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幽靈宮主—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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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左右, 這場別開生麵的夜宴結束了,各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河岸邊頓時鬧哄哄的, 朱厚耀逮住想溜走的小破孩朱載琛,冷聲道:“我送你回去。”
小破孩頓時耷拉著腦袋, 他也有武功, 但是武功平平, 是沒法與王叔比肩的,想要從王叔手上逃走,做夢比較快,他那些侍衛一起上倒是能攔住王叔,但是他敢這麽做麽?
“飛飛,你帶邀月他們回府, 我稍後回來。”朱厚耀提著朱載琛的衣領, 向飛飛說道,又向邀月和憐星她們頷首。
不過剛走出兩步, 他們麵前就出現了五個攔路人, 為首的年輕男子穿著白衣,外罩一件鬥篷, 不過他的臉色就算是在夜色中也教人看得出來不正常的白,四個黑衣隨從兩兩站立在白衣男子身後。
白衣男子神色激動地望著飛飛, 那雙眼中蘊含的感情不言而喻,不過他的行為過於大膽,眼神過於火熱, 登時就讓朱厚耀心底不爽。
朱載琛心裏歡呼,他把自己從王叔手上解救出來,若無其事地站在一旁,等著看王叔大吃飛醋,然後大打一場的精彩畫麵。
邀月幾人有些莫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年輕男子,他這行為也太過火了吧?
飛飛蹙了蹙眉,正要說什麽,朱厚耀移步就擋在她的麵前,即便他雙手已經控製不住地握成了拳頭,還是打算先禮後兵。
“容殿主有事?”不過朱厚耀神色肅穆,聲音非常冷。
白衣男子便是現今江湖青年俊才之一的星辰殿殿主容君辰,聽到朱厚耀冷冷的聲音,他才醒過神來,他似乎引起對方誤會了。
容君辰捂著嘴,又距離咳嗽好幾聲,身後兩個隨從立即上前來一人扶著他,一人拍他的後背,想讓他盡快平靜下來。
“世子可否借一步說話?”這會時間,他已經知道查到了妹妹的基本情況。
朱厚耀心中怒氣勃發,借一步更不行啊!
容君辰苦笑道:“世子,飛飛姑娘與我娘長得很像。”
朱厚耀傻眼,心中蓬勃的怒氣就跟戳破了的皮球一樣瞬間騰飛,隻留下滿心的錯愕。
邀月、憐星、林承楨、雲承錦等人麵麵相覷,小破孩朱載琛摸著下巴泄氣地道:“原來不是情敵主動送上門,是未知大舅子啊!”
飛飛瞪圓了眼,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她從朱厚耀身後走出來,滿臉的愕然。
在飛飛成長的這些年,沒有誰特意在飛飛麵前說她不是雲瑤親生的,當然像大人總是喜歡在孩子麵前打趣說孩子是外麵垃圾堆撿回來的這話,雲瑤她自己都說過,雖然飛飛心底可能有點意識,但是她從未真正想過這個問題。
飛飛臉色非常不好,她看了一眼容君辰,然後直接丟開所有人,使出輕功,轉瞬就消失在大家麵前。
小破孩朱載琛搖頭歎息:“哎,飛飛姐傷心難過了呢。你們還在這愣住幹什麽?不趕緊回王府?飛飛姐肯定找找叔祖母去了。”
