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五章 升龍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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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蘭西帝國的中國越南遠征軍的船隊到達了紅河口,薩岡中將率第一分艦隊在前,運兵船隊居中,穆勒少將率第二分艦隊斷後,除了前出的偵查艦外,整個船隊,排成一線縱隊,旗艦“窩爾達號”打頭,鼓輪而入紅河。
近六十條蒸汽大船組成的船隊,由首至尾,迤邐三十餘裏,河麵不比海麵,真正是前不見首,後不見尾;而進入紅河口之後,船隊放慢了速度,站在岸邊,差不多要整整一個半小時,整個船隊,才會全部駛過。
觀者目之所及,但見河道上空,全是滾滾濃煙,竟會有整條紅河都被船隊“覆蓋”了錯覺,無比震撼。
中國人的“伏波號”、“福星號”既然已經撤走了,整個紅河流域,就沒有任何水上力量可以正麵挑戰這樣龐大的一支船隊當然,就算“伏波號”、“福星號”還在,對擁有二十條作戰艦隻的“北京東京”艦隊“第一批次”來說,也不過開胃小菜一碟罷了。
唯一需要提高警惕的,是通過的河麵較為狹窄而又有港汊,敵人可能將“火攻船”事先埋伏在港汊裏,待船隊經過的時候,縱火而出,則距離較近,留給船隊的反應時間較少,可能會對船隊造成一點小麻煩。
但凡遇到這樣子的水文地形,打頭的旗艦“窩爾達號”都會打旗語,通知後頭的船隻,提高警惕,嚴加防範。
船隊剛剛進入興安境內之時,還真發生了一件這樣子的事情。
三條小船從一個港汊中駛了出來,船上鼓鼓囊囊的,也不曉得裝載了什麽物事,當時,港汊正對著船隊的中央,即運兵船隊,運兵船上大為緊張,不管三七二十一,槍炮齊發,將三條小船打得粉碎。
運兵船雖是商船,但也都是裝了炮的,口徑雖不大,射程也不遠,卻比較適合對付海盜駕駛的體量較小的木帆船。
三條小船支離破碎之後,河麵上白花花一片,原來,這三條小船上裝載的,都是大米,根本就不是什麽“火攻船”。
發現打錯了,不過籲一口氣,“解除警報”,相互嘲笑,“疑神疑鬼”,沒有一個人表示出一絲歉悔,也沒有一個人提出來,去看一看,河麵上載沉載浮的那些物事裏頭,還有沒有會喘氣兒的?
就好像打靶的時候,不小心打錯了靶打到旁邊的那個靶子上了似的。
七、八個越南船夫,就這樣白白的送掉了性命。
除了這個小小的插曲之外,遠征軍一路坦途,“升龍行動”遇到的火攻、柵攔、箭襲,一律欠奉。
船隊剛剛進入河內省,就有了升龍的消息了。
來報信的,是“春水社”的一個小頭目,名叫善娘,看到其人,薩岡、阿爾諾、孤拔,不由都頗感意外,是的,這是一個女子,而且,容貌清秀,年紀也不算大不超過三十歲吧。
“春水社”,北圻最大的地下教團,阮景祥是他們的“大護法”。
這次進軍升龍,阮大護法亦“隨軍以備顧問”。
善娘見到了阮景祥,低聲耳語數句,阮景祥兩眼放出光來,“好!你跟幾位將軍說說吧!”
“是!”善娘說道,“啟稟各位將軍……”
咦?這個小娘子,說的居然是法語?
“……升龍城裏的中**隊,已經撤走了!”
“嗯?!”
薩岡、阿爾諾、孤拔,同時目光一跳。
“就是‘伏波’、‘福星’二艦離開升龍第二天的事情,”善娘說道,“走的時候十分安靜,除了做官兒的,沒有幾個人曉得,‘天朝’的軍隊,不但海軍,連陸軍也已經撤離升龍了。”
頓一頓,“待沱‘失陷’以及法蘭西大軍向升龍進發的消息傳來之後,升龍人才發現,哎,‘天朝’軍隊已經不見了!一時間,整個升龍都亂了起來,有錢人紛紛打點細軟,準備逃難,衙門裏頭,也好像開了鍋一般我估計著,這個時候,有錢人也好,做官的也好,大約都逃的差不多了!”
“好!”
薩岡以拳擊掌,然後看向阿爾諾,阿爾諾微微點頭,薩岡轉回頭來,“傳令下去,加速前進!”
進入升龍境內,不多久,便發現善娘所言不虛:
升龍是北圻最大、最繁庶的城市,但途經的碼頭,幾乎看不到什麽人;水寨的寨門,有的緊閉,有的半掩,但堞口之上,空蕩蕩的,全不見抬槍、鳥銃以及“虎尊炮”等武備之蹤影;沿河的哨卡,拒馬等障礙物之後,亦是空無一人。
真的都逃掉了!
