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所以, 後來發生了什麽？”哈利再度醒來時已經是在麥考伊先生的醫療室了, 床頭櫃旁放了一堆禮物, 這情境有些熟悉, 似乎已經發生過不止一次兩次。

    醫療室內還有來看望哈利的斯卡利和穆德, 他們向哈利描述了後來發生的事, 不過，說實在的，他們也不是很能理解當時發生了什麽：“……瑪莎·羅斯在尖叫，你在按著她, 我們隻看見有很多詭異的黑色怪物——大概就是你們說的攝魂怪從她嘴裏湧出來, 然後鑽進了你的傷疤, 但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我們都覺得你好像承受不住這麽可怕的攻擊了，後來是斯內普用咒語打破了你設下的屏障，用魔法驅散了那些攝魂怪……”

    哈利眼睛一亮，坐起來問道：“是呼神護衛嗎？一定是呼神護衛吧！”

    穆德遲疑著答道：“或許是吧，我們隻看見一隻銀色的、很漂亮的鹿……”

    “公的還是母的？”哈利追問道, 見穆德一臉茫然，又問了一遍, “那隻鹿是公的還是母的？頭上有角嗎？”

    這就令人為難了, 穆德用眼神向斯卡利求救：“這我也記不清了。”

    斯卡利也搖頭，當時的情景實在太可怖了, 他們恨不得把這些事都忘了, 更不會去記住這些細節。

    哈利隻好很失望地聽穆德繼續慢條斯理地說著斯內普如何用遺忘咒處理後續事宜, 等兩位特工告辭後，似乎一直坐在隔壁喝酒的麥考伊才走出來，三兩下按住哈利給他抽了一管血，嚇得哈利連連呼痛：“你做什麽？！”

    麥考伊聳聳肩，混不吝地笑道：“你在我這占床位的理由是貧血，我們做戲總得做全套吧？”

    貧血這個理由是X教授對外公開的，反正該知道真相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不知道的譬如赫敏也猜得出大概，但哈利還是在大多數人心目中留下了體弱多病的印象，這讓學院裏那些三天兩頭打架鬥毆橫衝亂撞的孩子們小心謹慎了許多，連皮特羅跑步的時候都留心著路邊有沒有一個哈利在走動。

    哈利還沒意識到這一點，他趁著這場“貧血”向X教授申請了兩天假期，好好地躺在床上睡了一天半，才緩解過來那難以忍受的頭疼，大腦封閉術對這種疼痛似乎毫無用處，但哈利已經摸到了對付它的竅門：先把傷疤想象成一個小匣子，然後將那些負麵情緒全都裝進去，鎖好，鎖得嚴嚴實實的，扔進記憶之海裏，再也不要讓它浮起來。

    於是這天下午醒過來的時候，哈利覺得自己已經好多了。轉身看看，納威沒在宿舍裏，應該是去上課了，哈利便起身打算泡個澡，進浴室前順手摸了枕頭下的雙麵鏡，敲三下，雙麵鏡亮了，鏡麵裏是……一條長得肆意妄為的魚遊過去。

    哈利略有些懵逼，一邊放水一邊問道：“這是你新練的阿尼瑪格斯？”

    晃悠了好幾下，卡米婭的臉才出現在鏡麵裏，哈利看見她用了泡頭咒，背景裏有水草在漂浮：“你這是……”

    卡米婭直接答道：“這裏是黑湖。”聲音有些模糊，但表情有些嚴肅，女教授似乎是在一邊潛水一邊同哈利對話，“假如你是來告訴我關於攝魂怪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太魯莽了，前格蘭芬多。”

    哈利知道她是在說自己主動吞噬攝魂怪一事，但還是分辯了兩句：“我不可能看著瑪莎羅斯被害死。”

    卡米婭對此不置可否，隻是點出：“假如你沒能抗住這一波，死的不止瑪莎羅斯一人。”

    “……我討厭做電車難題。”哈利坐進浴缸裏，看著卡米婭用魔杖撥開一叢水草，好奇道，“你在做什麽？”

    卡米婭把雙麵鏡別在了背包上，哈利隻能看著水波聽她慢悠悠地解釋：“你還記不記得，很久以前，你跟我提過一件事？關於人魚的失蹤……”

    啊，哈利記起來了，關於人魚失蹤之謎，還有……

    “還有在霍格沃茨能夠接通的電話、能夠收聽電台的收音機。”卡米婭直接說出了哈利心中所想，“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這些怪異之事，都是某種征兆，更準確點說的話，是凶兆。我就此事谘詢了一下鄧布利多，他也沒給我準確的答複，隻是建議我去一趟戈德裏克山穀，去找一個人……”

    “誰？”哈利對戈德裏克山穀有些敏感。

    那邊的水波頓了一下，然後是卡米婭平靜如常的聲音：“你認識的，魔法史的作者，巴希達。”水波繼續平穩前進，“說真的，老太太的脾氣可不算好，很讓我吃了一番苦頭，我花了三天時間才讓她聽完我的來意，她磨了七天才給出我想要知道的信息……”

