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龍困淺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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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齊昭若來見周毓白的郭巡忍不住咳了幾聲,周毓白的視線橫過去:

    “嗓子不舒服?”

    郭巡連連擺手:“不敢不敢,這、這個,郎君您放心啊,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您和齊郎君孰優孰劣,您完全不用擔心”

    他說的這個“明眼人”,還不如直接點明是傅念君來得痛快。

    周毓白臉色黑了黑,“我為何要同他比?”

    “呃”郭巡也不知該怎麽“安慰”自己的主子。

    這種他喜歡我,我喜歡你,情情愛愛、糾纏不清的事,他是最不擅長解決的了。

    “好了。”周毓白微微歎了口氣:“駕車吧。”

    郭巡這才安分了。

    周毓白沒有忽略適才齊昭若眉眼間的勢在必得。

    龍困淺灘。

    他沒來由想到這四個字。

    齊昭若麵對自己時,沒有了上一回的無措和頹敗,甚至有些微的挑釁。

    傅念君真的說對了嗎,齊昭若身體裏的那個人,會是他周毓白的兒子?

    他自嘲地搖搖頭,還計較這個做什麽呢,人總是隻能活在當下,而不是過去和未來。

    所以齊昭若到底在靜元觀領悟了什麽?

    周毓白總覺得即便此時齊昭若仍然無力招架邠國長公主的威逼,但是他一定不會再束手待斃。

    他眉眼間的鎮定和決心,是從前不曾在他身上出現過的。

    還是他有了新的目標,不再執著於他所以為的幕後之人周雲詹?

    周毓白抬手按了按額際。

    齊昭若暫且不是他的敵人,相反的,在今後,他有預感自己少不得要同他合作。

    可同時他又不得不承認,如果齊昭若認真起來,他不得不忌憚。

    他對傅念君,怕是沒那麽容易死心。

    “去錢家。”

    周毓白吐出三個字,硬生生讓郭巡轉了個彎兒。

    “是吳越錢氏”

    郭巡忐忑一下,還是吃不準,張口問了一句。

    “嗯。”

    周毓白應了聲。

    傅家的事,他要抓緊了,錢家的突破之處,隻有在錢豫身上。

    想來這幾天,因為邠國長公主橫插一腳,在這個齊循身上就又花了幾天功夫,不能再浪費了。

    錢家與傅家的聯姻,一定要盡快進行。

    齊循的事,到這裏已經查無可查,能等待的,隻有邠國長公主的態度。

    齊府。

    邠國長公主看著跪在自己跟前的兒子,臉上卻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沒有以往的疼愛和憐惜,甚至隱隱含著幾分狠煞之氣。

    自他墮馬醒來後失憶,他就再也沒有這樣過。

    這樣跪在自己麵前。

    他在她這個母親麵前,姿態往往比在外麵還高。

    他這是為了傅念君。

    “你竟然為了她能夠到這樣的地步?”

    邠國長公主覺得可笑,她那個玩世不恭了十幾年的兒子,竟然會對那樣一個女子癡心如此。

    齊昭若淡淡道:“我不是為了她,是為了我自己,為了阿娘你。”

    他輕抬睫毛,那張和邠國長公主有六分相似,五官線條卻比她顯得更濃墨重彩的臉在背光之下依然無比奪目。

    “這樣開罪傅家,隻是為了您心中一口不平之氣,值得不值得?”

    邠國長公主冷哼一聲:“開罪?齊循的為人我還能不知?他配傅二娘子,綽綽有餘,傅家何必記恨我,我做的,不過是為了讓你絕了這心思,你和她,是不可能的!”

    齊昭若眉眼不動,“您做這件事,與齊循本人的條件無關,而是和態度有關。將刀架在人脖子上逼人家喝糖水,對方可會覺得甜?”

    長公主是不會懂這個道理的。

    她不會將傅琨、傅念君,還有自己,乃至齊昭若的父親,這天下所有人她都不會將他們放在一個尊重的位置上。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多年來的久居人上讓她把自己當作“君”,但是她隻是皇帝的妹妹,並不是皇帝。

    她沒有資格。

    “說來說去,你無非是不肯死心!”

    邠國長公主怒喝。

    齊昭若卻反問:“您要的,是讓我娶孫家二娘子,還是隻讓我聽話?”

    長公主一時有些語塞。

    眼前這個親兒子,她太陌生了。

    她隻是想從一遍遍逼他低頭、向自己妥協之中,找回曾經做母親的感覺,找回那個自己熟悉、恨鐵不成鋼,卻總是與自己親密無間的兒子。

    長公主厲聲詰問:“你當時下獄,我為了你做了多少事!甚至、甚至差一點,被張氏那個賤人玩弄於鼓掌,她說什麽我就去做什麽,為了你,我幾十年來的架子都丟了,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

    確實,以一個母親來說,她對齊昭若的愛護和付出甚至超越了大多數人。

    但是做她兒子的負擔,也一樣比常人重百倍千倍。

    齊昭若忍不住在心裏暗罵這原身:

    你做的孽,為什麽要我來還債。

    “好,我可以娶孫二娘子。”

    他冷靜地說。

    邠國長公主眼睛一亮:“當真?”

    “是。”

    齊昭若回答地很肯定。

    當真是當真,當真隻是權宜之計而已。

    邠國長公主有些狐疑:“你不再駁斥我?”

    “都聽您的吩咐。”

    齊昭若垂下頭,似乎徹底放棄了抵抗,腦中閃過的卻是適才周毓白說的話。

    他也不能完全仰賴於周毓白,孫計相這位家小娘子,他也得去探探虛實

    但是歸根結底,症結還是出在眼前這一位身上。

    邠國長公主如願見到兒子向自己低頭,可不知為什麽就是覺得心中惴惴。

    不行,傅念君一日不出嫁她就一日不放心。

    邠國長公主在心中暗道。

    “好了,既然這樣,你先下去吧,這些日子在外頭,想來也沒吃什麽好東西”

    邠國長公主又重新換上了慈母的顏色。

    齊昭若逼迫自己要忍。

    “阿娘,還有一件事,我想向您請示,關於去軍中曆練的事”

    若放在以往,邠國長公主對兒子這麽上進會感到欣喜若狂,可是如今,母子之間罅隙已起,說什麽做什麽,某些念頭就不可遏製地滋生出來。

    她自然而然地就會想齊昭若是否別有目的。

    “這件事,我先和你爹爹商量”

    齊昭若點頭應是,心中卻有了主意。

    就是不肯,也得讓她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