薩岡冷笑,“不意外!中國人也好,越南人也好,都做出了合乎邏輯的選擇!”
不過,意外終究還是出現了。
船隊駛抵升龍城下,數十條大船,從祥符門碼頭一直排到了瀆叻碼頭,從祥符門城頭上望出去,檣如林,帆如雲,一眼望不到邊,端的是氣勢恢宏!
所有的側舷炮,都伸了出來,無數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升龍城。
意外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緊閉的城門打開了,開的不是中門,而是左門,開了窄窄的一條縫,出來了一個人之後,沒有再關上,就那麽虛掩著。
望遠鏡中看的清楚,此人圓襆頭、蟒袍咦,是一個高階文官呢!
升龍城裏“做官兒”的,並沒有都逃光呀?
不曉得這是哪一位呢?河寧總督?河內巡撫?
待此人走近碼頭了,善娘眼尖,認了出來,“是阮撫台!”
“河內巡撫阮林?”薩岡目光一跳,“就是‘升龍行動’的時候,拿什麽‘合署辦公’,騙了巴斯蒂安上校的那個阮林?”
善娘遲疑了一下,“是的,將軍。”
薩岡、阿爾諾、孤拔的臉色,都沉了下來。
阮林走到碼頭,站在岸邊,舉起雙手,交叉揮動。
升龍城下,祥符門前,直到碼頭,偌大一片空地,隻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而他的麵前,是數十條蒸汽大艦,以及無數黑洞洞的炮口。
“他想幹什麽?”薩岡微微皺眉,“投降不像投降,談判不像談判他連一個通譯都沒有帶!”
而且,一眼望過去,碼頭下邊的河麵上,一條劃艇也看不到。
“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孤拔冷笑,“除了無條件投降,還有什麽可談的呢?”
“不管這位阮高官的來意是什麽,”阿爾諾說道,“先派一條交通艇,將他接過來再說吧!”
阮高官接過來之前,莫雷爾將軍、穆勒將軍兩位,乘坐交通艇,上了“窩爾達號”。
一聽說阮林要過來,莫雷爾大聲說道:“這是一個罪犯!同罪犯有什麽可談的?他一上船,就應立即予以逮捕,然後送交審判!”
穆勒的臉色也很不好看,“不錯!如果不是他卑鄙的欺騙了巴斯蒂安上校,‘升龍行動’根本就不會失敗!”
薩岡微微一哂,沒說什麽;阿爾諾平靜的說道:“無論如何,還是先聽一聽他的來意再說吧升龍也好,阮林本人也好,都已經是我們的網中之魚了,逮捕也好,審判也好,都不急在一時。”
莫雷爾還想說什麽,突然看到了善娘,不由一怔,眼中立即放出貪婪的光來,咽了一口唾沫,不說話了。
不多時,衛兵將阮林帶進了艦長室,這一回,既沒有人請阮巡撫“坐”,也沒有人問“茶還是咖啡”了。
阮林麵色蒼白,“本撫此來,是要請求貴軍……呃,行入永隆三省之時之……呃,故事的。”
阮林沒帶通譯,不過沒關係,遠征軍自然是帶了通譯的,隻是暫時也派不上用場阮大護法就是最好的通譯了。
聽了阮景祥的翻譯,薩岡和阿爾諾對視一眼,都有些不明白,“行入永隆三省之時之故事?什麽意思?”
“我想是這麽回事兒”
頓一頓,阮景祥說道,“一八六七年也就是去年,法蘭西帝**隊在嘉棱移衣將軍率領下,進入南圻永隆、安江、河仙三省,彼時之永隆三省經略大臣潘清簡自知大勢已去,未組織軍民抵抗,隻是要求法軍入城之後,‘勿驚擾人民與倉庫,現貯錢糧仍由我照管’”
再一頓,“嘉棱移衣將軍答應了他的要求。”
明白了。
“貴撫的意思是,”薩岡用譏笑的口吻說道,“我軍進入升龍之後,第一,‘勿驚擾人民與倉庫’;第二,‘現貯錢糧仍由你照管’?”
阮林舔了一下嘴唇,“是……”
“嗯,我記得,”薩岡說道,“南圻歸入法蘭西帝國光榮治下之後,你們的國王,曾經致函嘉棱移衣將軍,請求送三省大臣回順化你所謂‘故事’,也應該包括這一點嘍?”
“呃……”
“那麽,請問,”薩岡冷笑著說道,“潘大臣的‘故事’,你要不要也‘行’一‘行’啊?”
阮林一怔,隨即滿臉漲紅。
薩岡的話,是非常惡毒的揶揄
嘉棱移衣答應了嗣德帝的要求,將三省大臣送返順化,不過,潘清簡沒有回去,他將三省錢糧和自己的朝服、印綬,並遺疏一封,納交朝廷,之後,棄絕飲食凡十七日,最終,飲鴆酒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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