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瑪莎·羅斯躺臥在手工皮質沙發上, 繡著金線的綢緞從她身上流下來，曲線流暢，某種暗示意味混雜在房間的熏香裏流動。遠遠站在一丈外匯報情況的年輕女子雖然垂著眼瞼，依然忍不住把眼角餘光落在那段裸露在絲綢外的小腿上。一節瑩白光潔的小腿，精細的玫瑰花蕾紋在纖細的腳踝上。

    絲綢下的瑪莎·羅斯不著片縷, 她偏好光滑冰涼的質感, 這能夠讓她回想起那些身上纏著蟒蛇的日子。她也喜好將自己最美的身體部位展示出來，譬如很好看的腿型、細窄的蜂腰, 以及正在抖落煙灰的、柔若無骨的手，那些或欣賞或豔羨或摻著淫邪意味的目光，都讓瑪莎·羅斯感到興奮。

    “……硬頭博士正被姑娘們看守著，他帶了陌生人過來, 皇後要見他們嗎？”穿著緊身皮衣的年輕女子最後匯報道, 並隱晦地抬了抬眼皮, 掃了下瑪莎的臉色。

    瑪莎始終都微笑著, 豔麗而極具侵略性的紅發半遮半掩著她的目光。

    三月皇後輕聲道：“讓他們進來吧。”

    外麵哈利一行人已經被一群穿著清涼製服的豔麗姑娘們看守了半天, 雖然每個姑娘都是魔鬼身材天使臉蛋, 但同時也個個手持致命武器, 哪怕是那個看似十四五歲的小蘿莉身後也背著武士刀, 所以哈利的目光相當規矩, 根本不敢往任何一個姑娘脖子以下的部位瞄。畢竟經驗豐富點的斯內普和穆德則在不扭動脖子的前提下，謹慎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並挑選著一旦出現突發情況該怎麽突圍。唯一還能夠談笑風生的隻有傑夫·斯溫, 雖然他背後也站著一個持槍的性感姑娘, 但馬戲團長依然在同貌似首領的那個黑皮膚女人蓋爾調情，而蓋爾似乎也並不反感他的胡言亂語。

    哈利微微抬頭，從房間裏唯一的排氣窗裏看見一方淒風慘雨。

    這裏是沒有一絲色彩的罪惡之城，即使姑娘們都擦著血紅的唇膏，也無法消解罪城裏沉重的晦暗，她們的美因城市的罪而增添了不道德的屬性，成為了病態與扭曲。當然，依然是美的。

    年輕的金發女子推開門——哈利聽到蓋爾叫她南希——用很好聽的聲音道：“皇後願意見他們。”

    於是站在一行人身後的姑娘們一齊放下手槍，蓋爾也眼帶笑意地掃了眾人一眼：“看來你們運氣不錯。”

    然後進行了一場搜身。

    當然，這裏是老城，是姑娘們的天下，所以搜身也是由姑娘們一對一進行的，本來哈利還有點擔心斯內普會直接甩魔咒走人，然後發現年長者畢竟是當過雙麵間諜的人，除了全程麵無表情外，並無異樣。倒是給哈利搜身的那個姑娘多看了他幾眼，像是在嘲笑他沒身材還穿性感裝。

    搜身隻搜出來傑夫·斯溫身上一堆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穆德和斯卡利的手槍和證件早在換裝時就藏好了，於是沒花費多少時間，眾人就跟在南希和蓋爾身後，走過曲曲折折的樓梯，走進了三月皇後的閣樓。

    瑪莎嘴角含笑，一一看過眾人，然後視線重新落在傑夫·斯溫身上，聲音溫柔而沙啞，是一種不容輕慢的性感：“博士，介紹一下你的夥伴們吧。”

    斯溫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但哈利莫名地覺得他忽然正經了很多，雖然他其實是在向瑪莎介紹大家那些胡編亂造的身份。瑪莎似乎也在很認真地聽，哈利甚至看見她將香煙掐滅了，但這個美得極具侵略性的女人並沒有把視線落在麵前這些人身上，而是時不時地看向角落。

    “……是這樣的，按照老規矩，新人們得帶過來給你過目，你覺得合適，我才能讓他們上台。”斯溫說完，扯了扯下巴上那撮小胡子，露出了壞笑，“另外，我們也好久不見了，敘敘舊也是好的。”