朱厚耀掃視了一眼四周,岸邊人都走得差不多,不過不遠處不就是朱厚密和燕南天一眾人麽?他勾了勾嘴角,還是讓朱厚密有始有終的好,於是他一個閃身就把朱厚密抓了過來,然後把小破孩塞給了他。
“朱厚密,你要找我麻煩,我隨時奉陪,他既然是你帶出來的,你就須得負責送他回去。”
把送小破孩回宮的任務交給了朱厚密,朱厚耀看著容君辰道:“有事到王府來說吧。”然後他朝邀月她們頷首道:“我先行一步,你們自己也找得到路,自個到王府來。”
朱厚密的兩分醉意瞬間清醒,看著嘟著嘴滿心不樂的小破孩,頓時欲哭無淚,不過再不願,他也得把小破孩送回皇宮。
邀月和憐星帶著師弟師妹們不緊不慢地往崇靖王府而去,容君辰帶著隨從遠遠地墜在她們後麵,他之所以用這麽慢的速度,其實是想給妹妹時間,看妹妹那神情,她對自己不是親生的事情似乎不知情。
夜風拂麵,五月的天氣這種風從身邊而過,帶著一股涼意和舒爽之感,容君辰這一路免不得思考自家的事情,一時悲傷盈滿心頭,又想到他找到了妹妹,九泉之下的父母可以安心了,他心底就是一股喜悅,那是從心底油然而生的喜悅。
在方才夜宴那一個時辰左右的時間裏,他已經讓下屬查清了妹妹的身份,他不禁有些苦笑,江湖上有名的美人和公子都有畫像,但是偏偏飛飛隻有一個名聲,並沒有畫像在外流傳,是以他這麽多年才錯過了妹妹。又轉念一想,妹妹被崇靖王妃保護得這樣好,她定然是過得開心快樂的。
飛飛用上輕功,不消一刻鍾就從午陽樓回到了王府,雲瑤和離邪正在花園賞景。雖然是上玄月,但是今夜星空特別美,彎彎的月亮猶如一把鐮刀掛在天空,清冷的光輝撒向人間,亮度一點也不比滿月時弱。
在飛飛踏入花園,就被雲瑤察覺了,她的腳步淩亂,呼吸沉重,雲瑤正奇怪呢,就見映入眼簾的飛飛一頭紮進她的懷裏,死死抱著她的腰。
鑒於飛飛與朱厚耀總是鬧些小別扭,雲瑤和離邪又當飛飛吃幹醋。
“怎麽了?不是出去玩麽?午陽樓那邊應該很熱鬧。”
雲瑤撫著飛飛的頭,這個時代的女子都非常注重頭發,一頭頭發又黑又順又亮,手感非常好,雲瑤忍不住摸了又摸。
朱厚耀雖然慢了幾許,但是他的武功比飛飛高,轉瞬也回來了。
走進了花園,他便放慢了腳步,踏步過來,頓了頓,在離邪身邊站定了。
“這是怎麽了?”雲瑤見飛飛不說,便看向朱厚耀:“你們倆又鬧別扭了麽?”
朱厚耀神色有些不自在,他搖了搖頭,方才說道:“不是,母妃,是方才有個人說飛飛與他娘長得很像。”
離邪也正色起來了,與雲瑤對視一眼,兩人從未查過飛飛的身世,何況當初江湖混亂得很,江湖上每天都有人死亡,每天都有一些小門派被滅門,還有每天也都有人丟失,更有人自己丟棄了孩子,要查的話,哪裏查得過來?
“娘,那個人肯定說假話。”飛飛甕聲甕氣地道,突然她想起三歲那年發生的事情,五歲以前的記憶都很模糊了,但是觸及那個點,也總能想起來了,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外麵的世界,娘找她以前的相公報仇,說讓他感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飛飛紅了眼,雲瑤撫著女兒的頭發,輕笑一聲:“你以前不是哭著問我是不是撿來的麽?我當時告訴你,你確實是我撿來的呀。”
“這話一聽就是哄我的。”飛飛哭著說著。
離邪和朱厚耀默不作聲,這事他們無從插嘴。
雲瑤等她哭夠了,輕輕拍著她的肩,說道:“難不成你是我撿回來的,我把你養這麽大,就不是我女兒了麽?”
