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琳點點頭，對玉靜說道：“你在門口等著，我去去就來。”

    “嗯。”玉靜點點頭。

    安小琳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房間是一套一室一廳的小房子，還帶一個小廚房和廁所，各種家具和設備都很齊全，看樣子也十分幹淨，福伯的旁邊放著測量心跳的儀器，除此之外，連吊瓶都沒有打。

    或許是聽到開門的聲音，老福伯連忙轉過頭來，滿頭的銀發，雙手布滿了老繭，看上去又是脆弱又是蒼老。

    “福伯，你怎麽樣了？”安小琳忙三兩步上前，有些焦急的抓住福伯的手，責怪的說道：“這家療養院是不是不想幹了，竟然給你什麽儀器都沒用上，就測一個心跳有什麽用！”

    安小琳說著，就要往外走去。

    “別，別……”福伯忙伸手，一雙幾近幹涸的手，緊緊的握住安小琳的手，頗有些焦灼的說道：“少奶奶，你別去，這是我讓他們撤掉的，我……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要那些儀器隻會讓我更加拘束，不如讓我痛痛快快的死吧……”

    看著他斷斷續續的樣子，似乎真的沒多久的活頭了。

    安小琳一陣心酸。

    “福伯，您的兒子……”

    “他已經走了，坐直升飛機走的，主人的人，我們父子還是很多都能吩咐的動，這件事情耽誤不得，不然……我不放心。”福伯說一句話，要停好幾次，看他的樣子，分明就是堅持不了多久，隻怕……他等不到他的兒子來了！

    “少奶奶，你不要難過，我……我年輕的時候算過命，人家說啊，我是個孤苦的命，老了也沒兒子送終，我現在總算知道是什麽意思啦！不過有少奶奶給我送終，我也是很開心就是啦！”福伯笑看著安小琳，聲音雖慢，卻帶著一絲絲的安詳。

    “福伯……”

    安小琳的心裏一陣難受。

    “少奶奶，這段時間你跟主人的相處，聽說不錯啊？”老福伯看著安小琳，笑著問道。

    “我……福伯，你為什麽那麽關心他呢？他不值得，他就是個冷酷的人！”安小琳本想說自己讓皇甫夜來送他一程皇甫夜不願意，想了想，這樣的話，實在是說不出口。

    而且，更奇怪的是，每一個臨終的人，都似乎很關心皇甫夜的婚事啊？？？

    “少奶奶是不是今天勸了主人來給我送行，可是主人不願意來啊……”福伯笑容有些苦澀的看著安小琳。

    安小琳一愣，奇怪的看著福伯。

    “少奶奶是不是很奇怪，我是怎麽知道的？”

    安小琳緩緩點頭。

    福伯微微一笑：“少奶奶，是我不讓主人來送行的，我離開家裏之前，就特別跟主人叮囑過了，不管是主人還是少奶奶你，都不要來給我送行！”

    福伯的話，讓安小琳很是驚訝，隨即又不相信的搖頭說道：“我不信，福伯，你就別瞞著我了，那個人……一向最是冷漠自私，你就是在護著他是不是？”

    “少奶奶，我是說真的，你連我也不相信嗎？”福伯苦笑一聲。

    安小琳立刻搖頭說道：“福伯，我不是不相信你，隻是……你陪在他身邊那麽多年，你不是把他當成家人，當成比自己兒子還要親的人嗎？為什麽不要他來送行？”

    “就是因為我跟主人親近……所以我才知道這樣的事情對主人來說，是最痛苦的事情，我又如何忍心呢？”福伯苦笑一聲，對安小琳正色說道。

    安小琳奇怪的看著福伯：“福伯，你……你說真的？”

    福伯連忙點點頭：“當然是真的了，這種事情，我怎麽可能騙少奶奶呢？主人他身邊沒有親人，身邊在乎的人，家人……一個個都先他而去，離開了他，他已經見多了這種生離死別的場景，所以……每一次，對他來說，都是莫大的刺激！我又怎麽忍心讓主人來送我呢？”

    福伯說著，一聲長歎，對安小琳道：“主人不來送我，才是真正的關心我，把我當成一家人，這樣說……少奶奶就能夠明白了吧？”

    安小琳沉默下來，一時間是半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安小琳又是一陣苦澀的笑容：“福伯，你這話……說的我，心裏都覺得好內疚了。”

    一個人，一個個送走身邊最親的人，他肯定不喜歡這種場麵，對他來說，甚至是一種巨大的折磨，會讓他想起一次次的經曆，安小琳可不就是每次都想起母親的離世嗎？

    “少奶奶，主人看著自己的父母去世，看著自己的孩子離他而去……還有他最喜歡的女人，這……這就已經夠痛苦了，不是嗎？”福伯難受的說道。

    “是啊！”安小琳點點頭，又是一聲歎息，道：“倒是我誤會他了。隻是……福伯，他的孩子，是怎麽回事？是怎麽離開他的？”

