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桑陌凝視著秦笙笙的如畫眉眼，眼前掠過以往一幕幕美好的畫麵。

    他不禁嘴角含笑，聲音低弱地道：“自幼就與你相識，那是我一生最大的幸運，在雨花城與你共度的那一段時光，也是我一生最美好的時光。那時，我們都很開心??????”

    說到這，他的眼神黯淡了下來，神情帶著幾絲痛苦，“如果，你我都是尋常人家的孩子，我們，早已經締結良緣??????可是世間的事情，沒有如果??????咳咳咳??????

    阿笙，不要因為我而難過，我喜歡你一如當年那般無憂無慮地生活著??????”

    “阿陌??????不要再說了??????”秦笙笙搖著頭，感受到懷中人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她的氣息似乎也快停止c。

    “阿笙，我最後，有件事情，想，想問你。”

    秦笙笙淚水模糊了雙眼，隻看到譚桑陌此刻的神情無比認真，她點了點頭，“你問。”

    譚桑陌動了動，掙紮著想坐起來，秦笙笙用力抱著他的背脊，讓他靠在自己懷裏坐起來e。

    譚桑陌忽然湊近秦笙笙耳邊，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得到的聲音說，“阿笙，你告訴我，你，還是不是你？”

    心頭仿佛被雷電一擊，秦笙笙震驚地側過頭，看著貼著自己臉旁的譚桑陌。

    但見譚桑陌眸子裏帶著渴求，帶著堅定，秦笙笙內心紛亂了幾秒後，終於也湊近他耳畔，對他說，“我是阿笙，亦不是阿笙；我還是我，阿笙卻不是當初你愛的阿笙。”

    男人的身體似乎輕微地抖動了一下，然後看著抱著自己的女子，眼睛裏閃過許多複雜的情緒。

    隻片刻靜默後，他了然地點點頭，眸子比先前更黯淡——他的阿笙，果然是不在了。

    從孤霞樓前兩個人默契地跳舞，她卻忽然昏倒在地時起，他就隱隱覺得，她的阿笙就像兩個人。一個，就如現在，熱情奔放、自由不羈，一個，就如當初，溫婉可人、深情內斂。

    直到在萬骨峰，他聽見她的夢囈，他才忽然發覺，他的阿笙，或許真的不是那個阿笙了。

    隻是自己不敢接受這樣的現實，一直在說服自己，他的阿笙，不會拋下她一個人先去。

    現在，纏繞心頭多日的結，終於得到了肯定，他反而內心安定了。

    因為，她說過，她還在，就不許他先去，而今，她已不在，自己的生命也將走到盡頭，那麽，他也算實現當初的承諾——她不在，他亦不在。

    秦笙笙萬分難過，臉上盡是慚愧歉疚，“阿陌，對不起，你一定很恨我，我，是個壞女孩，根本不配你拿性命??????”

    “不，你配得起。你就是她，既然她信任你，選擇了你，你就該替她好好活下去。”

    “阿陌？”

    秦笙笙不可置信地看著譚桑陌，她真的想不到，譚桑陌會看的這麽通透，還這麽大度地諒解她。

    忽然想起什麽，秦笙笙緊握著他的手，低語道：“阿陌，她讓我告訴你，若有緣，她會在來世的路口等著你。”

    黯淡的眸子因為這句話忽然變得明亮起來，譚桑陌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唇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他就知道，他的阿笙，從頭到尾，都舍不得拋棄他。

    隻是這笑容沒有維持片刻，便被劇烈的咳嗽打碎。

    周圍的人隻是見譚桑陌與秦笙笙貼的很近，至於他們在說些什麽，都沒有聽到。

    譚桑陌強將一口血腥吞下了喉頭，拚盡一絲氣力，對秦笙笙道：“阿笙，我拜托你一件事情。”

    “你說，你說，我一定會辦到。”

    “我死後，請將我的屍骨送回雨花城，葬在，月姬山翠湖旁，那棵，櫻花樹下??????”

    秦笙笙一聽，就明白他的心意，立即點頭，“好，我一定按你的去做??????阿陌、阿陌??????”