飛飛抽噎得更大聲了,雲瑤輕柔說道:“我們的關係不會有任何改變,以前娘怎麽對待你的,以後娘還是怎麽對待你。娘也沒有想到你的親生父母那邊還有人在找你,不過既然他們出現了,你也不用擔心,麵對他們不需恐慌,娘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
“厚耀,對方是什麽人?你們可有說什麽?”雲瑤看向朱厚耀,朱厚耀心裏鬆了口氣,說道:“容君辰,就是近來江湖聲名鵲起的星辰殿殿主。他是突然出現在江湖上的,以前隻是一個閉塞的小山村的獵戶,他的師父是靈光老人,不過靈光老人並未照顧他多久,在他十歲那年便去世了,那之後他一個人呆在那個小山村,直到武功學有所成,這才出現在江湖上,不過他的身體似乎不太好。”
雲瑤蹙眉,看起來似乎有內情,一個人風華正茂的年紀身體卻不好,不是練武走入了岔路,便是中了毒,就不知容君辰是哪一種情況?
“父王,母妃,他馬上就會到,你們看,是不是與他談一談?”朱厚耀趕緊說道:“還有邀月、憐星、承楨和小錦她們也上京來了。”
離邪挑了挑眉:“那兩個小鬼是偷跑出來的吧?”
林承楨兄妹倆的秉性,大家都知道呢,朱厚耀默默地點頭。
雲瑤起身,把飛飛也拉了起來,用手帕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痕,雙眼有些紅腫,她眨了眨眼,還是想哭。雲瑤點了點她的鼻子,好笑道:“多大人了,還哭鼻子。”
飛飛低著頭扁著嘴,拽著雲瑤的手不放。
“走吧,去前廳見客。”
於是四人便一同往前廳而去,大概一盞茶時間,邀月和憐星帶著師弟師妹才走來,而容君辰和隨從在她們五米之後。
進了大廳,邀月和憐星幾人隻是向兩位長輩行了禮,便默不作聲地坐在一旁,她們是熟人,不用拘謹,而容君辰麵對著離邪和雲瑤,他雖然力求保持自己最好的狀態,但是雲瑤和離邪還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情況。
雲瑤雖然還沒有診脈完全確認,但是也有八分肯定,容君辰應該是身中奇毒,原本是活不下來的,但是用了一種極端的方法活了下來,隻是這種方法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若是再不解毒,然後好生地調養身體,不需兩年就會去地府報到了。
容君辰稽首一禮,然後從身後的隨從手上接過一卷畫卷,他看了一眼低著頭的飛飛,表情似喜非喜,帶著一點傷感地說道:“王爺,王妃,這是我母親的畫像,這幅畫是我父母成親不久,父親為母親所畫。”在他學會畫畫之後,怕把父母忘了,便憑借著記憶留下了父母的畫像,當然後來他找到星辰殿的舊址,在破舊的房間裏找到了有關父母的資料,自然也有父母的畫像,與他自己所畫相比,他記憶裏的母親比父親畫卷上的母親有些差別,不是完全一模一樣,但是手上這幅畫正好是母親年輕的時候,與飛飛如出一轍。
朱厚耀接過來,打開一看,瞬間眼睛就亮了起來,不需要對比,隻要見過的人都會認為這幅畫卷裏的女子與飛飛有親密的關係。
雲瑤接過畫卷一看,不需再多問,這個女子定然是飛飛的母親,沒有任何疑慮。
飛飛低著頭,雙手扣著衣襟,就是不抬頭看畫卷一下,雲承錦她們挨個傳閱看了個遍,個個眼睛猶如夜晚的貓眼一樣。
最後畫卷還是到了飛飛手上,不過她還是沒有看,就這麽低著頭。
雲瑤不催她,看向容君辰,再一次仔細打量他,說道:“容公子,請坐下說話。”既然這人真是飛飛的兄長,總不能苛刻了人家。
隨從趕緊扶著容君辰坐下,接下來容君辰講述了一遍容家發生的慘劇,這慘劇是另外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嫉妒不平心裏引起的。
