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比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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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皇後輕咳了一聲,怕她們兩個人又鬧不愉快,忙岔開話題道:

    “我們就看這些孩子的表現吧,也省得她們等得久了肚子餓。”

    張淑妃、徐德妃這才統一口徑直言聽憑舒皇後安排。

    大宋尚文,貴族小娘子們養在深閨,卻也多因為父兄之故,耳濡目染,飽讀詩書,有的小娘子在閨中就有才名,幾位鴻儒大家家中的千金也都是聲名遠播,隻可惜現在在這殿中的一批小娘子,並沒有出自當世大儒家中的,而盧七娘在其中,當可算得上是翹楚了。

    潁川盧氏本就是百年名門望族,盧七娘從小天賦極高,又得名家指點,想當然,若皇後娘娘要考較她們的詩文才學,這殿中怕是無人能贏過盧七娘。

    江娘子等幾個因此更顯得意興闌珊,她肚子裏有幾分墨水她自己也清楚,哪裏是能上的了台麵的。

    好在舒皇後在上首發話了:

    “寫詩作文,本就是怡情,並不強求,便是有做不出的,也不能證明就低人一等,你們無須喪氣。”

    聽她這樣說,有兩戶武官太尉家中的小娘子才算鬆了口氣。

    女官將此次題目布置下來,要求諸位小娘子們在兩炷香內做詞一首,應當下之景,以梅為題,而詞牌名都刻在木牌之上,由內侍和宮女用木盤托著,諸位小娘子們各自上前去選,翻到哪個就是哪個,不可置換。

    詠梅不難,壓著詞牌名就有些難度了。

    眾人望著那些木牌心裏就一陣發怵,有些小娘子哪裏曉得那些晦澀的詞牌名該如何破題而作。

    雖然皇後娘娘有言在先,但是作地不好和作不出來,就是兩回事了。

    前者可以原諒,後者就多少有點丟臉了。

    江娘子恰好就在傅念君身後,與她一同上前去選木牌。

    她壓低了聲音在傅念君耳邊說著:

    “傅二娘子,你這樣鎮定,豈不是勝券在握了?”

    傅念君微微側頭,驚訝地說道:“江娘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江娘子咬了咬嘴唇,隻能狠狠地盯了她一眼。

    傅念君要伸手去翻那黃布之上壓著的木牌,卻突然見到端著這東西的小黃門似乎是朝自己使了個眼色,隨即手上就抖了抖,傅念君的目光便落在他右手側的一個木牌之上。

    傅念君朝他看了眼,他卻又很快鎮定地低下了頭去。

    傅念君頓了頓,心道也無所謂,伸手便要去拿那一塊木牌,誰知突然從後就伸出了一隻手,先她一步拿起那塊木牌。

    也不知江娘子是否看到了剛才小黃門的動作才做此半路搶劫之事,她隻是握住了那木牌,得意地朝傅念君道:

    “傅二娘子的運氣,想來是不會太差的。”

    說罷翻開一看,竟是《十六字令》。

    傅念君微微蹙了蹙眉,江娘子卻是臉上一喜。

    《十六字令》顧名思義,十六字,單調,三平韻,屬於最短的詞,許多初學填詞者就是選這詞牌入手,保險穩妥,不至於被難住。

    江娘子開心地朝傅念君揮了揮,“多謝了。”

    說罷昂著下巴錯身過去了。

    那裏有內侍唱和,接到牌子就朗聲念出來,“江娘子,中詞牌《十六字令》。”

    傅念君隨手就又在那盤子裏挑了一塊木牌,翻開一看,竟是《高陽台》。

    她似乎都看到了接過自己這木牌唱和的內侍臉上抽搐的表情。

    “傅娘子,中詞牌《高陽台》。”

    話音剛落,底下那些小娘子也都忍不住向傅念君投來了同情的目光。

    就連上首的張淑妃,都微微彎起了唇角。

    《高陽台》,又名《慶春澤》,雙調一百字,前後片各四平韻,亦有於兩結三字豆處增葉一韻者,可以說,非是高手去嚐試這樣艱難的詞牌,等同於不自量力。

    何況短短兩炷香,人家江娘子隻要寫十六個字,傅念君呢,卻要寫一百個字。

    指不定她連《高陽台》都沒聽過呢。

    江娘子用一種看好戲的眼神望向了傅念君,卻隻得到她回以平平靜靜一個笑容。

    打腫臉充胖子!

    江娘子忍不住在心裏啐道。

    傅念君看了一圈,才發現或許選這詞牌也是可操作的,舒皇後怕各家小娘子們丟醜,恐怕是早就對下人有所示意,幾個武官家庭出身的小娘子,都選中了《減字木蘭花》《菩薩蠻》這樣常見易上手、定然自己在家也寫過的詞牌,而如盧七娘、裴四娘這樣有點墨水的小娘子,則都選中了比較罕見卻也不至於難住她們的詞牌,可以給她們機會一展才華,畢竟那些常用的詞牌,寫出來哪裏比得過當朝那些大人們的傳世佳作。

    傅念君不由感概,舒皇後為人確實心細,不過叫人哭笑不得的是,她對於自己水平的判斷,就是最簡單的《十六字令》?

    傅念君看了一眼手裏的筆,心道事與願違,叫她選中《高陽台》,這也是老天讓她倒黴,人力所不能左右啊。

    替傅念君磨墨的宮娥忍不住提醒傅念君:

    “娘子,可能動筆了?”

    傅念君這才發覺,四下裏的小娘子們都已經開始思索,隻有自己,似乎發了很久的愣。

    傅念君朝她笑了笑,說道:“有勞。”

    舒皇後見到底下傅念君的反應,心中也是一陣無力。

    這孩子怎麽……

    罷了罷了,她還是等等好好想想說辭,替她解圍一二吧。

    她再偷眼去看張淑妃和徐德妃,兩人神色各異,目光卻是出奇地一致,都在盯著傅念君。

    傅念君聞著陣陣墨香,聽著耳畔筆尖摩挲宣紙的聲音,覺得心情倒是出奇地平靜。

    她並不喜歡比試,不是怕輸,相反,而是怕贏。

    這樣的生活離自己有多久了?

    自她重生以後,她就再也沒有被父親提溜著去別人府上大展風頭的時光了。

    傅寧曾經就是用這樣直觀的方式,讓她自己在所有人麵前一遍遍證明了,她是最適合的,且獨一無二、無人可比的太子妃。

    東京城內,無人不知傅念君才名。

    想不到今天,許久未動筆,卻又是為了同一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