    “是嗎？”瑪莎特殊的嗓音將一個短句問得千回百轉，然後輕笑，“可惜我們女人不喜歡敘舊，有舊可續，隻說明一個女人年紀大了。”瞟了一眼斯溫臉上誇張的失落，瑪莎笑道愈發舒心，伸手將一縷落在鼻尖的紅發抿到耳後，複又開口，“不如，給我一個吻？”

    這話讓穆德和斯卡利都大吃一驚，然而並不敢明顯表示震驚，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斯溫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癡漢之情溢於言表，在馬甲上擦了好幾回手，才張開雙手走向前去——走向那個明顯赤裸的美豔皇後。

    而瑪莎也並未表現出抗拒之意，甚至親昵地伸出了一隻潔白的手臂，隻是對麵的斯卡利和穆德同時看見沙發後麵，一條男子手臂粗的蟒蛇也蜿蜒出來了，蹭在皮質沙發側麵，朝背對著它的斯溫吐著信子。

    斯卡利險些發出驚叫聲，幸好穆德伸手在她背後按了一下，示意她看謎樣先生。

    謎樣先生也看見了那條蟒蛇，但隻咧了咧嘴，並沒有異常反應。就在斯卡利思考這意味著什麽時，斯溫與瑪莎之間的距離已經不超過五厘米，但是他停住了，正對著三月皇後美豔驚人的臉龐，露出了些許疑惑的表情：“似乎這舊確實不太好敘？”

    瑪莎笑得顛倒眾生：“大概是外人太多了吧。”

    “那麽……先除掉一兩個怎麽樣？”

    斯溫不緊不慢地說著，同時轉過身來，手中已經多了一把手槍，槍口對準的是站在角落裏的南希。

    南希側了側腦袋，漂亮的臉蛋滿是疑惑：“你要做什麽，硬頭博士？”

    “我也搞不懂啊……”斯溫站起身來，似乎確實有點煩惱，“雖然你確實頂著南希的臉，她也確實頂著蓋爾的臉，但你們兩個見了我居然隻是象征性地威脅一下，而不是上手就打，實在很奇怪咯。另外……瑪莎？”

    瑪莎已經站起來了，正如眾人所猜測的一絲不掛，但胸前後背直至大腿都紋滿妖豔的玫瑰，那條墨綠色的蟒蛇已經纏上了她的身軀，愈發顯得玫瑰妖異到滴血。

    三月皇後在斯溫背後冷笑著，聲音卻依然很溫柔：“另外，我沒有在你走進老城的一刻鍾之內派人來暗殺你，實在很奇怪呢。”

    看來斯溫的人緣確實不是太好啊……兩位特工同時想道。

    被質疑的“南希”正麵對著斯溫的槍口和瑪莎的巨蛇，卻絲毫沒有慌張，甚至開心地笑了起來：“嘻嘻……有趣，你這個人非常有趣，雖然比不上我的小布丁。”

    “南希”的笑容中已經出現瘋癲的傾向，“蓋爾”則同時掏出雙槍對準斯卡利和穆德，並喝道：“哈莉，別玩了，我們的目標是……欸？”

    “蓋爾”不解地看向穆德身側，那裏本應該站著兩個人，現在卻隻剩下那個身材高大的黑臉男人正陰測測地瞪著自己，驚訝之下她的偽裝也開始退散，恢複了白皮膚與紅頭發，以及異樣的綠眸綠唇。

    假南希見狀也卸下了偽裝，紅藍發色加上瘋狂的笑容，正是Joker的追隨者小醜女哈莉·奎因。

    從大腿外側摸出手槍，哈莉大笑著喊道：“艾薇，我還是用大錘比較順手，我可以去換了大錘再來幫忙嗎？”但同時她依然迅速把槍口對準了斯內普。於是房間內形成了斯溫、瑪莎—小醜女、毒藤女—特工二人組、斯內普的三角製衡情況。

    其中斯溫和瑪莎已經被兩個姑娘的“變身”嚇了一跳，所以戰鬥力削弱，兩位女反派暫時占了上風。

    “閉嘴哈莉！”毒藤女用手槍控製著穆德和斯卡利，同時開始釋放精神毒素，誘問道：“那個男孩在哪？”

    穆德和斯卡利很快就目光渙散起來，但並未能給出毒藤女想要的答案——他們並不知道哈利去了哪裏。哈莉見狀朝斯內普嘻嘻一笑：“那麽你肯定知道咯？否則的話，故事就講不下去了哦？”

