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哈利離開X教授的辦公室後卻沒有即刻回房休息, 而是在路過休息室的時候拉住納威問了一句：“金妮在哪？”

    “哈利？你之前去哪兒了？”納威呆呆地反問道，然後猛然回過神來一般拽住哈利, “不對，你先別走！赫敏說了，一旦你回來就要告訴她的……”

    想起赫敏的碎碎念，哈利一個冷戰, 用力將自己胳膊抽出來，拉著納威安撫道：“你先別急啊, 待會兒我自己回去找赫敏的, 你先告訴我金妮在哪？”

    納威江信江疑地看了一會兒哈利，見後者確實麵帶焦急，才慢吞吞地道：“這個時間金妮一般在四層西邊的閱覽室。”

    除了一樓的大圖書館外，學院裏還布置了許多小型的休息室和閱覽室, 特別適合辦各種沙龍, 不過哈利自來美之後就一直忙忙碌碌的，沒怎麽參加過同學間的活動，匆匆走過長廊的時候，他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件事：我有多久沒看見金妮了？

    倒不是說金妮失蹤了或怎樣, 隻是, 或許是哈利自身的緣故, 似乎他已經很久沒有同金妮說過話了, 也很少看見她同羅恩等人一起出現, 簡直快要變成背景人物了。

    四層的閱覽室在這層樓的盡頭, 相對偏僻一些, 除了性格比較好靜的一些學生外，平日裏很少有人會光顧這裏，哈利推門沒看見金妮，隻看見兩個學生默默地坐在沙發的兩端看書，聽見哈利進來也沒有抬頭。

    哈利放輕腳步，走過四排書架後，在角落裏發現了金妮。

    或者說金妮的城堡。

    女孩坐在書架與牆的夾角處，身旁和身前都摞著高高的書堆，漫過她的頭頂，形成一堵攔在她與世界之間的高牆。她穿的還是那一身恍若祭司服的怪袍子，長長的紅發用筆帽別在耳後，又從肩頭垂下。她沒有抬頭，隻喃喃自語著什麽。

    哈利側身看向窗外，三千裏晚霞正在竭力綻放，暖黃中綴著金箔的斜陽鋪滿整個校園，其中有幾縷也落進了這間閱覽室，落在金妮亮棕色的瞳孔中。

    跨過重重障礙走到金妮身前，哈利將一摞書小心推開，然後在女孩身邊坐下，看了眼她正在閱讀的那本書的封麵，是奧尼爾[注]的文集。

    男孩微微皺眉，然後半帶戲謔地道：“我以為你不會喜歡奧尼爾。”

    女孩抬眼微笑：“為什麽？悲劇使生活和希望具有意義，悲劇性才具有美和真理的意義——從俄狄浦斯王時期就是這樣。”

    男孩從女孩的笑臉上看見一大片荒原。

    “從來都是這樣……”女孩夢囈般的聲音則像是落在荒原上的雪，“人類從未真正實現過自我，他們隻是追尋、追尋，然後在必然的失敗中衍生出幻象麻痹自己，於是我們有了騎士與公主，有了愛情故事與英雄史詩——但我們從未實現過自我，我們必須不停地叩問，叩問欲望、生命、與生活的意義，但除了被庸常日子腐蝕的靈魂，什麽都沒有。於是我們披上毛猿的外套，殺死自己的孩子，眼看著白晝進入黑夜……”

    哈利並不確定突然暗下來的光線是因為金妮的喃喃自語還是夕陽已經沉入地平線下。

    金妮卻突然住了嘴，然後看著哈利，像是剛剛發現他的到來：“哈利？發生什麽事了嗎？”

    哈利的表情僵硬：“沒。沒事。我隻是……對了，金妮，你和洛哈特教授還有聯係嗎？”

    金妮歪了歪頭，從身邊的小挎包裏摸出了一個小記事簿，然後從中翻出了一張當書簽用的明信片：“八月底我生日的時候他寄來的。”

    哈利接過一看，是洛哈特從巴黎寄來的明信片，上麵寫著：“金妮芙拉，我正走在波德萊爾曾漫步過的街道上，體驗著巴黎的憂鬱。”

    下麵還附有兩行短詩：

    死亡歎息並以巨大的不安瞧見

    一根肋骨狀的毒瘤正懸於液態的天空。

    一點都不像是生日賀卡，倒是滿滿的萬聖節氣息。

    想到萬聖節，哈利就想起了霍格沃茨內高懸在禮堂上頭的成千上百支蠟燭，以及海格的南瓜燈，家養小精靈們做的各種南瓜點心，雙胞胎的節日惡作劇……

    這些都已經失蹤了，而哈利還沒想好怎麽向夥伴們解釋留個學回去就家也沒了學校也沒了，他現在隻能將一切鎖進小匣子裏，然後沉入海底。

    仿佛對自己施了奪魂咒的哈利失魂落魄地回了房，一覺睡得天昏地暗，自然也忘記了去找赫敏的事，於是次日醒來的第一眼他就看見了一隻憤怒的母獅子蹲……站在他床頭。

    “啊……赫米……”

    戳到鼻尖上的魔杖打斷了哈利的寒暄，赫敏直接伸手掀了哈利的被子阻止了他縮回被窩的行動，然後擰著眉毛質問道：“你前兩天去哪兒了？”

    “哥譚……”這是真話。

    “為什麽去哥譚？”

