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毅有些慚愧的看了看王義，然後對嬴政說道：“陛下……臣，當真是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寫下彈劾謫仙的奏疏的。”
    “臣，沒有被任何人脅迫，所寫的內容，也全都是臣的肺腑之言。”
    王義：“……”
    他人都麻了，真想不管這個王八蛋了，讓他死了算了。
    但是……不行啊。
    就算不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自己也得救他。
    自己和他是兒女親家。
    如果他出事了，很可能要誅滅九族。
    而自己的女兒……
    唉，屎雖然臭，但是今天捏著鼻子也得吃啊。
    於是，王義很不情願的站出來，對嬴政說道：“陛下，現在的周毅，似乎一心求死。”
    嬴政淡淡的說道：“朕，已經看出來了。”
    其他朝臣都有些詫異。
    按照嬴政的性子，這時候周毅恐怕已經死了一百遍了。
    可是今天的嬴政，好像很無所謂的樣子。
    好整以暇，甚至有些看戲的心思。
    陛下，什麽時候這麽寬容了？
    其實朝臣們並不明白。
    往日嬴政動不動就要殺人，是因為他是從亂世之中殺出來的。
    不用重典，不足以治亂世。
    現在四海升平，大秦蒸蒸日上，嬴政覺得，就沒有必要用恐懼統治世人了。
    這，其實是一個成熟的帝王應該做的。
    時移世易，隨著時代的變化，改變自己的政策。
    如果一味地路徑依賴，那其實是庸才。
    因此，周毅的胡言亂語，雖然最初的時候，讓嬴政大怒。
    但是過了一會之後，嬴政更多的就是好奇了。
    他想知道，為何這家夥一心求死。
    他是遇到什麽難事了嗎？
    王義硬著頭皮，對嬴政說道：“陛下，臣建議，把周毅送到商君別院開設的瘋人院中。”
    嬴政微微一笑，說道：“那裏有用嗎？”
    最近，槐穀子確實開設了一座瘋人院。
    由相裏竹的大弟子，張峰做首任院長。
    張峰師承相裏竹，在別的地方，不及相裏竹，但是在研究精神病這方麵，卻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似乎在這方麵特別有天賦，有很多奇思妙想和創見。
    在相裏竹的指點下，張峰用科學的醫學知識，研究精神病人。
    甚至在屍體上麵進行了解剖。
    最近張峰提出來，精神病人，其實和傷風感冒是一樣的，他們是有疾病了。
    而發病的區域，就是在腦子裏。
    甚至張峰研製出來了一些藥物，可以讓精神病人恢複正常。
    不過這些藥有些副作用，吃了之後，病人的反應會比較慢。
    饒是如此，那些家屬也已經感恩戴德了。
    畢竟這些人往日發起病來，往往要提著刀，見人殺人。
    現在雖然反應慢了一點，但是畢竟安靜下來了。
    張峰卻不滿意，他還在繼續研究。
    據說，最近他把精神疾病分成了好幾類。
    以前精神病人，隻有一個統一的稱呼，叫瘋子。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有抑鬱病人，有精神分裂病人，有狂躁症，有思覺失調……
    總之，張峰的研究越來越細，而且他也收了幾個徒弟，每一個徒弟鑽研其中一門……
    這精神病院開設的時間不長，但是已經治好了不少病人，在鹹陽城中，頗有名氣，就算那些達官貴人，也聽說了不少。
    因此，當王義提議，要把周毅送到精神病院的時候，大部分朝臣都連連點頭。
    畢竟周毅看起來，真的有點精神病患者的樣子了。
    然而，嬴政卻搖了搖頭。
    他淡淡的說道：“若有一個人真的要謀反。”
    “事成則為天下之主，事敗則假裝瘋子。”
    “那豈不是，天下人都要謀反試試了？”
    一句話，又讓朝臣們連連點頭。
    他們紛紛說道：“有道理，不可如此倉促。”
    王義苦著臉說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嬴政說道：“先關進大牢之中，用刑罰懲治。”
    “如果他扛不住，說了實話，說明他不是瘋子。”
    “如果他始終風言風語，那麽再送進瘋人院也不遲。”
    “如此一來，也給那些不安分的人提個醒。”
    “再想要假裝精神病，謀朝篡位，後果可沒有那麽簡單。”
    王義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他是了解周毅的。
    周毅不是瘋子，他最近的言談舉止，也都正常得很。
    可是……一旦大刑伺候，那他可就不知道會說些什麽了。
    也許主審官讓他說什麽，他就會說什麽。
    到那時候……
    恐怕不知道會牽連多少人。
    至少自己，恐怕是榜上有名的。
    想到這裏，王義緊張的說道：“陛下，陛下……周毅素來廉潔，一直有賢明啊，不可貿然用刑啊。”
    嬴政淡淡的說道：“王愛卿。朕為何總覺得，你今日有些奇怪呢？”
    “莫非你有把柄在周毅身上？”
    “否則的話，今日為了一直要替他求情？”
    王義：“我……”
    他苦著臉說道：“陛下，臣……臣並非有什麽把柄，臣隻是……”
    旁邊的小宦官已經在應聲身邊耳語，低聲說道：“陛下，王義和周毅是兒女親家。”
    嬴政緩緩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他衝王義笑了笑，說道：“你倒是有情有義啊。”
    王義苦笑了一聲，說道：“臣，並非有情有義。”
    “臣隻是……擔心周毅被誅滅三族，受到他的牽連。”
    周毅一聽這話，頓時有些不快的看著王義。
    他覺得，自己和王義是君子之交。
    而且，兩個人關係一向要好。
    最關鍵的是，王義還答應了自己，一定會幫自己保住性命。
    怎麽現在……看樣子是要放棄了？
    找個理由就要脫身了不成？
    幸虧，嬴政並沒有輕易放過王義。
    他淡淡的說道
    ：“你今日如此維護周毅，恐怕並非你們兩個是兒女親家那麽簡單。”
    王義一愣，他對嬴政說道：“陛下，這其中真的很簡單。”
    嬴政說道：“周毅，很可能已經有了反心。”
    “而你，很有可能是他的同夥。”
    “你今日是想著出賣了周毅，換取朕的信任。”
    “然後有朝一日，在朕沒有防備的時候，忽然行刺。”
    王義：“……”
    他嚇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