    眼見得譚桑陌雙眸逐漸閉合，秦笙笙不停地呼喚著他，以為他還會睜開那漂亮如水的眼眸看她。

    這時，幾個太醫急急趕到，最前頭的是謝道生，他跪在地上連忙握住譚桑陌的腕子，把了把脈。

    少頃，謝太醫麵色沉重地放下了譚桑陌的手，朝秦笙笙垂首告之，“請秦主子節哀，譚公子他，已經去了。”

    仿佛天空閃過一道霹靂，直接劈中了秦笙笙的頭頂，擊穿了她整個心房。

    “阿陌——”

    一聲痛呼，飛羽閣下傳來秦笙笙悲慟欲絕的哭喊。

    花瓣被哭聲驚得飛起，在空中隨著秋風打著旋兒，哀傷地盤桓在譚桑陌的四周。

    廖然一臉沉痛地走向慕容子裕，低聲道：“皇上，嬌陽公主她，薨了。”

    看著秦笙笙抱著譚桑陌痛哭的情景，慕容子裕木然地將視線移開，抬頭仰望頭頂一片高遠的蒼穹，目不轉睛地定了幾秒後，認命地閉上了雙眼。

    如果嬌陽剛剛沒有趁亂親手放那一支冷箭，如果譚桑陌沒有及時發現那支箭，如果自己當時不是在和鳳嘯寧動手，或許??????

    如今，譚桑陌為了秦笙笙被嬌陽射死，在飛身擋劍的同時，他反手將鴛鴦劍擲出去，又讓嬌陽一劍穿心，當場殞命。這就是所謂的天意嗎？

    他這樣不得不接受一個現實，他和秦笙笙最後的一點希望，在今日這場風雲變幻的變故中，徹底化為烏有。

    他和她，從此，再無可能??????

    玉環宮內，燈火淡淡，奢華的帳幔也已換下，一片的素白暗花，讓殿內的氣氛染上了淡淡的悲傷。

    秦笙笙也是一身素淨的白色衣裳，坐在椅子上，一雙含著水霧的眼眸，看著桌上那柄還帶著血跡的“笙”字寶劍，眉頭微鎖，心情鬱鬱。

    她真的沒有想到，她與嬌陽的一切恩怨，會是以譚桑陌的生命為代價而結束。

    雖然，她聽心蘭說，嬌陽也被譚桑陌飛出一劍刺死，但是她仍然對嬌陽恨之入骨，恨不得將她的屍體當場挫骨揚灰，免得下輩子還出來害人。

    事後，她沒有再見慕容子裕一麵，心裏，自然還是怪他的。

    要不是他口口聲聲說會對她這個妹妹看管好，當初她也不會在小樹林裏放嬌陽一條生路。哪知，禍害遺千年，竟讓嬌陽一次又一次地能設計害她，現在，還搭上了譚桑陌的性命。

    心蘭剛剛告訴她，慕容子裕帶著嬌陽的靈柩離開了鏡花國皇宮，臨行時，他隻托心蘭給她帶一句話——過去的就都過去，他，決定放手，不會再來打擾她，但是，從今往後，星宮正凰殿裏居住過的，隻會是秦皇後。

    秦笙笙沉沉歎息一聲，搖曳的燭火映在她的臉龐，顯得格外淒清。

    而玉環宮外，一個頎長挺拔的身影已經在院子裏站了有一個時辰，更深露重，黑色的披風上滿是水漬。

    心蘭輕歎，上前行禮，低聲道：“皇上，您還是先回寢殿歇息去吧，主子她，現在還是，還是不想見您。”

    心蘭說這話時，心頭都在顫抖，兩邊都是主子，她誰也不好得罪。

    這皇上吧，一心要見秦主子，這秦主子呢，一口回絕不見，她在中間傳話，可是頂著被兩個人拍飛的危險呐。

    鳳嘯寧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地轉身。

    見到鳳嘯寧終於邁動龍步，往宮門外走，心蘭拍拍小心髒，暗道：總算是走了，要不然，秦主子一定要怪她辦事不利??????

    鳳嘯寧心事重重地走出玉環宮門外，卻不想回自己的寢宮，沿著玉環宮的外牆，一邊踱著步子，一邊心中思量。

    一聲輕微的響動令他腳步一頓，敏銳的眼睛射向不遠處宮牆下，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上。

    “什麽人？”鳳嘯寧沉聲問著。

    暗夜中，那個人影遲疑了一下，才緩緩走出了陰影，出現在鳳嘯寧的視線中。

    “抬起頭來！”鳳嘯寧冷聲吩咐著，一雙墨眸一瞬不瞬地緊盯著眼前宮女打扮的人。

    那宮女仍然低垂著頭，舉了舉手裏的托盤，聲音低低地道：“奴婢，是禦膳房的宮女，前來為秦主子送宵夜。”

    鳳嘯寧的視線落在宮女手裏的宵夜上，見是一碗秦笙笙素日裏愛吃的皮蛋叉燒粥，冷峻的神情緩和了一點。

    說起來，因為譚桑陌的離世，秦笙笙從中午就沒有進食，她那麽怕餓肚子的一個人，卻為譚桑陌兩頓都沒有吃。

    ---題外話---

    塵歸塵，土歸土，消散不去的，是最初的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