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哈利坐在格裏莫廣場前的石墩上, 呆呆地看著十一號和十三號之間, 用意識控製著十二號忽而出現, 忽而消失。卡米婭從後麵端著兩杯咖啡走上前來, 把其中一杯遞給哈利, 毫不客氣地道：“諾, 從鄧布利多那裏申請來的加班費。”

    哈利接過咖啡, 依然看著忽隱忽現的十二號出神，卡米婭喝著咖啡笑問：“怎麽，近鄉情更怯？”

    “沒這回事。”哈利搖頭，然後伸手摸了摸胸前的吊墜, 那是鄧布利多給他的那隻金色飛賊。

    同老校長在魔法部吃了一頓工作餐後, 哈利忽然就加入了一個聽上去很屌的神秘組織，之後老校長也沒說明白這組織的性質是什麽，有什麽日常工作，要不要發展下線什麽的就走了, 哈利從頭到尾都懵逼著。不過——小孩摸了摸下巴，反正也沒讓交會費什麽的, 應該不是傳丨銷組織吧？

    至於席間那番談話，哈利總結了一番中心思想, 大約就是：1, 卡米婭是要拉攏的對象, 2, 伏地魔本來也想當一個好人, 3, 世界末日可能真的要來了，而且沒一棍子支棱到2012年去，就在明年。小哥怎麽說的來著？時間本已無多……

    豎起中指對天默念一句“hasa diga eebowai【注1】”，哈利一口氣把咖啡灌下肚子，決定先管好眼前的事：“進去吧。”

    格裏莫廣場是哈利除了波特老宅和陋居之外的第三個家，但由於這裏被鳳凰社作為總部，所以哈利把這裏當做家停留的時間並不多。用魔法開啟了那扇沉重的大門，哈利和卡米婭穿過長長的走門廊，走過剝落的牆紙、破舊的地毯、煤氣燈和一個大蛇形狀的蛛網狀枝形吊燈和枝形燭台，一路走一路用魔杖清理積年的灰塵，最後停在了一堵牆麵前，牆上掛著一些因年深日久而變黑的肖像，都是死去的布萊克們，他們或閉目假寐，或冷冷地盯著來人，但哈利沒有理會他們，而是盯著那幅發了黴的窗簾。不等哈利做出動作，一個家養小精靈“砰”的一聲攔在了哈利和畫像牆之間。

    哈利猜鄧布利多所說的“打點好了一切”並不包括同布萊克夫人及克利切溝通，否則這位年老的仆人就不會這樣攔在他麵前，用牛蛙般沙啞、低沉的嗓子低吼著：“滾出去，該死的陌生人！”

    “well……理論上來講，我確實是一個陌生人。”哈利摸了摸鼻子，盡量和藹地對克利切解釋著，“但按照魔法部裏那些文件的說話，我是……呃，這間房子的合法繼承人。”

    克利切抖動著它的豬鼻子，沙沙地重複了一遍哈利的話：“合法繼承人？”

    哈利認真點頭：“嗯，我是哈利·波特，小天狼星的教子。”

    不知是哈利·波特的名字還是小天狼星的名字刺激到了克利切，家養小精靈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同時窗簾後的布萊克夫人突然用恐怖的聲音拚命尖叫起來，哈利勉強能聽明白幾句對小天狼星的詛咒。

    卡米婭挑了挑眉毛，一伸手把那本就破舊不堪的窗簾扯了下來，扔在克利切麵前：“拿去燒了吧，別嚷嚷了。”

    克利切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布萊克夫人看見卡米婭後卻愣了一下，然後厲聲喝問：“你是誰？”

    卡米婭沒吱聲，隻是伸手從懷裏摸出了一包女士煙，皺著眉點了一支，似乎不是很耐煩的樣子。這姿態卻讓布萊克夫人瘋狂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哈利懷疑這位伏地魔的忠誠信徒是從卡米婭身上看到了黑魔王的影子。

