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怎麽做都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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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說官場是一潭爛泥,不論誰的雙腳踏進去之後想要幹淨的出來可能性都不大。

    文彥博知道泛舟海上的話雲崢說了不止一遍,他聽到的次數也不止一遍,這話聽得多了之後就給人一種打氣的感覺。

    雲崢在給自己不斷的打氣,或者說是在不斷地警告他自己,警告自己不要超越那條根本就不能跨越的紅線,葉警告自己不要因為一己之私弄得天下大亂,生靈塗炭。

    這種感覺是靠不住的,這種感覺從來都靠不住,沒有人是聖人,相反的每一個人都是野獸。

    如今那個皇位流著膿水,散發著惡臭的氣息,這對每一個野獸來說都是致命的誘惑,尤其對雲崢這種極有可能觸摸到那塊腐肉的大型猛獸來說,更是無與倫比的誘惑。

    為官多年,文彥博見過無數個自命清高的人,隻可惜,這些人無一例外的都倒在各種各樣的誘惑麵前。

    即便是歐陽修這樣的道德君子還不是一樣傳出扒灰的醜聞?

    每個人都說歐陽修是被冤枉的,在文彥博看來恐怕未必,歐陽修一介老儒,沒事幹總和自己的外甥女和兒媳婦在一起幹什麽,還寫出《望江南》這樣的香豔詞句。

    江南柳,葉小未成陰。

    人為絲輕那忍折,鶯憐枝嫩不勝吟。

    留取待春深。

    十四五,閑抱琵琶尋。

    堂上簸錢堂下走,恁時相見已留心。

    何況到如今。

    這樣的東西寫給自己的外甥女真的合適嗎?即便是歐陽修本人真的沒有做什麽失德的事情,就這一首詞足以證明老家夥人老心不老!

    雲崢從來都不是一個內斂的人,這家夥做事情從來就不顧及什麽禮法。隻要他自己痛快了,就算完事大吉。

    指望他這樣的人戰勝心魔,不如通過外力施加壓力來的更加有效,文彥博除了自己之外從不相信別人,這也是他之所以在官場上能夠走到今天的原因。

    不論北風是不是還在呼嘯。春天還是不可阻擋的到來了,李東楚拔起一叢枯草,仔細的在草根中尋找,不大功夫他就找出來兩根發白的青草根莖,含進嘴裏,甜絲絲的。

    這是春天的味道。

    重新回到馬上。極目四望,視線所及之處依舊是花白一片,丘陵陰麵的冰雪依舊未曾融化,而向陽坡上的青草已經開始準備吐青了,再有十天。枯草地上就會泛出第一絲綠意。

    海東青在晴朗的天空中展翅翱翔,他似乎也感受到了春天的氣息,呼扇兩下翅膀,然後就靜止不動,自然有上升的氣浪將他高高的托起。

    旱獺從地洞裏鑽了出來,呆呆的瞅著遠方,隻要海東青的影子從頭頂掠過,他們就會驚惶的鑽進土洞裏。好久之後才會慢慢地爬出來。

    如果不是枯草間偶爾出現的屍體,誰都會以為生機已經重新降臨在這片被戰火蹂躪過的土地上。

    李東楚帶著白馬軍正在處理西京城西麵的殘屍,隻要看到已經有味道發出來的屍體。他們就需要把他深埋掉,如果任由這些屍體暴露在野外,春暖花開之後這裏很可能會爆發瘟疫。

    這活雖然埋汰,李東楚卻沒有什麽好抱怨的,京西軍對瘟疫這種事情從來都非常的看中,當年京西軍前身武勝軍進剿儂智高的時候。就是利用了瘟疫,才拿下了河口的堅城。

    更何況這次出城掩埋屍體是全軍出動的大事。大帥和監軍就在不遠處監視,容不得任何人小覷。

    因此趁著天氣還沒有轉暖的時候。早點將屍體處理掉,免得等流民過來之後再出現人間慘事。

    戰馬的背上托著兩隻筐子,裏麵裝的就是石灰,屍體被推進深坑之後再撒上石灰埋掉,就算是完成了這一流程。

    “想不到戰事如此的慘烈!”陳琳打馬行走在屍體間對並配而行的雲崢歎道。

    雲崢搖搖頭道:“戰事實際上自從遼人突破第五道防線之後並不激烈,你看看這些人,他們身上並沒有多少外傷,隻是口鼻處有血,這不是跟我們作戰死掉的,是從西京城一口氣跑到這裏之後,活活的累死的。

    即便是累不死,寒冷的天氣裏狂奔之後猛然間休息下來,一冷一熱陰陽相激之下,想要活命可不太容易。”

    “按照蘇洵的估算,西麵的屍體最多,他說應該不少於十五萬之多,還有十萬人還是逃進了荒原,你以前說至少有五千人回到了中京,老夫還以為你是在故意誇大軍功,隻是看在大軍大勝的情形下不說而已。

