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鳴麵色一沉道：“朱五，舅舅在這裏被人欺侮，你在那裏杵著不動合適嗎?”他其實已經察覺到朱五頗為忌憚柳絕山，莫非柳絕山的武功還在他之上？
    朱五道：“舅舅，有些事想必是誤會！絕山既然是嶽丈的兒子，自然也是你的外甥，一家人有事好商量，沒必要大動肝火！”
    林晨鳴看了看柳慕丹，兩人的心同時沉入穀底！
    這朱五分明已經和柳絕山達成了協議！
    朱五支持柳絕山繼承柳家家主之位，柳絕山默許朱五拿走這些人的贖身費，兩個人各取所需，皆大歡喜，隻有這些長輩，反倒成了他二人的墊腳石！
    看著張世誠和柳慕玄的屍體，兩個人都默默不吱聲了！
    當柳慕丹的手下進來將銀票遞到朱五手上的時候，柳慕丹道：“我可以走了嗎？”
    朱五道：“可以了！”
    柳慕丹讓人將張世誠的屍體放到車上，頭也不回的走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的仇人不止是朱五了，還多了一個柳絕山！
    當朱五拿到所有銀票時，他笑了笑，“其實柳家我也呆不下去了，鳳九霄把你家都掏空了，而且他一定會通知大宋朝廷來找我，我在這裏一點好處都沒有，”他晃了晃手中幾千萬兩白銀，“有了這些，我依然可以東山再起，走了！”
    林晨鳴急道：“朱公子！你這就走了？”
    朱五笑道：“舅舅，我不走不行啊！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你的事就一定替你辦！”他轉身看向柳絕山，“舅舅一家隻是想要回他們自己的東西，對柳家的東西他們沒有半點貪圖之意，希望你能將他們的東西還給他們！”
    柳絕山道：“是柳家的誰也搶不走，不是柳家的我絕不賴著不還！我知道，這裏的地契在林家手上，沒關係，當著大夥的麵，我鄭重宣布，隻要林家能提供完整證據的，所有林家的東西我全部奉還！”
    朱五給林晨鳴遞了個眼色，林晨鳴立刻道：“多謝柳家主！日後我林家必唯柳家主馬首是瞻！”
    眾人無不震驚！
    這幾個人三言兩語便達成了利益交換，簡直各個是人精，不服不行！
    林晨鳴得到了想要的宅子和鋪子；
    柳絕山得到了兩大家族之一林家的支持；
    朱五則得到了巨額財產；
    現在最不開心的便是柳慕雪和柳慕雨兩兄弟！
    可他倆看到柳慕玄的屍體，隻能將不滿全藏在肚子裏！
    柳溫玉道：“爹，剛才柳絕山出手你可看清了？”
    柳慕雪搖了搖頭，“沒看清！”
    柳玉宇道：“爹，以玄伯受傷的情況來看，柳絕山的武功絕對在九境巔峰之上！而且所用的武功絕對不是玄門正宗武功！”
    柳慕雪道：“不錯！你玄伯的肉身幾乎被氣勁絞爛，一看便知邪派武功！”
    柳溫玉麵色一變：“莫非……他也是魔教中人？”
    柳玉宇小聲道：“長風大哥是魔教教主的義子，他們家一直在暗中替魔教做事，這個柳絕山行事向來隱秘，八成也是在為魔教做事！”
    柳慕雪皺眉道：“如今魔教被滅，魔教弟子四下逃散，柳絕山為什麽一定要搶這個家主之位，莫非是為了魔教重整旗鼓做準備？”
    柳溫玉和柳玉宇同時點頭，“不是沒有可能！”
    柳慕雪道：“若真是如此，他背後的勢力我們可招惹不起，不如順從了他，隻要以後我們家能一直錦衣玉食，何必在乎這虛名？你們主是吧？”
    柳溫玉道：“是啊！而且剛才朱五也說了，白伯家的銀子都被那個什麽鳳九霄掏空了，爹你當這個家恐怕要吃力不討好，不如把爛攤子交給這個柳絕山，我們隻管大樹下乘涼，也挺不錯的！”
