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又發了一筆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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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卓凡不無感慨,既為任三厭、牛喜子等人的自裁,也為賴汶光的表態。

    任三厭、牛喜子自裁當然是迫於形勢。他們既不肯投降,賴汶光也不能放他們走人,唯剩自裁一途。但這總比兄弟直接相殘要好一點。另外,也算是“全節”了。

    這種事,本來在奏折的文字上略玩花巧,說成“任、牛二酋怙惡不悛,陰圖作亂,賴某疾馳入營,手斬梟獍”,則賴汶光不但可以確保免於朝廷刑典,說不定還有封賞。

    此間關竅,賴汶光不可能不明白。然而他逼死弟兄,負疚已深,絕不肯再用弟兄的血染自己的頂子。其為人之磊落,和大部分朝廷官員將領的所作所為相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隻是這奏折到底該怎麽寫呢?關卓凡略感為難,但很快就決定還是照實上奏,不然,自己和賴汶光痛詬的淮軍,又有什麽區別?

    第二天,東撚開營出降。

    之前軒軍已經下了嚴令,除了衣服被褥和鍋碗瓢盆這些煮飯家什外,其他什麽也不許帶,刀槍不必說了,金銀也是厲禁,如果搜了出來,就不客氣了。

    不過撚子聽了反倒放心,因為官軍若想殺降,不會這麽囉嗦。

    軒軍已經準備好了“俘虜營”,裏麵正在搭建簡易窩棚——不是帳篷,接下來嚴冬酷寒,撚子們大都衣衫單薄,帳篷是擋不住寒氣的。

    “俘虜營”內支起了幾十口大鍋,大鍋裏麵水花翻滾,正在“煮粥”。

    當然不是正兒八經的米粥。俘虜沒那麽好的待遇。

    這種“粥”。是用能夠搜集到的粗糧碴子和一點“掃倉底”的細糧打底。加入各種切碎了的說不出名字的菜葉,是一點油腥也沒有的,而且還非常地稀薄。

    但對於撚子來說,已經是無上的佳肴美味了!

    食物的氣息傳了過來,撚子排得長長的隊伍騷動了起來。

    關卓凡遠遠地看著,心中感慨:這哪裏是一支軍隊?

    蓬頭垢麵,瘦骨嶙峋,衣衫襤褸。大冬天的,許多人就穿著件單衣,還光著腳。

    隊伍中有許多婦女兒童,小孩子泥人似的,母親的衣衫破爛,努力左右掩著,還是難免露了肉。

    撚軍到處流竄,也是攜家帶口的,全軍真正可以作戰的青壯也就一半多一點。

    關卓凡想,這個仗。再打下去,真不知道所為何來?

    關卓凡之所以沒有像一般的遣散戰俘的做法那樣:發一點路費。開一張路條,便趕人上路;是因為現在已經入冬,這批降人既無冬衣,又是饑疲交加,身體狀況很差,現在上路,許多都得死在路上。不想死,就得打家劫舍,重新為匪。

    因此關卓凡設“俘虜營”,暫時安置這些投降的撚子,待到明年開春,再發遣上路。

    每個撚子能吃的“粥”是有數的,不能多要。這除了食物數量有限外,也防備這些降人饑餓已久,一次吃的太多,腸胃受不了,甚至可能因此喪命。

    第二天開始,除了“粥”,每個人有一塊紅薯供應。

    賴汶光見到了“俘虜營”裏的設施和食物,這個統領大軍、身經百戰的漢子,跪在關卓凡的麵前,哭得泣不成聲。

    關卓凡想,這個人,如果為政一方,一定是一個很好的官。

    撚子出營後,軒軍隨即進入撚軍老營。

    收獲之大,出乎關卓凡的意料!

