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篇第4大17章:七級浮屠屠豔陽之天(大結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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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蔓生的這番話語實在是太過堅強,卻也讓眾人感到悲傷難過。[【^d9cn.net$】那是麵臨死訊後,她所能展現出倔強的溫柔,她隻怕他會連走都不安……

    可是偏偏,容凜猛然出聲而扭轉,他竟然向尉容提出——娶容柔為妻,照顧她一生一世,直到她臨終一刻為止!

    眾人一怔,容凜那樣肯定道,“哥,你會答應!”

    尉容亦是沉默,他的目光落在林蔓生身上,就像是生根了一樣。半晌才回轉又望向容凜,刹那間充斥而來的愧疚,全都是愧疚……

    蔓生怎會不懂,她真的懂!

    相識至今,她從未有過那樣近的距離,懂得他的心思,更懂得容凜的心思,其實愧疚的人,從來都不是一個人,是他們兩兄弟,背負了數十年的罪惡……

    “容凜少爺!”餘安安哭紅了眼睛,卻在此刻忍不住詢問,“您這樣關心容柔小姐,難道不該由您來照顧她!”

    “您是動手了害了容熠,可也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手……”餘安安回想方才他所言,“事件起因更是因為容熠!如果上了法庭,就算真的要判刑,也不該判您死刑!您還有機會啊!”

    依照現狀情況而言,的確罪不至死。

    可事實上,眾人也十分清楚,吸.毒原本就是違.法,誰又能言說究竟是自願還是被迫,違.法之時犯下命案更是犯.罪行為!

    容凜笑了笑,“如果我說,我不止是殺了容熠一個人,這樣也還有機會?”

    眾人心中也是驚懼:他到底殺害了多少人?

    似到了最終時刻,尉容沒有再阻止,他隻是任由他訴說,將這些年來一直隱藏的一切全都訴說清楚。

    蔓生的思緒幽幽,她再次聽見容凜開口。眼前的畫麵像是回到了那年香山別墅內的案發現場——

    “我哥拿刀捅了容鎮喬以後,容鎮喬就滿身是血倒在了地上!”

    “韓叔也趕了回來!他原本是去了容家祖宅那邊,辦完事就回來了,隻是沒想到,韓叔瞧見了別墅裏容鎮喬父子兩人的屍.體……”

    “容鎮喬和容熠已經死了,這是命案,怎麽可能輕易瞞得過去!”容凜冷聲道,“就算何嶽成和翁學良選擇不報警,也隻會受到無止盡的威脅逼迫!”

    眾人聽到此處,到了最緊迫的一刻,容凜猛然道,“我拿起地上的刀,追了過去!他一邊喊著韓叔,一定要抓住他們!”

    “我一刀捅進了翁學良的身體裏!將他殺死!”容凜冰冷的男聲讓人窒息。

    尉容也回憶起那血腥一幕,那時的他,因為雙手布滿了鮮血,容鎮喬就倒在他的麵前,他沒了呼吸卻還睜大眼睛,死不瞑目一般!

    是母親來到他身旁,她不斷的安撫:容容,別怕,別怕……

    他尚未清醒,容凜已經犯下第二起命案!

    而韓懷江和李程睿攔截了何嶽成……

    ……

    “還剩下一個何嶽成,他開始求饒,求我們不要殺死……”容凜說到這裏,他的手也開始發顫,即便時隔多年,可每每想起依舊會心悸。

    容凜說到此處,英俊的麵容布滿瘋狂,“可他們全都該死——!”

    那一聲喊響徹於眾人心中,他像是陷入了那片血腥裏無法自拔……

    尉容注視著容凜,他清楚知道,他之所以會如此瘋狂,是因為毒.品讓他自製力徹底瓦解,他無法再控製自己!

    而容鎮喬父子的所作所為,也讓容凜痛恨上所有人,痛恨每一個和他們父子有關的惡人!

    是他緩緩接了聲,“當時還有一位女助理在別墅院子停著的那輛車裏,容柔放學回來,她們兩個人就一起進了別墅……”

    容柔和那位女助理關欣,是最後進入別墅的兩人!

    她們麵臨的是駭人的血泊一片,容柔驚在原地沒了反應,關欣卻是歇斯底裏喊嚷,她喊著救命,喊著殺人了,又瘋狂的逃了下去……

    “我追了出去!”容凜又是喊,“那個女人也真是沒用,自己從樓上下來摔死了!”

    尉容記得那一幕,是他回過神來,瞧見容凜追殺而出,他拚命追逐,想要去製止……

    可當他追到他的時候,關欣一失足從樓上狠狠摔下,倒在底樓大廳裏滿頭是血!

    她就這樣死了!

    他們的後方,是容柔抱著自己,她蹲在了回廊角落裏,不斷捂住眼睛,驚恐到連呼喊都不能!

    最終是母親上前呼喊,喚著他們回到血腥一片的大廳,麵對一片狼藉,何嶽成殊死一搏,殺死了李程睿,瞧見李程睿被害死,韓懷江動手捅了何嶽成一刀!

    “何嶽成死前抓住了韓叔,也從陽台上一起摔了下去!”尉容冷凝道。

    何嶽成拚盡了權利,韓懷江也賠上了性命!