    旁邊一直在偷聽的柳慕雨這時候對幾個子女說道：“一會我們也支持柳絕山！”
    柳硯池和柳書瑤麵麵相覷，但隨即就明白了柳慕雨的意思！
    朱五大搖大擺地走了！
    走時不忘把劍奴帶走了！
    他知道，如果劍奴留下，必死無疑！好在劍奴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而且算盤打得比賬房先生都快，帶在身邊肯定有用！
    柳絕山這時站在了“無形的舞台中央”，這個位置其實中人是靈堂前麵，但此時卻已經成了舞台中央！
    他看著大夥，緩緩地道：“諸位，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柳家的新任家主。柳泉，繼續當大總管，負責柳家所有產業的打理！以前的規矩，都不變。現在，喪禮正式開始。”
    靈堂內白幡低垂，檀香混著紙灰在燭火中盤旋。柳絕山跪在五具黑漆棺槨前，孝布下的指節攥得發青，不知是真的心痛還是做戲給別人看。
    司儀敲響銅磬，餘音震得梁上白燈籠微微搖晃。
    “柳氏慕白公並子女破浪、雲帆、滄海、如煙四位，魂歸——“司儀拖長的尾音中夾雜著族中女眷們的抽泣。
    平日裏沒少受過柳家恩惠的年輕子侄們盯著棺槨上未幹的漆痕，那暗紅像極了表妹如煙的唇角的一抹朱紅。
    三通鼓響後，執事捧著族譜踉蹌出列。當“除名“二字落下，柳絕山突然聽見身後傳來牙齒磕碰的聲響——是柳玉堂在發抖，他袖口還沾著賭坊的骰子粉。
    “獻芻靈！“紙紮的駿馬在火盆裏蜷曲成灰，玉堂想起了堂哥柳破浪教他騎真馬的那年，春草剛漫過馬蹄。此刻族人們敷衍的哭聲裏，唯有他的眼淚砸在青磚上，洇出深色的圓斑。
    匆忙趕來的兩個道士還沒喝口熱茶便被請了上來。兩個道士一男一女，十有八九應該是夫妻。
    男道士開始誦《太上洞玄靈寶救苦妙經》。
    “……爾時，救苦天尊遍滿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諸眾生。
    得離於迷途，眾生不知覺，如盲見日月。
    我本太無中，拔領無邊際。
    慶雲開生門，祥煙塞死戶。
    初稱度亡魂，皆承經功力……“
    道教認為人死後魂歸地府，受業報輪回之苦，此經可助亡魂脫離地獄，往生東方長樂世界。
    男道士念完，女道士則為柳如煙誦《血湖經》。
    “……血湖池中，諸魂苦楚。
    腥風穢氣，晝夜無間。
    吾今說法，洗滌冤愆。
    玉液灌沐，超生人天……“
    人群中兩個生麵孔正竊竊私語。
    “看來咱們來晚了，朱五不見了。”
    “你說他是不是聽到什麽風聲了？”
    “可能陳縣令派的人暴露了，驚擾到了他！”
    “怎麽辦？回去複命，就說朱五又逃了？”
    “隻能這樣了。”
    “那要是上頭問朱五逃哪去了，怎麽回答？”
    “那……咱們現在就去打探一番，實在沒頭緒就實話實說，反正咱們是連夜往這邊趕的，一刻沒閑著，到了這裏的時候喪禮也剛開始，至於朱五為什麽不見了，咱們也不好妄自揣度！”
    “好，就這麽說定了，走！”
    兩個人從進來到離開，都沒有驚動旁人，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當喪禮結束，所有來賓都與柳絕山一一告別！
    和這個新任家主搞好關係是每個柳家人的當務之急！不管你承不承認，這個柳絕山都會坐在柳慕白曾經的位置上，你不去擁護自有別人擁護！忠心若是表明晚了，到時候比草還賤！