    “咳咳……”哈利揮了揮手，朝卡米婭抱怨道，“得了，這屋子本來就通風不好，你還在這兒抽煙。”

    卡米婭聳聳肩，把煙掐了。布萊克夫人也終於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哈利身上來，她瞪了男孩一眼，又不顧一切地尖叫起來：“哈利·波特！該死的波特，我絕不準格蘭芬多的渣滓住進布萊克家的房子……”

    哈利捂了半天耳朵，等布萊克夫人停下來喘氣才趕緊打岔：“等會等會，您先喝口水緩緩。首先，我不是一個格蘭芬多……”

    “你是個波特！”布萊克夫人狠狠地道。

    “對，但我不是一個格蘭芬多——也不是斯萊特林，拉文克勞或者赫奇帕奇，所以您那些刻板偏見都能消停會兒了。”哈利豎起食指示意自己還有話要說，“其次，格蘭芬多不是渣滓，不服憋著！”

    眼見布萊克夫人氣得裙子都鼓了起來，哈利趕緊把話說完：“最後，我堅持我對這所房子有合法使用權，此權益獲得魔法部保障，但這所房子的所有權依然歸屬我的教父——小天狼星布萊克。”

    “但是小天狼星已經……”布萊克夫人脫口而出，然後臉色難看地扭過頭去。

    哈利溫和地道：“不，夫人，小天狼星他沒有死，所以他才能突然把這所房子轉讓給我。”

    布萊克夫人的發飾晃了晃，依然沒有回過頭來，哈利隻能看見她線條僵硬的嘴角。但一旁沉默了半天的克利切突然嘟囔起來了：“小天狼星少爺是個孽子，氣死了夫人，還同肮髒的狼人來往……”

    卡米婭一個冰涼的眼神掃過去：“克利切？”

    年老的家養小精靈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止住了嘮叨，抱起那堆破窗簾布去了地下室。

    這時布萊克夫人轉過了頭，直直地盯住卡米婭問道：“你是誰？”

    卡米婭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卡米婭·洛夫古德，霍格沃茨文學教授。”咧咧嘴，卡米婭露出一口白牙，“作為預防，我也不是格蘭芬多或其它學院的人。”

    布萊克夫人咽下了所有的話——所以現在的魔法學校都不流行分院了是嗎？

    整理布萊克宅可不是個輕鬆的活計，除了厚重的灰塵之外，還有窗簾後的狐媚子和抽屜裏的博格特需要提防，哈利甚至在二樓客廳的沙發裏找到了一窩死了的蒲絨絨！卡米婭在跟著哈利清理完了二樓後就不耐煩了，她的家務魔法本就算不上熟練，相比擦幹淨壁爐旁的玻璃，她更願意把整塊玻璃給清理一新。哈利也沒敢讓卡米婭來幫他做家務，直接請這位大佬去監督克利切了，這家養小精靈總是跟在哈利身後，生怕他把那些裝飾用的家養小精靈腦袋和蛇形雕塑給清理掉。其實哈利根本沒這個打算，他從一開始就打算把這棟宅子還給小天狼星，要怎麽改變裝修風格都等他教父自己來動手吧，所以他隻是初步打掃了一下宅子裏積攢的灰塵汙垢，讓它稍微不那麽像鬼宅了一些，然後叮囑克利切：“沒事別老窩在地下室想東想西，出來掃掃灰，同你女主人說說話——別老勾著她想些消極的東西，呃，就跟她聊聊雷古勒斯就挺好的。”然後克利切像是見了鬼一樣盯著哈利看了老半天。

    除此之外，哈利還把三樓那間自己和羅恩住過的房間打掃了一番，或許他以後能來這裏住幾次。卡米婭上來看了一眼，沒說話，隻指著牆上那幅空白的肖像畫笑了一會兒，哈利才想起來這畫像是小天狼星的曾曾祖父——菲尼克斯·奈傑勒斯的。

