是我姐以前養的,現在是他們兩的寶貝。所以兩個人必須要去外地做什麽事兒的時候,就不得不留一個人在家裏照顧狗。”
    “所以你媽到底是著急回去看你爸,還是著急回去看狗啊?”我笑起來,林羽也並不生氣,“都有吧,可能在我媽心裏,狗的地位還更重一些呢,哈哈。”我們兩個大笑起來。
    林羽問我買機票了沒,打算幾號走,我反問:“你呢?”
    林羽聳聳肩,“我手上這個項目,可能要忙到放假前的最後一刻了,所以公司會幫忙訂機票的。你需不需要?我拜托行政部門幫你一起定了吧。”
    我連忙擺手,“不用這麽興師動眾的,不就買個機票嗎?我能搞得定。”想想又解釋,“其實,是我查了一下,直接回家的機票價格都翻倍了,平時一兩千的,你知道我那天看了一下要多少錢了嗎?快6千了,也太誇張了!我就製定了個路線,先從濱城飛到北京中轉,然後再從北京飛回我家,後一段航程用我的信用卡積分裏程剛好夠了,整體行程能省下三分之二的預算,不錯吧,快誇誇我。”
    他抬手摸摸我的頭,“走吧,咱們吃飯去吧。”
    我歪著頭看著他,他察覺了,“怎麽了,有事就問啊。”
    我搖搖頭,玩了半天欲言又止,才說:“這一關算是過去了吧?其實我沒有想到會這麽容易,你知道我之前陪阮阮去見肖鹿的媽媽,那簡直像是去赴鴻門宴。”
    林羽騰出一隻手,在我腿上活捉了我的手,“我最後一次和你講,星河,在這件事情上,你真的不用太緊張,我的家庭就是一般的家庭,我的父母就是全心全意希望孩子好的父母,隻要我們兩個好,你真的不用把其餘的事情想得太複雜。隻要有複雜的地方,我都會事先處理好,不會讓你有一絲的費心,而隻要是我決定讓你去麵對的,就一定是不會讓你感到棘手的。相信我,好嗎?”
    我點點頭,不再多說話,隻順著林羽的意思,聊起了別的。
    回到家,阮阮殷切的迎上來,“怎麽樣?”她揚揚手裏的一打啤酒,“我剛買的,打算回來聽你講故事的,你的結果要是好呢,我們就慶祝,要是不好呢,我們就一起大罵一頓出出氣怎麽樣?”
    難為她想的這麽周全,我心情很好,和她開了啤酒,坐在地毯上閑扯。
    她回來也有一段時間了,我們的關係幾乎回到了最初。大家都刻意避開某些不堪的回憶,也就沒有那麽難以麵對。
    我指著立在餐桌下麵的她的小行李箱,十分好奇的問:“怎麽一直沒見你打開過?裏麵裝的什麽呀?”
    阮阮一愣,低下了頭。
    我忙道:“行了行了,當我沒問,我不是好奇一定要知道,你有什麽難言之隱,就自己藏好。”
    阮阮瞟了我一眼,灌了一口酒,從桌子下麵拖出了她的小行李箱,拉到我們兩個麵前,像是和誰賭氣似的,將拉鏈從頭到尾一氣打開。不過拉鏈完全拉開了,她的氣又泄了出來,怔怔的盯著麵前的行李箱,沒有接下來的動作。
    我受不了這先揚後抑似的折磨,嫌棄的看她一眼,“又不是有定時炸彈,你怎麽這麽磨嘰啊?”我伸出手,用一根手指向上用力一挑,便掀開了行李箱,露出裏麵一個方形的、幾乎與行李箱同等大小的神奇的東西,“這什麽玩意兒?”我用手戳了戳,除開上麵的包裝紙,露出裏麵鮮紅的一角。
    既然已經被我看見了,阮阮也就不再糾結遲疑了,她自己主動上手,從裏麵搬出一個長方形,棱角分明的物體。掏上電源線,向旁邊的接口上一插,我驚呼一聲:“哎喲,這東西好啊。”
    她從箱子裏搬出來的,是一個插電的假壁爐,通上電源之後,裏麵便映出紅彤彤的燈光,一些不知是材質紅色仿真火焰便鼓鼓的隨風飄動,在紅色的燈光映襯下,嫋娜搖動,不經意看,確實很像燃燒的壁爐。
    最近正是濱城冬天最冷的一段時間,無論坐在哪裏,都仿佛有一股濕冷的寒氣,寒津津的從腳趾末端向上蔓延。盡管穿的很厚,在家裏坐久了也還是會有被凍僵的錯覺。
    這假壁爐本來是沒有什麽溫度的,可是看在眼裏卻覺得有分外溫暖,我居然產生了生理反應,全身瑟縮了一下,仿佛真的體會了溫差。
