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當哈利從五米多高的人字梯上摔下來的時候, 腦中同時閃過了兩個念頭，其中一個是：我大概多久能落地？但是他已經很久沒有稱體重了，所以即使知道重力加速度的公式也無濟於事。另一個念頭則是：多了一個！

    “多了一個……”

    剛剛回到家的彼得·帕克恰巧地出現在了哈利掉下來的時刻，他毫不猶豫地衝了過來, 然後向前伸出手腕……接著目睹了哈利摔在自己麵前的場麵。

    納威和本心驚膽戰地走上前去, 本尤其緊張地蹲下身來問道：“哈利？哈利？！你還好嗎？”他伸出手想把哈利扶起來，又怕碰傷男孩體內可能斷裂的骨頭，一時又是懊悔又是自責。

    從這個高度摔下來, 恐怕隻有克格勃特工能說安然無恙了，但一老一小追問了半天, 哈利依然是那個姿勢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瞳孔微微放大, 半天, 才恍若失神般低聲念了一句什麽, 納威和本都沒聽明白, 倒是一步之外, 還僵著胳膊的彼得渾身一震，低頭對上了哈利的眼神。

    多了一個！

    哈利每天都能看見對街帕克家的房子，但從來都未察覺過什麽異樣, 他每天從後窗往外看到的，都是那棟整潔溫馨的小房子，一個小小的後院, 後院裏長著迷迭香和茉莉, 後門的台階旁擺著一盆嫁接的月季, 二樓的三扇窗戶總是禁閉著的，偶爾會有一扇打開——那是皮特偷偷溜出去與韋德見麵。哈利對帕克家的後院情景實在是太熟悉了，以至於從未察覺過有什麽異樣。

    直到他站在高高的人字梯上，試圖從左右兩扇窗戶分辨出哪一扇屬於彼得，才遲鈍地回憶起記憶中帕克家二樓的情景：沿扶梯上去，右手邊是一個雜物間，向左走——彼得的臥室、皮特的臥室、浴室……浴室的窗戶開在房屋的側麵，所以正對著後街的窗戶分別屬於彼得的臥室、皮特的臥室和雜物間。

    但是——哈利清楚的記得，那個雜物間根本就隻有大約兩平方米的麵積，怎麽可能開出一扇與臥室同樣大的窗戶？

    第三扇窗是從哪兒來的？哈利從彼得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樣的疑問。

    事實上，彼得的疑問比哈利多得多。除了那扇匪夷所思、不可能存在的窗戶，還有那隻特立獨行、名叫柯羅諾斯的貓，還有言行神秘、從二樓的高度摔下來卻毫發無損的哈利波特……

    好吧，也不能說是毫發無損，哈利是扶著腰被納威攙起來的，雖然每一根骨頭都還呆在原位上，但每一塊肌肉都像是被使用過度了，他吸著氣，直視著本·帕克的眼睛問道：“帕克先生，請問您家二樓一共有幾個房間？”

    本愣了一下，溫和慈愛的表情也僵硬了一瞬，但還是答道：“兩個臥室，一個浴室，和一個雜物間……怎麽了哈利？”

    哈利隻覺得太陽穴上的血管隱隱發熱，他靠在納威身上，抬起一隻顫抖的手，指向二樓：“那麽……帕克先生，請問哪扇窗戶是屬於您家雜物間的？”

    彼得抱著不知從哪裏跳出來的柯羅諾斯貓，和哈利一同緊盯著本的嘴唇。

    但空氣凝滯了一瞬，本·帕克的表情依然溫和慈愛，眼珠卻停止了轉動，這讓他看起來非常像是被施了奪魂咒。

    “哈利，你還好嗎？還是讓我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吧。”本親切又擔憂地說著，滿臉關切，眼珠靜止。

    怪誕的場麵令納威瑟瑟發抖，要不是哈利還壓在他身上，恐怕已經要拔腿逃跑了。

    哈利看了沉默的彼得一眼，再次發問：“帕克先生……請問——您家一共有多少個孩子？”

    納威終於發現，沉默的不止是彼得，而是整個帕克家的後院，除了在場幾人的呼吸聲之外，隆巴頓沒有聽到任何其它的聲音，整個小區都像是死寂的，沒有人家在看電影，也沒有人家在說笑，連晚風都繞過了這個院子，灌木叢裏每一片葉子都紋絲不動。

    怪異的安靜裏，本緩緩轉動脖子——納威腦補出了擰動發條的聲音——目光依次落在哈利、彼得和柯羅諾斯貓身上，然後嘴角向兩邊揚起，展示出了一個和藹可親的微笑。

    他說：“哈利，你不是認識彼得和皮特的嗎？我們家從來都隻有兩個孩子啊。”

