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陽光從薄雲裏照射下來，溫煦地灑向人間，半夜的一場綿綿細雨，讓枝葉上掛滿了晶瑩的水珠，廊下的鸚鵡，發出悅耳的叫聲，呈現寧靜祥和的景象。

    卯時初刻，厲府的下人陸續起了，各司其職，各安其事。嫋嫋炊煙從廚房裏升起。一個身穿桃紅色繡妝花半臂褙子，容貌秀麗嬌柔，年約十一二歲左右的少女，迎著清晨的陽光，走進了廚房。

    姑娘來了，東西都預備好了。”廚娘行禮道。

    好。”這個少女不是別人，正是厲家的大姑娘，小名暖暖的厲寶妍。厲寶妍最近在學做廚藝，一早起來，到廚房裏為母親做朝食。

    奶芋已上蒸籠蒸熟，厲寶妍打開蒸籠蓋子，將奶芋取出來，去皮壓成泥狀，用紗布瀝盡渣，揉成芋泥，加上去了筋的雞脯肉和豬肥膘肉，一齊剁成茸，和芋泥拌合，加上蛋清、薑汁、胡椒粉等物，做成茸糝。

    將芋泥放入盤中抹平，用豌豆尖苞在上麵擺出圖案，再次放進蒸籠裏。幹貝已經洗淨，放在碗裏加清湯、薑、蔥等配料，放進另一個蒸籠裏蒸軟。蒸好了，取出芋糕切成菱形，中間放進幹貝，放在火上，添清湯燒沸，勾薄芡，起鍋裝盤。芋糕白如玉，幹貝黃似象牙，素雅而協調。

    厲寶妍把幹貝芋糕裝進食盒裏，還有栗米粥，一碟豆渣和一碟鹹菜，讓婢女提著，往正院去。

    厲夫人在兩個妾室的伺候下，已梳洗，看著長女進來，笑問道：“今天做了什麽呀？”

    幹貝芋糕配栗米粥。”厲寶瓊笑，“小弟還沒來呀？”

    來了來了，大姐，我來了。”一個四五歲的小童咚咚地跑了進來。

    厲寶妍張開手，抱住了小童，“碸弟。”

    厲夫人帶著兒女一起吃完朝食，說笑了一會，打發厲寶碸去了前麵的書房，笑道：“暖暖，這個糕點不錯，味鹹鮮美，一會再去做些，等禎哥兒來了，可以送去給他吃。”

    不要。”厲寶妍嘟嘴道。

    為什麽不要？你和禎哥兒吵架了？”厲夫人問道。

    沒有。”厲寶妍低頭絞著衣帶。

    哪是怎麽了？”厲夫人輕輕推她一下，“禎哥兒惹你生氣了？”

    厲寶妍咬了下唇角，道：“前幾天去書鋪買書，看到他和徐若瑤一起。”

    厲夫人微皺了下眉，“就他們倆？”

    厲寶妍搖頭，“還有他的大哥大姐、徐若瑤的大哥徐成亮，高灩依兄妹。”

    有這麽多人，又不是單獨和徐大姑娘在一起，你生得是那門子的氣？”厲夫人好笑地問道。

    我沒生氣。”厲寶妍辯解道。她看到禎兒和徐若瑤說笑，她心裏犯酸。

    沒生氣，就去做糕點吧，莊子裏送來了很多蘋婆，你榨一壺，和糕點一起送過去。”厲夫人生下厲寶瓊，數年不曾開懷，禎兒拜厲大人為師後，她喜歡這個嘴甜、家世好，人品佳的孩子，頗有點視他為女婿的意思。

    厲寶妍扭捏了一會，還是去了廚房。

    辰時正，禎兒照舊來厲府讀書。厲大人共收了五個弟子，除了禎兒，還收了他的二個侄兒，一個遠房外甥，一個投奔來的厲家族人。

    禎兒正和他們說話，一個身穿大紅衣裳，打扮明豔動人的少女，領著兩個丫鬟，一個丫鬟提著一個食盒，另一個則端著一碟掛綠。

    這少女是厲寶妍的堂妹厲寶嬋，比她小半歲，進了屋，盈盈笑道：“大哥哥、二哥哥、禎哥哥、陸哥哥、易哥哥，碸弟弟，你們念書辛苦了，我給你們帶了些西瓜粥和掛綠，吃點東西，休息一會再看書吧。”

    每當禎兒來厲府，厲寶嬋就會到外院的書房來，厲家三兄弟和另外兩人都知道她打得是什麽主意，不約而同地看向禎兒。禎兒若無其事，唇邊掛著慣常的溫柔笑容。

    厲家老大是厲寶嬋的親哥，禎兒各方麵都不錯，妹妹若能嫁給他，那是好事，笑道：“二妹妹辛苦了，這麽大熱的天，勞你又送粥又送水果。”

    厲寶嬋眸光流轉，瞥了禎兒一眼，垂首羞澀地道：“不辛苦，這是妹妹應該做的。”

    丫鬟將食盒裏放在書房裏的空書桌上，將食盒裏的西瓜粥端出來，盛在白瓷碗裏。厲寶嬋親手將碗端到禎兒麵前，嬌聲喚道：“禎哥哥，喝西瓜粥。”

    禎兒用手擋住，道：“謝謝二姑娘小姐，我不喜歡喝西瓜粥。”