    柳絕山不再拒人千裏之外！
    開始的狂傲是在震懾人心，如今眾望所歸，就需要親情的維係，隻有軟硬兼施，自己的位置才能坐得長遠！
    等所有人都走了，柳絕山留下了柳泉和柳玉堂！
    他開門見山道：“柳泉，你昨晚是不是遇到鳳九霄了？”
    柳泉毫不猶豫：“是！”
    見柳泉答得痛快，柳絕山露出滿意的表情，“嗯，你知不知道，你隻要猶豫一下，你就已經是死人！”
    柳泉額頭見汗，顫聲道：“多謝家主不殺之恩！”
    “家裏的銀庫被他掏空了？”
    “應該是！我沒親眼見到！”
    “鳳九霄多大年紀？”
    柳泉心道：原來你也沒見過鳳九霄，我還以為你認識他呢？
    “他個頭比我高半頭，長得挺精神，乍一看像個讀書人，他腰間掛著一柄長刀，平日裏總是穿著白色衣襟。”
    “比你高半頭，那和我差不多。長得挺精神，意思是比我長得好唄！”
    “沒你長得好！”
    “我不喜歡別人拍我馬屁，你不用口是心非！我問你，你昨晚是不是帶著他把所有的鋪子走了一遍？”
    “是！但柳家核心的鹽鐵產業沒去！”
    “你沒告訴他？”
    “他問了，我也告訴了，是他沒去。”
    “他為什麽沒去？”柳絕山滿臉疑惑！最該去的地方他反而沒去，這絕對不正常！
    “他說去了也沒用，一是地方太遠了，時間來不及，另外他說他要那些產業也沒用。”
    “他真是那麽說的？”
    “是！”
    “那他為什麽看上了柳家的米鋪、瓷器鋪、綢緞鋪，甚至還有天上人間，這些地方掙的錢難道比鹽鐵少嗎？”
    “他說不在錢多錢少，而在於是否影響百姓生活！他說他控製了這些店鋪，就可以自己管控價格，讓老百姓能吃得起飯、穿得起衣、看得起病！”
    “什麽？”柳絕山霍然站起，“他真的這麽說？”
    “是！”
    “別人是拚命從老百姓身上掙錢，他卻是拚命想反哺老百姓，這個鳳九霄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柳泉心道：咦？怎麽他們都叫他鳳九霄，他不是姓龍嗎？
    “家主，那個……鳳九霄告訴我他姓龍，莫非他在江湖上還有另外一個名號？”
    “姓龍？不可能！他在江湖上隻有一個名字，就叫鳳九霄！他說姓龍，不過是掩飾而已！”
    “哦！”柳泉心道：原計劃是宋廷派人來緝拿朱五，結果朱五自己先行逃離，柳絕山卻半路殺出，怎麽辦？
    柳絕山看著柳泉，“他們是不是給你簽血契了？”
    柳泉道：“是！”
    “你不用擔心，對他們你可以一直保持聯係，那些柳家的產業你可以一直假裝替他們在打理，這樣你就安全了。”
    “多謝家主理解！但那些產業的收益真的留給龍……留給鳳九霄？”
    “嗬嗬，世上哪有那麽多便宜讓他占？三個月內，這些店鋪全都給幹倒閉！然後改頭換麵重新開張！”
    柳玉堂道：“山哥，好好的為啥要倒閉？”
    柳絕山道：“不幹倒閉，豈不是永遠讓那個鳳九霄占我柳家的便宜？”
    柳玉堂道：“我們就直接搶回來不就行了？那本來就是我們柳家的產業！他怎麽逼那些掌櫃簽的轉讓契約，咱們就怎麽逼他們再簽回來，他能把咱們怎麽著？”
    柳絕山道：“玉堂，你還年輕！鳳九霄這個人你可能聽都沒聽過！我告訴你，他搶你行，你搶他不行！”
    “他這麽霸道？”
    “是！”
    “山哥，他比你還厲害？”
    “當然！雖然你很失望，但這是事實，我這人也從來不願吹牛，我即使全力也接不住鳳九霄的一招！”
