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輕悠咬著下唇，臉上的表情糾結萬分。

    清尹晨靜靜地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戲謔。

    過了一會兒，倪輕悠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一字一句鄭重其事地對清尹晨說道：“你不許給她服蜜霜！”

    清尹晨緩緩笑了：“你不是最效忠你家義父嗎？”

    “這與效忠義父也不衝突啊，七葵又傻又笨，她對義父的計劃產生不了任何作用。”倪輕悠狡辯道

    “可惜你錯了，她現在既不傻也不笨，是人都會變的，不過依我看，這些年唯一沒變的就是你，依然又壞又蠢。”

    “你……”倪輕悠氣呼呼地瞪著清尹晨。

    下一刻，她忽然想起了什麽，收起臉上的怒火，用怪裏怪氣的語氣對清尹晨說道：“是啊，是人都會變得，身為渺生殿的幸存者，我們都成為了地獄中的惡魔。”

    清尹晨聽到“惡魔”二字後，臉色頓時陰沉下去。

    “怎麽，不同意我的說法？你難道不是惡魔嗎？你對‘蜜霜’成癮，你手上沾染的鮮血，真是太多了。你早就不再是那個純良高尚的清尹晨！”

    “倪輕悠！”清尹晨怒喝。

    他是真的生氣了，目光噴火，雙手握拳，看著她的目光像是要吞噬掉她一般。

    看著這個樣子的他，倪輕悠忽然覺得好沒意思。

    她幽幽地歎了口氣，說道：“我們這樣相互折磨真的好嗎？明明寒夜漫漫，隻有我們這兩個沒有溫度的活死人相依取暖，可我們偏偏還要往對方頭上倒上一桶涼水。”

    清尹晨聽聞這句話後，臉上的怒火逐漸消散，露出了哀傷的表情。

    倪輕悠看到他的這種神情，忙抓住他的手懇求道：“我以後再也不挖苦諷刺你了，你也放過七葵吧！”

    清尹晨凝視著她握住自己手掌上的手，忽然輕輕扭頭看向別處，聲音中帶著無比的疲憊：“你出去吧……”

    倪輕悠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麽，但看他臉上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表情，於是隻好不甘地退出了房間。

    可就在她快退到門口時，清尹晨忽然喚住了她。

    “武林大會，你最好不要去。”清尹晨說了這麽一句令人費解的話。

    “為什麽？”

    為什麽？清尹晨當然不會告訴她，他清楚地記得旭國即將發生的所有大事，包括這次武林大會的結果。

    “你別問那麽多，總之我給你的建議是你最好別去參加武林大會。”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對了，你來曆這麽詭異，知道些什麽別人不知道的事情也很正常。”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我提醒你了，聽不聽是你的事。”

    “你話裏的意思，莫非冥劍山莊會輸？”倪輕悠看到清尹晨沉默不語，以為他是默認了自己的話，頓時感到無比震驚惶恐，差點站不穩。

    “可是義父與你製定的計劃滴水不漏，明明勝算很大啊！”

    清尹晨依然沒有回答她。

    倪輕悠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惶恐不安，繼續問清尹晨道：“你讓我別去，那你自己為何要去？”

    清尹晨緩緩走到窗邊，仰望著夜空上的孤月，此刻的他看起來格外寧靜平和。

    他輕輕側頭，目視著倪輕悠說道：“我之所以還願意活著，是為了回到上京，見我想見的人。”

    這算是他給倪輕悠的回答吧。

    父親，母親，外祖父，大舅舅，小舅舅，還有辭嬅和唐叔叔，為了看他們一眼，他必須重回上京，不管是以何種方式。

    ***

    這一路倪七葵本打算依照伶舟起所言，看看風景，放鬆放鬆心情，可是，她一直惦記著武林大會的事情，看山不是山，玩水差點掉水裏淹死，整個過程心不在焉。

    顏華倒是樂嗬嗬的，一會兒指著石林中的某塊石頭說它長得像烏龜，一會兒下溪抓魚放火堆上烤。

    不過他老實了沒幾天，老毛病又犯了，在渭城時，看到一位美人經過便忍不住跟上去搭訕，後來兩人相談甚歡你儂我儂，直到倪七葵買好東西找到顏華，顏華才和美人執手相看淚眼，依依不舍地分開了。

    一開始倪七葵還有心情調侃顏華：“你這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後來在黎城、嫿州、迎風鎮時顏華都是如此，倪七葵就有些生氣了。

    她在迎風鎮和顏華爆發了一場嚴重的爭吵，兩人在“顏華是否應該保持采花賊的秉性”這個問題上各執己見。

    倪七葵希望顏華可以改掉拈花惹草這個惡習，這樣做倒不是為了讓顏華補救自己的名聲，畢竟倪七葵也覺得名聲這種東西有或無都一樣，她隻是認為，顏華這樣的行為太容易傷害到別人了，例如，他就曾主動地告訴她曾有三個姑娘為了他發誓終身不嫁。令七葵感到不舒服的是，顏華竟然是用一種自豪得意的語氣講述這些的，所謂“不娶何撩”，這根本不是在“隨便玩玩”，顏華根本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但顏華卻辯解道，他就是那釣魚的薑太公，秉著“願者上鉤”的原則，從來不會糾纏無心於此的人，雙方你情我願，談何傷害？如果每個人都抱著七葵這種想法，那世上豈不將充斥著“你欠我我欠他他欠你”的抱怨？

    反正兩人都沒有成功說服對方，從迎風鎮到目的地千葉城這段路程裏，倪七葵一直沒有搭理顏華。

    倪七葵來到千葉城後，立刻前往凝頤樓購買千葉甑糕。

    凝頤樓老板果不其然跟她說，現在正是凝頤樓生意最火爆的時期，現有的千葉甑糕都已經賣完了，而且廚子們都忙不過來，要等有空時再給她做，所以她的六盒千葉甑糕恐怕需要等七天後才能拿到。

    倪七葵才不會相信這套說辭呢，凝頤樓就是看自己名聲在外，故意彰顯自己在飲食界的高大地位，才把產品打造成“可遇不可求”的稀品，讓每個顧客都要等上那麽長時間。

    她對凝頤樓老板說道：“如果是暗淵閣的人光顧你這裏，你們會不會給他提前做？”

    凝頤樓老板笑道：“暗淵閣閣主是我們凝頤樓最大的主顧，我們當然會給暗淵閣的人提供一些便利。”

    倪七葵緩緩笑了，從懷中扔出一物拋給凝頤樓老板。

    凝頤樓老板慌忙接過，眼中看到了一個玄色的鈴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