    聽卡米婭有賣關子的趨勢，哈利趕緊道：“我可沒有那麽多時間跟你耗！”

    卡米婭的語氣似乎忿忿，但還是接著說道：“巴希達其實隻是扔了一本《魔法史》讓我看，我蹲在她門口看了一遍後，她就問我，看明白了嗎？我說看明白了。她說，那就滾吧。我說，什麽？她說那你就再看一遍……”

    哈利差點被這一串“我說”“她說”繞暈，那邊卡米婭又看了一遍《魔法史》：“巴希達問我：看明白了嗎？我說，沒看懂。她又說，那你就再看一遍……最後我整整看了十遍那本破書，巴希達還在問我看懂了沒，我氣得啊，火冒三丈，直接把《魔法史》給撕了，然後扔進了她家的煙囪，老太婆就站在院子裏看著我冷笑，還在慢悠悠地說呢，癡兒奈何不悟……”

    “什麽意思？”哈利都被吊起了去看一遍《魔法史》的興趣。

    “意思就是……”卡米婭似乎苦笑了一下，“我騎在巴希達家的房頂上，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哈利，你對魔法史應該挺熟悉的吧，現在迅速回憶一遍，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回顧魔法史……對哈利來說並不困難，但他並不明白卡米婭意圖何指。

    卡米婭卻依然還有些感慨：“從梅林的時代開始，到戈德裏克·格蘭芬多四巨頭建立霍格沃茨，再到鄧布利多與格林德沃對立，伏地魔崛起……哈利，你回憶一下，你所知的那些強大的器物和魔法，都來自哪個時代？”

    結舌了片刻，哈利大概明白了卡米婭的意思：“你是說，魔法正在衰退？”

    卡米婭簡潔地道：“我是說一代不如一代。”

    “……這是一個意思。”哈利琢磨了一下，“我從來沒有活到過1997年以後，所以無法拿我這一代的壯年時代做比較，不過就已知的情況來看，恐怕即使是我這一代的全盛時期，恐怕也無法趕上鄧布利多的全盛年代。”恐怕哈利這一代的巫師，最傑出的赫敏和德拉克二人也隻能達到斯內普的水平，而斯內普在校期間就發明了殺傷力極大的神鋒無影。

    “魔法正在衰退……”卡米婭肯定了哈利的判斷後，繼續聲音平穩地道，“這就是巴希達要告訴我的真相。我想清楚這件事後，就明白了人魚為什麽消失了，這群敏感又狡猾的家夥，早早地預感到了危機的來臨……還有遷徙的馬人、混亂的星圖、以及……”

    卡米婭抵達了水底的目的地，空蕩蕩的洞穴在她預料之中：“失蹤的章魚。”

    “那麽，電話和收音機呢？”哈利覺得自己已經猜到理由了，但還需要卡米婭的確認。

    給自己加強了泡頭咒，卡米婭朝上遊去，哈利看見一連串的水泡：“假如要我來解釋的話，我會說這是一個魔法覆滅的先兆。梅林與亞瑟王的神話時代消逝，四巨頭的傳說時代遠去，現在連白巫師與黑魔王的傳奇時代也要被淡忘了，現在的魔法界，實在沒有太多精彩的故事，沒有偉大，也沒有高尚，連經典的邪惡都沒有，這讓魔法怎麽不衰弱？它本就來自不知饜足的想象力和永恒燃燒的靈魂，是巫師們先走向平庸，魔法才漸漸衰弱下來，魔法界對抗外界的天然屏障才漸漸消失。”

    哈利第一次看見柯羅諾斯爬在窗戶邊找信號的時候，絕對沒想到這麽多。

    “或許……從此打開巫師與麻瓜之間的通道也是件好事？”哈利猶豫著道。

    “不是現在。”卡米婭終於遊到了岸邊，謝諾菲留斯正等在岸上，立刻給她遞過毛巾。卡米婭一手擦著滴水的頭發，一手拿著雙麵鏡道：“在幾乎所有奇幻冒險故事中，都是異鄉人闖入仙境、闖入奧茲王國，你有沒有想過這是為什麽？魔法界天然地對抗著現實世界，魔法力量是一個奇幻的母題，它隻能在超現實的土壤上成長，現實的入侵隻會讓它走向消亡。或許巫師們來往於兩地是一件可行的事，但魔法界絕對還沒到對外開放的時候。”

    “可是，屏障已經在漸漸消失了……”哈利發現浴缸裏的水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變涼了。

    “我和鄧布利多的騎士團正在想辦法處理這件事。”卡米婭道，“而你，你目前的首要任務是確保自己不要去送死，畢竟，1994年可是不遠了。”

    現在已經是93年的十月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