    那就是說，假如自己偷偷溜出學校來玩，鄧布利多都會知道咯？哈利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決定不管了——說得鄧布利多不知道自己是個波特一樣！

    最後打掃的是五樓的三個房間，布萊克夫人的房間哈利根本沒進，他知道克利切每天都有來打掃，他隻管認認真真地把小天狼星的房間打掃了一番，然後從床墊下翻出色丨情丨雜誌若幹，內褲兩條，巫師棋一套，於是流下冷汗若幹滴。由於自小天狼星與布萊克家決裂後就再沒有回來住過，所以其實房裏並沒有留下多少東西，連衣櫃都空蕩蕩的，令哈利驚訝的是，打開衣櫃門就能看見裏邊貼著一張列儂的海報。小天狼星自己並不是出沒於麻瓜界的人，自己父親也不是，那麽這就是莉莉送給他的了，哈利一邊胡亂猜想著，一邊發現了海報邊緣一些刮動的痕跡。可以想見，當年年輕叛逆的小天狼星收拾了一箱子東西準備去投奔詹姆，他決心把自己所有珍貴的東西帶走，卻發現這張莉莉送的海報被魔法膠嚴嚴實實地貼在了櫃子上，他既不能把櫃子搬走，又不想傷害列儂，隻好遺憾地把它留在了這裏。

    關上衣櫃門，哈利拿起掃帚離開了小天狼星的房間，朝另一個房間走去，從剛才起就一直徘徊在走廊上的克利切迅速跟了上來，緊緊跟在男孩腳跟後麵：“這是雷古勒斯少爺的房間，你不能進雷古勒斯少爺的房間。”

    哈利耐心解釋：“我不是要冒犯你的雷古勒斯少爺，我是來拿一樣小天狼星少爺的東西。”

    雷古勒斯的房門上寫著依然寫著：未經本人明示允許禁止入內。哈利在門外醞釀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推門。他是真的尊敬這位R·A·B先生。

    雷古勒斯的房間很規矩，和小天狼星臥室的風格完全不同，斯萊特林的銀色和綠色隨處可見，覆蓋著床、牆壁和窗戶，布萊克家族飾章和“永遠純粹”的格言精心描繪在床頭，下麵還有許多泛黃的剪報——都是關於黑魔王的，粘成不規則的拚貼畫。在拚貼畫的角落裏，哈利看到了一個相框，一支霍格沃茨魁地奇球隊在相框中微笑揮手，球員們都穿著斯萊特林的隊服，他一眼就找到了雷古勒斯，坐在前排中間：黑頭發和略帶高傲的表情，和他哥哥一樣，但個子瘦小一些，不如小天狼星那麽英俊。他是個找球手。

    哈利驚訝地發現，看到這張照片，他的第一反應是：這裏麵大多數人都已經去世了。而不是：這裏麵的人都是食死徒。

    克利切緊跟在哈利身後，悲哀地看著照片裏的雷古勒斯。哈利不得不問一句：“克利切，要不我們把這張照片拿到客廳去吧？”克利切卻用力地搖頭：“不準動雷古勒斯少爺的東西。”

    好吧。哈利歎了口氣，轉身走到雷古勒斯的書桌前，用魔杖打開了某個上鎖的抽屜，在克利切憤怒的目光中取出了一本相冊，然後翻開封麵解釋道：“這可不是雷古勒斯的東西，這是小天狼星的。”

    扉頁上龍飛鳳舞的張狂字跡明晃晃地寫著：本物屬大腳板所有！

    克利切抽了抽鼻子，像是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哈利倒是知道這是雷古勒斯在小天狼星離家出走之前從他那裏偷過來的，大約是出於某種幼弟對於兄長的天然依戀吧。無論如何，克利切沒攔住哈利拿走這本相冊，隻能忿忿地在哈利離開後又仔細打掃了一回雷古勒斯的房間。

