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憶琳聽出，醫生言語之間仍對自己持有嚴重的偏見。

    卻並不開口挑破：醫生不過隻是個無關重要的路人甲。

    她完全沒有必要將他挖苦嘲諷自己的話，記在心裏。

    梁醫生又掀開莊臣身上的被褥，微微俯下身體，仔細地查看過他的傷口，又仔細地上了一層消炎藥

    蔣旭堯看見被褥下的莊臣身下血跡斑斑的雙腿，眉頭不覺又深蹙了起來，

    “憶琳，你真的沒簽那份手術同意書？”

    莊臣的助理阿誠前來跟他報告這件事的時候，蔣旭堯正在應付江冪晚父母的情緒。

    原以為，憶琳不過是一時想不開。

    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沒有簽署手術同意書！

    梁醫生聽見他們兄妹倆的對話，嘴角鄙薄地輕抿一記，又是譏諷地掃了蔣憶琳一眼，“”

    似乎在問：病人沒有死在手術台上，蔣小姐，你是不是很失望？

    礙於他穿上這身雪白的白大褂，不得作出有損醫院形象的行為，才作罷。

    扔掉手上的最後一根藥用棉簽，他轉身，吩咐護士收拾好醫療用品，便率先走出病房

    擦過蔣憶琳身邊時，卻不忘譏誚地掃過她異樣蒼白的臉孔：白瞎了一付好皮襄！心腸竟然如此惡毒！

    醫生走了以後，蔣憶琳又細心地替莊臣掖了一下被掀開的被子，一臉平靜地看著病床旁邊的心電儀：平穩起伏的心電圖波紋，說明莊臣此時的情況是穩定而樂觀的。

    身後，蔣旭堯沉穩有力的步伐響起

    蔣憶琳知道，他還有話要跟她說。

    卻在他要開口之前，驀地轉過臉去，搶先叮囑道，“哥，你剛才也聽到了，醫生說，莊臣現在不能受刺激。”

    “你話說小聲點兒，行不行？哥”

    蔣旭堯又蹙了一記眉宇，“”

    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才緩緩鬆開緊擰的眉峰，“憶琳，我不管你跟莊臣之間到底是怎麽樣的狀況，但是，牽扯到江冪晚就不行！”

    “可我今天看你的表情，卻像是早就知道了什麽，或許還知道莊臣是因為什麽事才這樣做的”

    蔣憶琳怔了怔：“哥，你的意思是，我難道還是故意讓你老婆出車禍、昏迷不醒了？！”

    蔣旭堯冷峻的臉上掠過一絲不悅，“憶琳，你不要故意鑽牛角尖！我隻是讓你約束一下莊臣的行為。”

    蔣憶琳也知道，自己是有點兒鑽牛角尖！

    但是，她就是覺得很委屈！

    莫名地很委屈！很委屈！

    委屈得，想要大聲地、盡情地、放肆地發泄！

    莊臣不愛她，醫生諷刺她，外人笑話她

    就連自己最親近的家人，也對她有不滿與責備。

    即便哥哥的話並沒有惡意，她也忍不住在他麵前悲憤起來，“約束？！怎麽約束？！我親愛的哥哥，你以為，莊臣走火入魔，執意帶上你老婆一起去死，你就沒有責任嗎？”

    “要不是你故意刺激他，不管我怎麽反對，你都非要把江冪晚留在公司裏，還一再肆無忌憚地在他麵前與江冪晚親熱、秀恩愛，莊臣又怎麽會爐火中燒，劍走偏峰？！”

    “要不是你為了替江冪晚出氣，在公司裏處處打擊莊臣，連爸媽都同意他進董事會了，你還是跟一幫董事自成一派來抵製莊臣的各種決議，他又怎麽會氣急攻心，不顧一切地拉上江冪晚去死？！”

    “”

    她的態度不對，說話的邏輯也不對。

    但是，蔣旭堯考慮到她此刻心力交悴的感受，一開始也耐心地忍著，可蔣憶琳語氣中對江冪晚表現出的怨懟，以及對莊臣的刻意偏袒，仍是讓他心底陡生不悅。

    而她顛倒黑白地將所有責都任歸咎到妻子與自己的身上，更是觸犯了他的底線。

    挺拔的身軀驀地逼前一步，他墨眸沉冷地緊盯著蔣憶琳氣怒交加的臉孔：“憶琳！這不是江冪晚的錯！你別忘了，當初是你不擇手段地插足他們的感情！”

    “你既然有勇氣做了，就應該預料到會有這一天！怨不得任何人！”

    他倏然加重的音量，讓蔣憶琳止住了嘴邊的怨懟，“”

    反應過來，卻是神情怪異地轉過身去看病床上躺著毫無知覺的莊臣，又哭又笑，“是啊，報應！這就是報應！是我的報應！”

    “臣，你在怪我，你恨我，所以，今天才要這樣報複我，對不對？”

    “對不起！對不起當年是我太任性，硬生生地拆散了你和她可是，你不要這樣狠心，不要撇下我和”孩子。

    最後兩個字，她沒有說出口，頓了頓，才又說，“臣，你快醒過來吧！隻要你還能像以前一樣好起來，你想要什麽，哪怕是把她還給你，我都答應你”

    病床上的男人沒有動彈，“”

    身後的蔣旭堯卻是俊臉狠抽，“憶琳，你瘋夠了沒？我來這裏，不是想聽你說這些的！冪冪現在還昏迷不醒，我是看在兄妹的情份上，才沒有追究你”

    哪知，蔣憶琳卻是哭哭咽咽地轉過身來，狼狽地抹著臉上的淚水，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哥，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蔣旭堯眉心重重地跳了跳，似乎是知道她要求他什麽？

    俊臉一沉，便冷冷地答道，“不能！”

    卻見蔣憶琳緊緊地咬了一記下唇，竟是“撲通”一聲，就重重地跪在他麵前，“哥，當年是我做錯了，所以，才會害得他像現在這樣，無法做個四肢完整、頂天立地的男人！”

    “你把江冪晚還給他吧！隻要江冪晚回到他身邊，我相信，為了她，總有一天，他會重新站起來的！”

    “哥，我最後一次求你我真的很愛他，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雙腿廢了！”

    “”

    蔣旭堯第一次落荒而逃！

    蔣憶琳瘋了！真的瘋了！怎麽可以為了區區一個莊臣卑微到如此地步！

    病床上，男人修長幹淨的手指微微地動了動，“”

    棱角堅毅的臉龐上，無聲地滑落下兩行溫熱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