    對於這件事情，安小琳一直都很好奇，她一直覺得那一定是一段不怎麽美好的過去，不然……皇甫夜怎麽可能會那麽不願意提起，每每提起，又怎麽可能會那麽難受呢？

    “他的孩子……因病去世，少奶奶，我也不想多提了。”福伯搖搖頭，“都已經過去了，無法挽回了，說再多，又有什麽意義呢？”

    安小琳看著福伯的神情，心裏有些難受，可能那真的是一段極其艱難又不愉快的經曆吧，不然的話……福伯怎會那麽難受呢？

    唉！

    皇甫夜，倒也是個可憐的男人！

    而且自己對他的誤會似乎頗深。

    今天這種情況，是他很好的機會，他卻沒有趁人之危，讓安小琳說出一輩子不生孩子的話。

    他不想要孩子，卻不勉強安小琳，這個男人，似乎有些出乎安小琳的意料。

    “少奶奶，你一定要跟少爺爺好好的在一起，你們兩個……千萬千萬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福伯看著安小琳，幽幽苦笑一聲，頗為難受的說道。

    “好，福伯，你放心吧！”安小琳很是鄭重其事的點點頭，這一次，她倒不是敷衍，不是為了讓福伯安心，而是真心的話語。

    “那就好。”福伯的眼睛微微的閉了閉，似乎馬上就要睜不開了。

    “福伯……”

    安小琳心裏難受的很，知道福伯這是不行了。

    福伯被她一叫，眼睛又慢慢的睜開，看向安小琳，苦澀的笑了笑：“少奶奶，我，我可能真的不行了……你能答應我這個老人家，一定要永遠的，永遠的……陪在主人的身邊嗎？”

    “我……”安小琳咬著唇，忽然答不上話來了。

    “少奶奶，我知道主人的脾氣不好，這有點為難你了，可是，我……”福伯說著，眸光漸漸的黯淡了下來，神色也變得極其難受起來。

    “福伯，我答應你。”安小琳心一軟，隻好如此說道。

    福伯輕輕一笑：“真的嗎？”

    安小琳點頭：“真的。”

    “好，好……那就好。”福伯點點頭，看著安小琳，忽然綻開一抹笑容，然後，慢慢的頭一歪……整個人就在瞬間失去了生氣！

    “福伯，福伯……”安小琳焦急不堪，連忙開始叫起福伯來，可是福伯卻是再也沒有一絲絲的反應！

    福伯……真的去世了！

    安小琳的心忽然突突突的跳了起來，叫來了醫生和護士，一番檢查搶救，醫生很平靜的告訴安小琳：“這位老人已經離開了我們，非常抱歉……”

    安小琳點點頭，眼淚這才像是斷線的珠子，決堤一般的滾落下來……

    福伯，去世了。

    安小琳一個人安靜的守在那裏，腦子裏空蕩蕩的，盯著福伯的臉看了好半晌，才聽到玉靜進來：“少奶奶，福伯已經去世了，不如……我們把他放進冰棺裏吧，等新福伯來了，我們再安排下葬事宜……”

    “對，你說的對。”安小琳點頭：“療養院有嗎？如果沒有的話，你讓他們立刻租一台！”

    安小琳緩慢的站了起來，麵對新福伯的身體，沒有害怕，也沒有惶恐，隻是覺得悲涼無奈……

    安小琳親眼看著那些人給福伯整理收拾換上幹淨的衣服，然後放進冰棺裏。

    福伯麵容一直都是十分的平靜，就好像睡著了一般，躺在那裏，眼睛緊緊的閉了起來……

    安小琳心裏覺得苦澀的很，卻不知道如何應對……

    福伯的屍體放進冰棺半個多小時後，安小琳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她一驚，看是皇甫夜的來電，忙接了電話：“喂。”

    “你在哪裏？”那邊的皇甫夜，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疲累。

    “我……我在老福伯這裏，皇甫夜，老福伯走了，走的時候，很安詳！”安小琳道。

    “知道了。他兒子已經告訴我了，你……可以回來了嗎？”皇甫夜聲音淡淡。

    “嗯，我可以回來了。”安小琳點點頭，一陣的沉默過後，又是聲音淺淡的說道：“那個……事情怎麽樣了？你沒事吧？”

    她的聲音，透著一絲小心翼翼，似乎怕惹怒了皇甫夜一樣。

    “我沒事。”皇甫夜停頓了一下，道：“安小璐也沒事，已經回來了，在顏家，不過……她受了一點傷！”

    “嚴重嗎？”安小琳忙問。

    “不嚴重，不過……”皇甫夜的聲音為難的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