二十年前,星辰殿不過是江湖上一個二流組織,成員也不過區區二三十人,容父也並無太大的野心,隻想安穩度日,不過容父本人生得儒雅俊逸,在他闖江湖的時候,吸引了好些女子喜歡。容父與容母相知相許,過了好幾年幸福快樂的日子,兒子七歲,女兒還不到一月的時候,朋友來賀喜,卻不想是引狼入室,那兩個人男人覬覦容母,女人覬覦容父,女人給容母下毒,卻被容君辰誤食,晚間又有一群黑衣人夜襲,容父在前麵應敵,容母安排兒子和女兒出逃,因為容君辰中毒,容母安排下人帶著兄妹倆往兩個方向逃走,一方帶著兒子前往靈光老人那裏求救,一方帶著女兒往娘家的方向逃跑,容父和容母在那個夜晚喪命,靈光老人救下容君辰之後,便帶著他回了星辰殿,隻能為父母和星辰殿一眾人收屍。
容君辰所中的毒非常陰邪,為了壓製毒素,靈光老人傳授他至剛至陽的武功,又在去世前,以灌頂的方式把一身內力傳給徒弟,這才使得容君辰多活了十七年。
以前容君辰是沒有能力尋找妹妹,自從他踏入江湖以來,他就沒有放棄過尋找妹妹,隻是當年帶著妹妹逃走的人,一個都沒有找到,他把從星辰殿到外祖家的必經之地都找了許多遍,詢問了許多人,就算偶有年齡或者其他方麵符合的女子,在進一步驗證之後,也都被證實那根本不是他的妹妹。
現在容君辰不需要進一步驗證,就能確認,飛飛就是他的妹妹。
雲瑤隻需稍稍回想,就知道為何容君辰這些年做了無用功,因為從幽靈宮到淮陰與從星辰殿到洛陽,恰好就像是從西向東和從南向北的兩條直線,交叉點隻有那一個點,當年白靜第一次到淮陰找柴玉關算賬,被王雲夢阻攔,沒有見到柴玉關,又受了傷,返回途中,恰好在野外一堆草叢中撿到一個哭泣的嬰兒,聯想到自己那還未出世的孩子,白靜心頭一時惡念俯身,便把孩子抱回幽靈宮了。
雲瑤並未講述她是怎麽撿到孩子的,望了望外麵的天色,說道:“容公子,今日天色已晚,還請在舍下住下,明日再說可好?”
容君辰無有不答應,朱厚耀便親自送他到客院安歇,這邊雲瑤一行人便進了內院,飛飛自己拿著那幅畫回了明芳院。
雲瑤沒空關心林承楨兄妹倆,隻是問過他們一兩句話,搖頭笑道:“你們倆膽子夠大的,都敢離家出走?”
“邀月、憐星你們倆是聽話的孩子,不用覺得拘謹,白姨這裏,你們也熟悉,自己怎麽方便怎麽來,白姨現在去看一看飛飛,免得那丫頭鑽牛角尖出不來。”
雲承錦吐了吐舌頭,林承楨嘿嘿一笑,心中其實很得意。
邀月和憐星點了點頭,她們每回來京城都會來王府,對王府自然不陌生。
待雲瑤進了明芳院,就見飛飛的臥房,燈光非常亮晌,好似夜空裏一盞炙亮的白燈。
飛飛呆坐在凳子上,她麵前的圓桌上那話畫卷攤開著,畫卷上一個穿著煙霞色長裙的女子正在桃花樹下巧笑嫣然,從她的神態上就能看出這是一個活潑的少女,眉眼間與飛飛某些神態非常相似。
“她真漂亮是不是?”雲瑤繞過飛飛,含笑看著畫上的女子說道:“看得出來,畫這幅畫的人極好地捕捉到了她的□□,當然也可以說就是這種靈動打動了畫者。”
飛飛悵然地道:“我就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並沒有覺得傷心難過。”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相處而來,如若今天我對你不夠好,當你知道你不是我的女兒,你的母親另有其人的時候,你才會覺得傷心難過,並且會控製不住地想,她若是在,是不是會很疼你?”雲瑤看著畫上美麗的女子,又說道:“聽你哥哥所言,你的父母很恩愛,他們若在,定然會疼你如珠如寶。”
雲瑤心底有些恍惚地想,她雖然對飛飛好,如同對待燕豐他們一樣,但是與親生父母對待子女而言,這又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