    厲寶嬋聽了，將碗放下，道：“禎哥哥吃顆掛綠吧。”說著伸手去拿了顆，剝了皮，遞到禎兒的嘴邊，“禎哥哥，吃吧。”

    禎兒再次將她的手推開，麵色微沉地道：“我自己來就好。”

    剝掛綠容易弄髒手，還是我剝給禎哥哥吃吧，來，禎哥哥，張嘴呀。”厲寶嬋將掛綠再次遞到他的嘴邊。

    不勞煩二姑娘。”禎兒眼中閃過一抹不耐。

    這時，厲寶妍身邊的婢女送來了幹貝芋糕和蘋果汁，客氣地說了幾句，放下就離開了。回到內院，告訴厲寶妍，“大姑娘，二姑娘又送東西去書房了，還剝掛綠給李二公子吃。”

    厲寶妍臉色微沉，抿緊唇角，扭身回房去了。

    正午時分，厲夫人讓人請禎兒，去內院的錦春院小廳吃晝食。在院門口，禎兒和厲寶妍遇到了。

    禎兒朝她伸出手，“你給我繡得荷包，怎麽不給我？”

    我沒繡。”厲寶妍噘著嘴道。

    碸弟說你繡好了，繡得是一路連科，快給我。”禎兒霸道地道。

    啪”的一聲，一樣東西從厲寶妍的衣袖掉落在地。禎兒低頭一看，是一個繡著鷺、蓮花和蘆葦的荷包，彎腰拾起來，“暖妹妹，撒謊不是好孩子。”

    又不是繡給你的？”厲寶妍嘴硬地道。

    繡得還不錯，上麵還繡了一個禎字，除了我，你還認得哪個名字裏有禎字的人？”禎兒挑眉問道。

    我……”厲寶妍鼓了鼓腮幫子。

    禎兒把荷包放進懷裏，上前握住她的手，“你這丫頭，又鬧什麽別扭？”

    我沒鬧別扭。”厲寶妍想把手抽出來，可是禎兒握得緊，她沒抽出來，眸光閃了閃，“你鬆手，我娘昨兒說了，要讓我早些定親了。”

    太好了，我回去跟我娘說，讓我娘請媒人上門提親。”禎兒麵露喜色道。

    你娘請了媒人來提親，我爹娘未必會答應把嫁給你的。”厲寶妍雙腳在裙下互踩。

    先生和師母一定會答應把你嫁給我的。”禎兒自信地道。

    才不會呢。”厲寶妍沒好氣地輕啐他一口道。

    進去了，師母還等我們用飯。”禎兒牽著厲寶妍的手往裏走。快到廳時，厲寶妍低聲道：“你快鬆手，會讓我娘看到的。”

    師母看到才好，我娘請媒人來提親，先生和師母一定會同意的。”禎兒得意地道。

    你你你，厚臉皮。”厲寶妍羞得臉頰通紅。

    厲夫人隔著窗，早已看到，笑得眼角都是細細的皺紋。

    申時末，在厲府讀了大半天書的禎兒回到靖北侯府，直接去了持韶院，進門就大聲嚷嚷，“娘，娘，您在哪？”

    姚心蘿正靠在榻上，聽淇兒說過幾天宴客的安排，聽到禎兒喊聲，忙應道：“哎哎，在這呢。”

    娘，我要娶妻。”禎兒衝進來道。

    姚心蘿微愕，“你要什麽？”

    娘，我要娶暖妹妹，您請媒人，明天就去提親。”禎兒急切地道。

    姚心蘿驚坐起，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可是做錯事了？”

    娘，您別亂想，我沒做錯事，我就是想娶妻了。娘，您還記不記得上幾回我給你帶回來的糕點，那都是暖妹妹做的。味道鮮美，很好吃對不對？”禎兒討好地笑問道。

    姚心蘿笑了笑，道：“我要的是兒媳，不是廚娘。”

    娘，暖妹妹很乖巧，很聽話的，她進了我們家門，會好好孝順您。娘，您就請媒人去提親，好不好？”禎兒拽著姚心蘿的衣袖，撒嬌道。

    小弟，你多大的人了？還跟娘撒嬌。”淇兒嫌棄地撇嘴道。

    禎兒嬉笑道：“大姐，我再大，也是娘的小兒子，我就可以跟娘撒嬌。”

    淇兒輕哼一聲，把頭偏開不理他。

    你大姐還沒出嫁，你大哥還沒成親，你這孩子卻這般的猴急，這麽急著娶親。行了，行了，我跟你爹商量商量，再做決定。”姚心蘿頭痛地撫額，淇兒雖情竇初開，可她擔心她做不好皇子妃，一直在拒絕蕭熼；同同絲毫沒有娶親的意思。兩個大的終身大事，還沒解決，小兒子卻早早的紅鸞星動。

    娘，爹一回來，您就跟他商量。”禎兒催促道。

    好的，你放心，你的暖妹妹跑不了的。”姚心蘿笑道。

    禎兒笑著摟住姚心蘿的胳膊道：“娘最好了。”

    我要是不答應，娘是不是就成了最壞的了？”姚心蘿斜睨他問道。

    不是不是，娘永遠都是最好的，最美的、最溫柔的、最善良的。”禎兒拍他娘的馬屁。

    說話間，奶娘把一個兩三歲，生得粉雕玉琢、玉雪可愛的小姑娘抱了進來。小姑娘進了屋，下了地，奶聲奶氣地道：“娘，大姐姐，小哥哥，蕊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