    現在看起來,你說的不錯,五千人逃回中京恐怕還是你多說了,畢竟李東楚,憨牛,趙旉三位將軍死死地咬著遼人的尾巴追出去了兩百裏。

    那些遼人即便是逃脫了三位將軍的追殺,也難以依靠雙腿走出這千裏荒原。”

    雲崢笑道:“你永遠不要小看人對活命的追求,隻要他活下去的**足夠強烈,他們就會創造一個個的奇跡。”

    陳琳笑道:“老夫看到人的生命為什麽會如此的脆弱和無奈。”

    “因為東京真正的勇士很少,你長久的生活在那個已經被脂粉氣浸染的城市,想要看到生命的頑強和堅韌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這麽說,雲侯對這方麵有獨特的見解?”

    “那是自然,我的職責就是研究如何奪走人的生命,不過奚穀潵人說過,用來殺人的智慧不是真正的智慧,這些天我覺得那個死去的倔老頭說的話非常的正確。

    一個幼兒長成壯漢非常的不容易,至少需要十八年的時間,但是毀滅掉一個壯漢隻需要輕輕地一刀子,連一盞茶的時間都用不到,所以說創造生命遠比毀滅生命要艱難的多。”

    陳琳指指幾乎蔓延到天邊的屍體笑道:“這些不過都是功業而已。”

    雲崢苦笑一聲道:“我也想和你這樣沒心沒肺的認為,可是我自書法就學以來,學的東西不容許我有這樣的看法,即便是虛偽的悲哀兩下,也絕對不能有這樣殺千刀的想法。”

    陳琳笑的如同夜貓子一般:“這麽說老夫才是那個真正該殺千刀的殺才嘍?”

    “物傷其類秋鳴也悲,這才是一種正確的心態。”

    “為何要如此虛偽的安慰自己?難道你不知道整個大宋如今都在為你殺人偉業而歌功頌德嗎?”

    “安慰自己是為了下一次更加心安理得的殺人,這就是人性!”雲崢最後回答了陳琳一句就在大青馬的肚子上磕一下,戰馬就開始慢跑起來,陳琳見雲崢不願意再和自己討論殺人的問題,有點失落,很難有機會和雲崢這樣深入交換意見,雲崢卻匆匆的避開了,他似乎非常的不喜歡和別人交心,即便是最熱情澎湃的時候,雲崢的心裏仿佛總是有一道隔膜把他和現實的世界分割開來。

    有時候雲崢會說一些新穎的道理,這些道理和陳琳知道的那些道理都不太一樣,甚至和王安石這樣的大家知曉的道理也不一樣,他在人間就像是一隻黑夜裏的螢火蟲一般清晰可辨。

    陳琳以為,隻要能夠走到雲崢心中那層隔閡的背麵,說不定就能清楚的知道這是一個怎樣的人。

    如今全天下的人都在側耳傾聽他的話語,隻要他一聲令下,寂靜的天地間就會立刻被金戈鐵馬的咆哮聲所填塞,容不下別的聲音。

    這是勝利者的權力!

    雲崢伸長了右臂,一隻雄峻的海東青立刻就從天空直直的竄了下來,在低空中盤旋一下,就準確的站在雲崢的臂膀上,兩隻剛勁有力的爪子牢牢地扣在雲崢的鎧甲縫隙裏。

    既然已經把海東青叫下來了,那麽犒賞就是必然的事情,海東青已經用黃色的眼珠子牢牢地盯著雲崢的左手,等待接受自己的食物。

    一條被水泡軟的幹肉很快就進了老鷹的肚子,他依舊不滿意的從喉嚨裏發出咯咯的沉悶的響聲表示自己還沒有吃飽。

    誰家喂老鷹會把它完全喂飽?雲崢抖一下胳膊,那隻海東青就借助雲崢振臂的力量重新飛上了天空。

    不大一會,那隻海東青就捉了一隻碩大的田鼠丟在雲崢的戰馬前麵,充當剛才吃了雲崢幹肉的報酬。

    一整天的時間,在荒原上掩埋遼人屍體的宋軍,全都看見自己的主帥和天空中的那兩隻海東青玩了一天。

    有時候大帥會把一根小小的木棒丟上天空,然後等著海東青從空中淩空捉住,然後送回來。

    這和遛狗差不多,至少雲崢是這麽認為的。

    天邊起了棉絮狀的晚霞,這證明在未來的幾天裏都是晴朗的好天氣,這樣的好天氣最適合冰山融化,最適合草木抽芽,也最適合萬裏行軍,唯獨不適合繼續殺人,因為,天地間的紅色出現的太多,太多了。

    雲崢最喜歡和海東青或者大青馬在一起,隻要他們在雲崢就不會感到寂寞,和人相處的時間越長,他就越發的喜歡和野獸相處,至少在那裏不論是吃和被吃都隻和肚子是否饑餓有關,和其他任何的人情禮法沒有半毛錢的關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