    “為了世界和平……”哈利猛地低頭躲過了赫敏的“咧嘴呼啦啦”，然後誠懇地求饒，“大姐，真的是為了世界和平，我總不能去哥譚度假吧！”

    赫敏這次並不打算讓他糊弄過去：“和你一起失蹤的有斯內普教授，朗教授，快銀以及門徒，從規模來看不是一個小麻煩，但我沒有從新聞中看到任何關於哥譚的報道。”

    說明韋恩家的公關做的到位。哈利歎了口氣，坐直身子：“不是什麽光彩的事，當然沒有報道了。”然後，哈利將哥譚風暴的來龍去脈，從巴特帶來的視頻講起，給赫敏講了一遍，當然關於烏洛波洛斯和虛神的那部分還是被春秋筆法掉了。

    哈利的講述不算太生動，但小女巫還是跟著緊張了一通，直到哈利開始抱怨自己被斯內普打屁股才示意他閉嘴，又板著臉問道：“這件事解決了是好的。但還有幾件事你沒交代清楚啊？首先，為什麽哥譚出了事，澤維爾教授會找上你一個三年級學生？”

    哈利隻能嗬嗬傻笑。

    小女巫則隻有冷笑：“其次，皮特羅和德瑪爾昨天上午就回來了，而你和斯內普教授是傍晚時分才回來的，中途你們去了哪裏？最後，斯內普教授和盧平教授兩人昨天都沒有出席晚餐——當然你也沒有——而且據珀西偷聽，他們昨晚似乎還有一場不算平和的交談，這又是因為什麽？”

    哈利大概能回答最後一個問題，斯內普應該是把魔法界消失一事告訴了盧平，畢竟是同事（已經是上下級），盧平還是名義上的領隊，斯內普不可能把如此重大的事件瞞著盧平。

    但現實是這些問題哈利一個都答不出來，隻能捂著肚子委屈：“赫敏~我已經三頓沒吃東西了~”

    赫敏滯了一下，然後繼續冷笑磨牙：“哈利，你這樣讓我很難辦啊！”

    “赫敏……”哈利說著餓，其實胸腹間早已被各種複雜的情緒撐得發脹，而赫敏橫眉怒目之下暗含的焦慮與關心更是讓他幾乎要溺死在自己的愧疚中，於是，最後哈利還是放軟了語氣：“赫敏，你再給我一點時間緩緩，我保證——假如我要對任何一個朋友吐露真相，首選者肯定是你。”

    哈利還算良好的態度讓赫敏收起了魔杖，但還是忍不住不鹹不淡地吐槽了一句：“確實不會是斯內普教授？”

    “……我說了，朋！友！”

    解決完這檔子事，赫敏才回頭朝門口的方向喊道：“都進來吧，哈利醒了。”

    宿舍門被推開，以羅恩為首的一堆男孩湧了進來，圍著哈利噓寒問暖，讓男孩好不動容，又從他們的話裏得知，哈利離校兩天的行蹤早有官方解釋——哥譚出現了一個疑似巫師的逃犯，斯內普和學生中的佼佼者哈利被蝙蝠俠請去當參謀了。

    被男孩們圍住的哈利不得不隔著人群朝赫敏豎個大拇指。

    發現哈利首尾俱全也沒什麽傷勢隻是看起來有點疲憊後，羅恩招招手讓納威把餐盤端上前來，是他們給哈利帶的早飯：“都保溫咒保溫著呢，你現在出去餐廳都快散場了。”

    哈利看見食物後，才真正感到自己的胃已經寂寞許久了，一邊喝粥一邊聽羅恩等人圍在床邊閑聊，哈利發現沒有自己的日子裏，同伴們的校園生活……還是挺多姿多彩的。

    “昨天下午波比將池塘給凍住了——”

    “一個純天然的溜冰場——”

    “還有純天然的溜冰鞋——”

    “fantastic——”

    雙胞胎還是那麽愛一唱一和。

    “你們是不是忘了什麽？”德拉克靠著牆挑眉。

    “還有約翰的火焰惡作劇。”羅恩已經學會了捧哏。

    雙胞胎的表情一下子垮下了，逗笑了哈利。

    羅恩看著哈利笑得打嗝，心下稍微放鬆了一些，又搜刮著學校的各種趣事講給他聽：“……不過，這邊似乎並沒有萬聖節派對——或許也沒有巨型南瓜燈，但沃倫說有一天的假期，或許我們可以出去鎮上玩一玩……”

    萬聖節，又是萬聖節。哈利把最後一口粥咽下去，感覺它們都沒有進入胃裏，而是堵在了食管裏。

    用餐完畢，哈利聲稱自己還想休息一下，探望者們便體貼地散去，隻有收到暗示的赫敏留到最後，等男孩們都走遠了才上前問道：“怎麽了？”

    哈利問道：“赫敏，你的小包包裏是不是帶了很多書過來？我是說，巫師的書。”

    “是有一些。”赫敏不解，“你要看嗎？”

    哈利低頭琢磨了一會兒，報了幾本書名：“這幾本你有嗎？”

    “空間魔法？”赫敏皺著眉回憶了一下，“不一定都有——事實上，或許隻有一兩本，我回去找一下好了，有的話就給你送過來。話說你怎麽突然對空間魔法感興趣了？”

    哈利尬笑：“嘿嘿……為了世界和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