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綰是丞相。
    經手的詔書不知道有多少，所以一眼就看出問題來了。
    他看向朝澤夫人，微微一笑，說道：“敢問夫人，這詔書是誰給你的？”
    王綰的態度中，帶了一絲懷疑。
    而這一絲懷疑，就足夠讓朝澤夫人惱火了。
    她一臉不快的說道：“自然是陛下給我的了。”
    “怎麽？難道丞相認為，大秦還有其他人，可以頒發詔書嗎？”
    王綰幹笑了一聲，說道：“夫人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說……這詔書總不能是夫人親自從陛下手中接過來的吧？”
    “我聽說，夫人到了鹹陽城之後，並沒有去皇宮。”
    朝澤夫人到了鹹陽之後，住在什麽地方，王綰並不知情，但是他很肯定，朝澤夫人沒有去皇宮。
    所以，有此一問。
    朝澤夫人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把季明師徒三人拉下水的機會。
    他們三個不是一直躲在後麵嗎？
    現在也別躲著了，出來亮個相吧。
    於是，朝澤夫人指了指季明，說道：“就是他們三個宦官給我的。”
    王綰立刻看向季明幾個人。
    老實說，之前王綰從來沒有認真看過他們三個。
    他一直以為，這三個人是朝澤夫人的隨從。
    可是萬萬沒想到，這三個人居然是宦官。
    真是豈有此理，哪有長胡子的宦官？
    緊接著，王綰意識到，這三個人是喬裝改扮之後的了。
    王綰嗬嗬笑了一聲，說道：“三位，你們有點麵生啊。”
    季明淡淡的說道：“宮中的宦官很多，丞相乃是外臣，也不可能每一個宦官都認識。”
    王綰點了點頭，說道：“這倒也是。”
    然後他又說道：“那老夫敢問一聲，三位在哪當差啊？具體負責什麽？”
    季明隨口說道：“我負責掃地，他們兩個，一個負責點燈，一個負責倒夜香。”
    王綰哦了一聲。
    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的話，這三個人都是最低等的宦官。
    陛下會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這樣的宦官？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倒是有另外一種可能，有人收買了這三個低等的宦官，讓他們誣陷槐穀子。
    畢竟這種低等宦官，他們雖然在宮中當差，但是他們接觸的，也都是宦官，根本見不到陛下和嬪妃。
    因此，他們沒有什麽見識，也沒有什麽格局。
    稍微有點錢，就足以讓他們倒戈了。
    那麽朝澤夫人呢？
    朝澤夫人，又是誰把她拉到這趟渾水當中來的？
    這三個宦官，顯然沒有這樣的能力。
    也就是說……他們背後，還有其他人？
    想到這裏，王綰忽然想起來另外一件事。
    前不久，王義和周毅，公開彈劾謫仙。
    和兩個人，和朝澤夫人一夥人，是不是也有牽連？
    這兩個人已經被關起來了，多半在經曆嚴刑拷打。
    按道理說，大秦的刑罰，十分的夠勁，這兩個人，應該已經被拷打出結果來了。
    可是……至今沒有消息傳出來。
    這是不是說……陛下已經掌握了罪臣的證據，卻隱忍不發？
    又或者，這兩個人屈打成招，攀咬的人太多，陛下還在甄別？
    想到這裏，王綰覺得自己有必要，趁機給自己辯解一下，免得讓陛下懷疑自己。
    於是他幹咳了一聲，一邊使眼色，讓小廝進宮報信，一邊衝朝澤夫人幹笑了一聲，說道：“夫人，其實我……”
    “我也不是不厭惡謫仙，隻不過……我需要一些證據。”
    朝澤夫人看了看季明，季明看了看季二。
    於是，最機靈的季二湊過去，低聲說道：“丞相大人，謫仙幹的那些事，難道大人還不清楚嗎？”
    王綰有些疑惑，他問了一句：“我清楚嗎？”
    季二歎了口氣，說道：“大人，謫仙這些年，到處收買人心啊。”
    “現在黎民百姓，誰不敬仰謫仙？”
    王綰心想：話……不是這麽說吧？槐穀子收買人心的時候，好像全都帶上了陛下。
    他是以陛下的名義收買人心的。
    現在百姓確實感激謫仙，但是感激的前提，是陛下任命的謫仙。
    這就好比，你受到了小鬼的恩惠，但是也不至於，為了小鬼，就反了閻王吧？
    不過，這話王綰也沒有跟季二說。
    立場不同，沒有必要爭辯這個，浪費口舌，浪費時間。
    於是王綰敷衍的點了點頭。
    季二又說道：“現在，大秦發行了一種紙鈔，叫做大秦寶鈔，丞相知道嗎？”
    王綰淡淡的說道：“這個我自然知道了。”
    季二說道：“這大秦寶鈔，一共有三個麵額。”
    “第一個麵額，叫做一文錢。”
    “第二個麵額，叫做十文錢。”
    “第三個麵額，叫做一百文錢。”
    “第一種上麵，印著槐穀子的肖像。第二種是李信的，第三種才是陛下的。”
    “槐穀子和李信，竟然和陛下並駕齊驅，這……這不是太僭越了嗎？”
    王綰心說：事情……好像不能這麽算吧？
    季二又說道：“現在商君別院的礦場，開到了大秦所有地方。”
    “那裏麵的工人，都是壯勞力。”
    “有朝一日，槐穀子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拿著工具造反啊。”
    聽到這裏，王綰算是確定了一件事。
    這些人，根本一點證據都沒有，完全都是在瞎扯淡。
    跟著他們走，那就是走上了周毅和王義的老路。
    於是，王綰沉思了片刻，說道：“那麽……有多少朝臣，同意殺槐穀子了呢？”
    季二大喜，連忙把布條拿過來了，說道：“現在，就差丞相一個人了。”
    王綰：“……”
    臥槽，當我傻嗎？
    他幹咳了一聲，說道：“那周毅和王義……是不是咱們的人？”
    季明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丞相果然有眼光。”
    王綰又說道：“咱們的人，如今身陷囹圄，被嚴刑拷打。如果不救出來，實在是……”
    季明說道：“不忙，等我們殺了槐穀子，再救也不遲。”
    “現在讓他們呆在大牢之中，可以迷惑槐穀子。”
    王綰哦了一聲，說道：“我的意思是，咱們這件事，有沒有一個主事的人。”
    “你們不會告訴我說，你們是主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