    卡米婭已經在客廳的沙發上躺著看了好一會兒書了，茶幾上還擺著奶油餅幹和紅茶，多半是這家夥威脅了克利切。哈利撇了撇嘴，在另一邊坐下，一邊喝茶一邊翻看相冊。

    相冊的主角大多是年輕的小天狼星，甚少出現他的家人（包括雷古勒斯），後半部分則頻繁地出現掠奪者中的其他三人，以及某位紅發的年輕女巫，哈利還在某幾張相片中看見了幾位漂亮的年輕女巫，大約是小天狼星學生時代追求的女孩。看見親世代的人們在相片中朝自己揮手的感覺相當複雜，哈利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像苦笑了。

    一旁的卡米婭注意到了這一點，沒忍住坐起身來問道：“要不要我幫你請個假，讓你去北海那邊度幾天假？”

    哈利抽了抽嘴角，拒絕了：“算了，我還是個寶寶，受不住他們那裏的風氣。”動不動就跟女粉絲來場性丨解放，哈利覺得自己根本把持不住啊！

    卡米婭挑了挑眉毛：“那就去諾丁山住幾天，說不定你還能遇上茱莉亞羅伯茨。”

    哈利實在無語了：“不用了，實在不行我會去羅恩宿舍睡兩天，跟小矮星親密交流促進感情。”

    卡米婭翻了個白眼：“那也行。”沉默一會兒後，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所以你到底在煩惱什麽呢？——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

    哈利吸了口氣，悲哀地發現這話居然真的隻能跟眼前這家夥傾訴：“as churchill said， it’s every englishman’s inalienable right to live where the hell he likes. What’s england going to do，vanish I’s not going to be there when i get back？【注2】”

    卡米婭緩慢了眨了兩次眼睛，才慢吞吞地開口：“約翰·列儂啊……”

    哈利苦笑著又重複了一遍問題：“我回來的時候，它還在那兒嗎？還是已經消失了？”

    這是個無謂的問題，無論是正在改變著的英國，還是改變著的世界，甚至已經發生過的每一年，每一天，都已經回不去了。所以鄧布利多那樣強大的人也會流露出近乎憂傷的微笑，而帕迪則悲傷地徘徊在已經隕落了的世界。那哈利·波特又能做什麽呢？

    卡米婭直愣愣地盯著哈利，像是在思索著什麽，難得嚴肅的模樣讓哈利小小地慌了一下：“嘿，卡米婭？”

    卡米婭咬了咬下唇，突然發問：“喂，哈利·波特，你還記得1994吧？你還記得這個年份有什麽意義嗎？”

    哈利愣了一下，然後皺眉：“1994？除了柯本自盡和曼德拉當選總統還有什麽特殊事件嗎……啊，我想起來了，1994是電影奇跡年，《低俗小說》、《肖申克的救贖》、《阿甘正傳》和《獅子王》都出在這一年！”

    卡米婭用不知從哪裏掏出的煙鬥恨鐵不成鋼地敲了哈利一下：“傻子！你的知識係統能不能稍微全麵一點？”在哈利委屈的目光中正了正臉色，卡米婭沙啞著聲音道，“改變！哈利，the times they are a-chaning【注3】！這世界每天都在改變，而且這變化速度會越來越快，為什麽？工業革命已經結束了，而微型計算機在二十年前已經出現，所以，你說為什麽，哈利？”

    卡米婭的語速越來越快，哈利的臉色也越來越青。女教授冷笑著：“信息時代，哈利，信息時代即將到來，數字時代即將帶來，因特網時代即將到來！到1995年，聯邦網絡委員會將會宣布‘因特網’是全球性信息係統，到1995年，因特網的骨幹網將覆蓋全球91個國家，主機超過400萬台……”

    哈利白著臉問道：“難不成我們要去穿越時空殺死馮·諾依曼（計算機之父）？！”

    卡米婭的煙鬥又準確無誤地落在了哈利的腦門上：“白癡！我們要阻止虛神全麵潛入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