    毛骨悚然。納威隻覺得背上汗毛根根豎起，並掐住了哈利的胳膊。

    那根本就不是人類的聲音。那是最差勁的聲優配音時的棒讀，毫無情緒，沒有人格，配上中年男人麵具般的表情，簡直能讓哈利尖叫起來——納威的手勁可不算小嗬。

    然而最後用尖叫聲打破吊詭氣氛的是柯羅諾斯貓，它蹲在彼得懷裏，扯著嗓子“貓”了一聲，撕裂了後院周圍無形的結界，風聲、笑聲、鄰居家的電視節目聲驟然灌了進來。

    哈利和納威隻覺得一晃神，對麵的帕克先生已經恢複了往常的模樣，正親切地詢問著哈利要不要送他回家。

    最後哈利還是扶著腰被納威攙回去的，雖然他反複謝絕，本還是帶著歉意地跟了過來，向斯內普解釋並道歉了一番。斯內普情緒穩定，並沒有對此發表什麽看法。

    納威和帕克家叔侄都離開後，哈利繼續在沙發上躺了一刻鍾，才緩緩將自己的發現說了一遍，並幹巴巴地總結道：“……所以，彼得的異常應該就是因為那扇不應該存在的窗戶。”

    斯內普依然比較平靜，但手裏的書許久都沒有翻動一頁，似乎是在思索著這件古怪事。

    哈利躺得肩周隱隱發疼，便坐了起來，想聽一聽斯內普對此事的看法，但起身後忽然發現眼前的情景也有些不對勁，一時心驚。掃視了客廳各處幾回後，哈利眨了眨眼，不解地問道：“教授，為什麽你坐在沙發上……輪椅卻在那裏？”

    哈利看看穩坐在沙發上的斯內普，再看看遠在過道附近的輪椅，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詭異的畫麵：斯內普扶著輪椅撐起身子，將自己挪到沙發上，然後伸手一掌將輪椅拍開……

    斯內普當然對練降龍十八掌沒興趣，但他似乎也不想對哈利解釋什麽，男孩隻好去追問客廳裏另一個夥伴：“萊姆斯？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嗎？等會兒，不會是……”哈利住了嘴，但神情嚴肅起來。

    萊姆斯立刻“汪”了兩聲，表示自己才不會趁機欺負有行動障礙的鼻涕精，但他與哈利之間的溝通障礙依然存在，哈利聽了半天也沒能還原出事情的真相，隻聽明白“斯內普”和“擔心”兩個詞，隻好揉著盧平的腦袋自己揣摩。

    斯內普被盧平的狗吠吵得根本無法思考，便黑著臉合上書本，咳嗽一聲，沉聲道：“波特，你該去洗澡了。”

    哈利“噯”了一聲，起身將斯內普的輪椅推過來，正準備去拿換洗的衣服，卻在經過過道的時候停下了腳步，一愣之後，驚訝地回轉身來：“教授！你是不是可以走路了！”

    現在哈利覺得自己也該去多看幾本推理小說了，那樣他就能在一進門的時候通過輪椅的位置、斯內普的表情、地毯上的褶皺推斷出這個房間裏發生了什麽。

    斯內普在沙發上穩坐如山，對哈利的激動萬分視若無睹：“很遺憾，並不能。”

    “但是，但是……”哈利扔下手裏的東西，站在斯內普麵前手足無措，“教授，你剛才站起來了對不對？就在我摔下來的時候！”

    那時候斯內普應該是在通過後窗觀察帕克家後院的動靜，那他就一定看見了哈利從人字梯上掉下來的畫麵，然後——然後就是萊姆斯說的“斯內普嚇得一拍輪椅站了起來”！

    但斯內普顯然是寧願自己坐一輩子輪椅也不願意承認自己對波特有一絲一毫關心的，他隻悶聲道：“我說了，波特，很不幸的，你還得繼續伺候一個卑微而殘疾的魔藥教授。”

    哈利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一時笑，一時出神，最後在斯內普身邊坐了下來，靠在魔藥教授身邊，看著後者的雙腿道：“教授，我剛才從兩層樓高的地方摔下來，但沒有受傷。”

    “我看見了。”還因此在狼狗麵前丟了臉。

    “教授，你說，是不是因為我們體內還有魔力的緣故？”哈利摸著下巴，“或許我們無法主動感知或使用魔法，但魔力依然儲存在體內，在極端危險的情況下保護我們？”

    哈利越想越覺得是這麽一回事，甚至忍不住想再去跳一回樓了，嘴裏忍不住碎碎念起來：“教授！教授？教授教授教授教授……”

    魔藥教授嫌惡地看了他一眼，但也忍不住回想起方才站起來一瞬的感覺，平直的嘴角也微微勾起了弧度，隻是在哈利察覺之前便迅速收起了，轉而用公事公辦的語氣道：“你說是那隻貓引導你去留意帕克家的窗戶？”

    “嗯。”哈利拉過斯內普的手掌，一根接一根將男人的手指拉直，欣賞著他指節上被魔藥染成淡黃色的痕跡。

    “那個……柯羅諾斯和你是什麽關係？”斯內普一邊問著，一邊握起手掌，將哈利的手捏緊。

    哈利小聲呼痛，然後眯眼一笑：“他和我沒什麽關係，不過，他身後另一個人和我有那麽一點關係。一點點關係。”哈利用另一隻沒被捏住的手比劃出一段不到一厘米長的距離，“絕對沒咱兩的關係那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