    斯內普卻沒理會哈莉，而是緊盯著毒藤女。

    毒藤女與哈莉對視了一眼，兩人交換了挾持對象。哈莉笑看著毒藤纏附上了男人，然後柔聲細語地詢問了兩遍，但斯內普連表情的反應都欠奉，感到挫敗與不滿的毒藤女隻好將自己一般隻用來對付一等英雄（如蝙蝠俠）的“致命之吻”醞釀好，準備施舍給這個疑似路人甲的男人。

    但咒語比吻來得更快，一道白光從窗外打進來，正中毒藤女的背部，讓紅發綠眸的美麗反派尖叫著倒下，同時麵前的斯內普瞬間移動到了房間的另一側，從衣袖中抖出魔杖以及兩個石化咒，將哈莉·奎因與毒藤女分別石化了。

    穆德和斯卡利在接連的震驚中消除了毒藤女的精神控製，然後隻見一隻灰藍的小鳥從窗外飛進來，落在已經恢複成一身黑袍的斯內普肩上。假如不是眼花的話，小鳥還不滿地啄了斯內普一下。

    斯內普冷淡地瞅了小鳥一眼：“滾下來，波特！”

    小鳥氣得打跌，又拚命啄了斯內普幾下才落在地上，變成十三歲的少年，手握魔杖，立即給了毒藤女一個繩縛咒，然後解除了她的石化咒，蹲下身來問道：“你們幕後那位先生，現在在哪？”

    發現自己被捆得嚴嚴實實後，毒藤女反而不慌張了，也不打算回答哈利的問題，而是冷笑著別過頭。

    哈利不得不蹲到另一邊，繼續問道：“嘿，美女，我記得你不是那種極端到想要毀滅世界的超級大反派吧？但是現在正在想要掌控全局的那位先生，可是一點原則都沒有的哦，比小醜先生還要瘋狂哦！不僅僅是殺人，連花花草草都要毀滅哦！”

    不知是不是“花花草草”引起了毒藤女的注意，綠眸看了哈利一眼，有一瞬的疑惑，但隨即轉為冷淡。

    哈利歎了口氣：“聽說你是對所有毒素免疫的，不知道是不是對百草枯也免疫……”

    毒藤女警覺的一瞬間，哈利已經用魔杖抵住了她，並輕聲道：“攝魂取念。”

    輕易地打破了屏障，哈利順暢無阻地進入了毒藤女的大腦，當下迅速翻檢起後者的記憶，略過各種犯罪記錄不看，最近最清晰的記憶就是阿卡姆大越獄，哈利跟隨毒藤女的視角跑過一個個洞開的病房，甚至看見了正狂笑著的小醜和雙麵人……但是沒有最關鍵的那個人。

    哈利微微皺眉，正疑惑時，突然發現視角下的毒藤女已經跑到了最後一個房間，正要推開房門。突如其來的警覺讓哈利脫口而出：“不要！”

    然而記憶中的毒藤女並不聽從哈利的指揮，她已經推開了門，而門後，空空如也，隻有一團黑霧猛撲向毒藤女以及目睹了這一幕的哈利。

    迅速從毒藤女的記憶中抽身，哈利驚魂未定地被斯內普拉了起來，然後發現毒藤女忽然劇烈掙紮起來，被束縛住的身體痛苦地朝後仰著，同時張大了嘴，黑霧正泄露出來。

    哈利最直接迅速的反應是：“大家趕快離開！”

    沒有人質疑這句話，黑霧彌漫得太快，每個人都已經感受到了恐懼，自覺地捂住了口鼻，穆德拉著斯卡利，斯溫推著謎樣先生、拽著瑪莎，眾人迅速逃離，而樓下不知是真是假的一種姑娘們看見沿著樓梯下來的黑霧後，也驚慌失措地跟著跑出了大樓。

    哈利和護著他的斯內普是最後撤出的，而此時黑霧已經充滿了整棟大樓並有向外溢出的趨勢，宛如一隻活著的恐懼怪獸正在隱隱咆哮，光站在樓下眾人都能感受到撲麵而來的恐懼感，內心深處最隱秘的恐懼正在泛起。

    “是稻草人的‘恐懼毒氣’。”哈利暗暗懊悔自己又踏進了虛神的陷阱，同時，看著這棟“博格特”，他不確定“滑稽滑稽”能不能生效。斯內普也在內心做了同樣的類比，但他很肯定“滑稽滑稽”是無效的。

    街道已經開始騷動，哈利握緊魔杖的同時，閣樓忽然“轟”的一聲爆炸了，火光與建築碎片一齊炸開，炸了哈利一個措手不及，回過身來看向臉色灰敗的兩位特工，再看向同樣錯愕的斯內普，最後看向正沾沾自喜的斯溫：“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