    兩個人把壁爐擺放的在前麵,對著它又喝了一會兒酒,居然比看綜藝節目還有趣。我興奮的說:“你還別說,這玩意兒真好啊,而且不受季節控製,別管冬天夏天,心涼了,就拿出來插上電,烤烤自己,給自己瀝瀝心裏的水。”
    阮阮大力的一拍地毯,“是啊,有時候冷暖和季節無關的。”
    “喝多了吧,”我笑嘻嘻的用肩膀去撞她。
    “別鬧。”她推我一下,低著頭,看不清的眼神裏,泛著濃濃的豫色。
    我要不要問,她和肖鹿到底怎麽樣了?可這問話一出口,必然會牽連到往西的矛盾,我們都不願意麵對的境況。我心有餘悸,垂下頭的瞬間,表情冷了冷,轉向了一邊,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阮阮自己倒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肖鹿就是個王八蛋!”
    我站起身,“哎呀,這是要排毒了是吧。”我喝了一口啤酒,盡量用不正經的語調,幾步走過去打開窗子,朝她招手,“來,你來,你衝外麵喊,大聲喊。這樣排毒才排的幹淨。”
    可她屁股牢牢的粘在地毯上,“星河,之前是我錯了。”
    “你說什麽?”我在窗口說,“別說沒用的,我早都忘了。”
    “不是,”她不見有什麽太過激烈的情緒波動,就是那麽平靜的望著我,“第2天,我就去找肖鹿了。”我們都知道,她說的第2天,就是指我們分別的那晚。
    “我去找肖鹿,他回來濱城,先去見了他媽媽,然後他隻跟我說,他一切都聽他媽媽的。他甚至連為我們的未來努力一下也不肯......我那時候突然就想明白了,我和肖魯沒成,不怪他媽媽,更不怪你,我想了想,也不怪我自己。靠!我的出身是我能決定的嗎?肖鹿跟我上床的時候,就知道我的全部了!是我看錯了人,做了錯的夢,以為這天底下,還是有感情這這回事的。我就是個大傻逼!我的心突然就涼了,你知道吧?不管我是不是摻雜了其他的目的,我愛肖鹿是真的啊,我真愛他,星河,我特別愛他!可我的心突然就涼了,就那一秒鍾。這壁爐是我從他家裏偷的。別的我什麽都不要,我就想要這麽個東西。我看見它,就像肖鹿隔空在扇我的嘴巴。哈哈哈哈,真逗。”阮阮仰著頭大笑,笑著笑著就笑出了眼淚,可也隻有一滴,轉瞬就不見了,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隻是我和她共同的錯覺。
    “不是我把自己搞成了今天這副悲慘的境地”阮阮看著我,“是感情!我為感情付了足夠多的智商稅。星河,我又搬回來,就是想告訴你,我軟阮,涅槃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走上前去,兩隻手上前將她的頭發揉成了一團雞窩,她先是一愣,慢慢開始反抗,不過以她的小體格,根本對抗不過我。我越揉弄越來勁兒,漸漸笑起來,指著她的腦袋,“還涅槃呢,真拿自己當鳳凰了。”
    “我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
    阮阮應該是有意的。
    有人說過,所有的真心話,往往都是以開玩笑的口吻說出來。她為了解開我的心結,為了使我們的相處不再那麽難受,還是她是真的解開了心結,放下了肖鹿的感情,我都懶得再去分辨了。
    但我接受了她的誠意,我接受了她說這番話後麵的動機,所以就如同我對林羽媽媽說的那番話一樣——也許有時候,動機和誠意比言語本身的內容都更重要。
    “不然你跟我回家一起過年吧。”我們冷靜了一會兒,接著聊天,有一句沒一句,幾乎喝光了買的所有啤酒。
    “別了,”阮阮拒絕我,“那樣顯得我更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