    這支已經斷糧的部隊,輜重以及個人的包裹裏麵,居然有大量的金銀珠寶。統計下來,其值約有三百六十五萬兩之巨。

    東撚多年搶掠積蓄,大多在這裏了。

    關卓凡暗暗稱奇,心想這可是又發了一筆財,單單是為了這筆錢,就值得接受賴汶光的投降,不然,仗打完了,這些金銀珠寶大部分都會散失掉,真落在自己手裏的,不會超過三分之一。

    還有,上繳給朝廷的那一部分,可以留下來,辦理地方的善後,支付俘虜營的費用。這些戰後向來叫人頭疼的事項,迎刃而解,一兩銀子也不用朝廷劃撥,也不需要其他地方省份支援了。

    軒軍馬上就要北上剿西撚,這些事情是顧不上的,關卓凡想到了一個很合適的人來辦理相關事務:吳毓蘭。

    關卓凡能夠感覺到,賴汶光聽到這個名字時明顯的欣慰。

    用吳毓蘭,除了此人廉能外,還有兩個好處。一,可以撫慰降人、確保不會生變;二,可以向李鴻章示好,這是“打完一個巴掌,再給一個甜棗”之意。

    至於賴汶光,暫時“交由吳毓蘭管束”,最後如何處置,平定了西撚再說。

    東撚一入“俘虜營”,關卓凡即令騎兵師先行北上。

    同時拜折,這個折子的重點不是報捷,平定東撚隻是一筆帶過,小清河大捷及收降賴汶光詳細情形會另折奏明。

    關卓凡判斷,西撚即將進入直隸,其原意是“圍魏救趙”:做出攻擊京畿的姿態,逼山東的軒軍回援,以解東撚之圍。

    西撚萬想不到東撚垮得如此之快,但其勢已發,回不了頭。

    關卓凡派騎兵師星夜北上,是要趕過西撚,然後“兜頭壓剿”;軒軍餘部趕到後,北、南合圍,將西撚聚而殲之。

    所以,這個折子主要是為安北京那兩位禦姐的心:西撚進了直隸也別著急,更別怕,一切都在俺的掌握之中。

    咦,我為什麽說“兩位禦姐”呢?

    好消息接踵而至,先是剿回大捷,半月之內陝西全省匪患肅清;接著,為禍十年、橫行八省、折損國家幹城的東撚,倏然平定。幸福來得如此突然和猛烈,北京的兩位禦姐都快受不了了。

    慈安太後不消說,接到一份報捷折子抹一回眼淚;慈禧正在努力“養氣”,講究的是“臨大事要沉靜”,但不論是王公重臣,還是太監宮女,都能夠感覺得到,聖母皇太後慈顏大悅,臉上的笑容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多,有時候高興起來,不自覺地頗為“嫵媚”。

    聖母皇太後一向禦下嚴厲,但這一段時間,宮中沒有一個太監宮女在她那兒獲咎。

    看來,真的是可以好好兒地過一個年了!

    西撚已經竄入直隸,放在以前,這是天快塌下來的大事,但現在兩宮和重臣們確實不緊張。

    軒軍的馬隊已經入直,加上吳建瀛駐在豐台大營的一支兵,其他各路勤王的人馬不算,單是軒軍的人數就差不多趕得上西撚了,戰力更加不是撚子可比。關卓凡正統大軍在後趕來,這股撚匪釜底遊魂,覆滅可期,有什麽好著急的?

    雖然兵戈尚未止息,但同治中興的氣象,實實在在就在不遠處的前方了。

    還沒到告祀宗廟的時候,總要等西撚剿平,整個中原靖定了,才好向列祖列宗報喜。

    但這已算“國有大慶”,因此王公重臣和“內廷行走”們,紛紛“遞如意”恭賀,兩宮和小皇帝,一人一隻,一個大臣一遞就是三柄。結果北京市麵上的如意,幾乎被搜羅一空,什麽珠市口,琉璃廠,各家珠寶店、古玩鋪子,都拜關公爺所賜,好好兒地發了一筆財。

    軍機“叫起”的時候,禦座下的一條長幾案上,擺滿了如意,黃幔後麵的慈安笑著說:“這麽些個如意,可叫我們姐倆擺哪兒呀?”

    大夥兒都笑了。

    開始談正事。

    慈禧說道:“這個賴汶光,倒是良心未泯。究竟該怎麽處置他呢?”

    恭王說道:“賴汶光算是攜大軍來降,如果比照前例,一個苗霈霖,一個李世忠。不過,自然是不能仿苗、李二人的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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