    “他那麽厲害？”
    “你知道朱五為啥昨晚跑到賭場了？”
    “難道就是躲他？”
    “不錯！否則朱五會任由他把柳家的銀庫掏空？”
    “看來朱五以前就吃過鳳九霄的虧！”
    “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朱五的真實身份我也是前幾個月才打探到！他隱藏的是真深啊！”
    “他到底是誰？”
    “你聽說過八字龍頭嗎？”
    “武林四公子之一，嶺南霸主，八字龍頭朱五公子？”
    “不錯！就是他！”
    柳玉堂一臉震驚，“聽說他後來當了南漢皇帝，再後來南漢被大宋王朝給滅了，他也下落不明，沒想到他竟然跑到這裏了！”
    柳絕山臉上露出一片陰鷙之色，“他若不跑，說一定能和我合作一把！”
    “和你合作？你倆能合作什麽？”
    “說了你也不懂！柳泉，你的血契我現在解除不了，所以你對鳳九霄表忠心我也可以理解。我很欣賞你的能力，所以我依然想重用你。”
    柳泉聽柳絕山如此交心，一時竟不知如何應對。
    柳絕山道：“搞垮這些柳家的店鋪，並不是讓他們真的垮，隻是讓你好有個交待，鳳九霄知道那些店鋪倒閉了也隻會認為那些掌櫃經營不善，或者是其他原因，賴不到你頭上。等那些店鋪倒閉，重新換名開張，鳳九霄也不會細查，他天南海北的四處亂轉，再次來到這裏的時候也不知是猴年馬月了，說不定早把你忘了，所以你不用擔心！”
    柳泉噗通跪下，“多謝！”
    他是真沒想到這個柳絕山居然處處為他著想！就算是另有所圖，但人家沒有因為自己叛變柳家而殺了自己，這已經是法外開恩了！自己還有什麽奢望？
    “家主，你怎麽說，我就怎麽幹！”
    “好！凡是鳳九霄知道的產業，想法金蟬脫殼，另起爐灶！凡是他不知道的產業，能換地方的換地方，不能換地方的加強守衛！”
    “這是為什麽？”
    “鳳九霄既然知道了這些地方，肯定會通知宋廷，用不了多久，宋廷就會派人來暗中調查，一旦時機成熟，他們就會搶走！”
    柳泉道：“原來如此。”
    “你去按計劃行動吧，要讓外人感覺這些店鋪不倒閉都不行，那就成功了。至於用什麽辦法，你盡情發揮。”
    “好！我可以設計幾場江湖仇殺，或是流竄的盜匪洗劫，這樣店鋪倒閉的速度還能更快。”
    “你說了算。回頭讓所有店鋪掌櫃到我這兒來一趟！”
    “是！”
    太陽漸漸升到了天空，氣溫略有回暖，但仍然有了寒意。北國的秋，與南國相比就是冷得多。
    辣椒看著路兩邊凋零的落葉，有些感觸，“聽說北方下雪早，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到雪。”
    袁紫珊道：“怎麽，又想堆雪人了？”
    趕車的龐十五道：“下雪好啊，不但能堆雪人，還能打雪仗！”
    辣椒嗬斥道：“閉嘴！讓你說話了嗎？再說話晚上禁食！”
    龐十五隻好乖乖閉嘴！
    居然氣還沒消！那就再等等！
    第二輛車上的常子衿和二妮相視一笑！
    二妮小聲笑道：“辣椒的火氣這麽大，她這一嗓子吼得，我這邊都聽得清清楚楚！”
    常子衿笑道：“十五還以為辣椒氣早消了，上趕子又搭訕，沒想到又挨嗤了，嗬嗬！”
    忽聽後邊響起一陣蹄聲，數匹快馬正從後方疾馳而來，很快便超過了馬車！
    突然，那幾匹快馬竟然停在了前邊，有人喊道：“給我站住！”
    二妮一怔，“有人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