    最後剩下的,隻有受到驚嚇不能自製的容柔,還有最後葬身火海的容詠慈,以及他們一對孿生兄弟!

    案件說到此處,尉容笑了,“荒唐的是,容熠其實沒有立刻死亡!他大概是因為受到距離撞擊而休克,才會一下沒了呼吸!”

    眾人驚愕,容熠的突然致死是整起案件的致命原因,誰想其實那人隻是休克!

    可是再也來不及,來不及了……

    “最後這一刀,徹底殺死容熠的人……”尉容眸光緊凝道,“是我們的母親!”

    被一直蒙在鼓裏,麵對深愛的兒子和深愛的孩子,受到這樣淒慘的對待,容詠慈用這最後一刀送容熠去了黃泉!

    那是身為母親最徹底的憎恨,恨他們竟然這樣傷害自己的孩子……

    瞬間,周遭又陷入於寂靜!

    聽聞案件前因後果,眾人都恍然不安……

    方才明白,他無法逃脫的致命原因:後來的追殺是故意謀殺,而且是蓄意報複謀殺!不可能逃脫罪刑!

    ……

    容家命案事關八條人命,終於在這個雪夜裏清清楚楚!

    空氣早已凍結了,這樣的稀薄!

    袁秋葉終於清醒回神,“記者許守業又是誰殺害他!”

    “是我殺了他!”容凜冷然宣布,“更該死的人是蕭從澤!”

    袁秋葉醒悟道,“因為蕭從澤意圖傷害容柔,所以你本來想去殺了蕭從澤!可是那個記者發現了你,你們起了爭執,你就動手殺了他!”

    動機十分簡單,殺人滅口以絕後患!

    “哥……”容凜不再應聲,隻是望向了尉容道,“對不起……你連夜趕來北城……你讓我不要再讓手上沾上血……”

    “可是我這滿手的血,早就洗不幹淨了……”容凜笑著,那孩童一般的笑容充滿了倔強頑固,還有彷徨落寞。

    袁秋葉也徹底明白了!

    許守業是由容凜殺害,因為他和尉容是孿生兄弟,所以兩人的dna檢驗結果一致。也因為眾人全都不曾細想這一層關係,所以就隻以為是尉容所為。而他因為容凜現身於北城,為了給他洗脫嫌疑,不讓警方懷疑到他。他隻能在那段時間一直留在北城。

    “尉容先生!你這樣也是在犯罪!”袁秋葉又是喊。

    包庇一個謀害了數條人命的慣犯,罪刑也不可饒恕!

    尉容沒有否認,他更是甚至亦是罪不可恕,唯有三個字,“我認罪……”

    他願認下所有的罪刑,所有的罪刑……

    “餘秘書,我還有機會麽?”容凜呢喃問著,可那眼神裏萌生的一絲渴望,分明想到聽到肯定回答。但是眾人都無法給予,餘安安亦是不能,縱然他亦是當年受害者,可犯下命案法理難容……

    “我知道沒有了……沒有了……”他又是呢喃說著,那笑容猛地一冷道,“這一切都是因為容鎮喬,都是因為王之杭!”

    從回憶裏驚醒將罪責直指,容凜厲聲道,“王燕回!你說你該不該父債子還!”

    眾人不自覺望向王燕回,究竟王父有沒有參與其中?

    王燕回一直默然不語,他不是沒有被震撼,隻是因為太過震驚而無法出聲。麵對眾人的目光,思緒淩亂纏繞,可突然他想到了父親,想到父親對他說——

    “沒有!”王燕回願意去堅定相信,“他沒有這樣做!他絕對沒有!”

    就在此次前來北城之前,他回過王家宅邸,更是親口詢問父親:當年北城容家的慘案,和您有沒有關係!哪怕是一絲一毫,有沒有關係!到底有沒有——!

    他得到了他的回答,是父親那樣憤怒冷然喊:沒有!容家的案子和我沒有關係!

    “誰會信!”容凜怒道。

    王燕回奪定道,“我父親當年沒有做過就是沒有!的確,他是爭權奪位是用盡手段,可我相信他不會對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下手!他還沒有滅絕人性到這種地步!”

    “他沒有和容鎮喬聯手——!”王燕回立誓為父親證言!

    ……

    “哈哈!”容凜癡狂大笑,“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親生父親可是連你這個女兒都算計了!”

    “哥!”容凜又是朝尉容喊,“你信不信!王之杭沒有和容鎮喬聯手!一個機關算計的人,他怎麽能放過這樣的大好時機!”

    眾人皆知,王父的野心從來都是顯而易見!

    “他不會算計孩子?”不等尉容回聲,容凜又是喊,“當年在宜城,就是他劫走了小寶!可你們都以為先出手的是我哥!我哥隻是替他擔了虛名!”

    “……”眾人處於接踵而來的震驚裏!

    眸光恍然裏,蔓生對上尉容,他蒼白俊彥映入眼底,是他,是他在那時當了徹底的惡人!

    “王燕回!你不用在這裏推脫罪名!王之杭是死罪,他死不了,隻能由你代替!”容凜說著,他眼中嗜血光芒已起!

    袁秋葉急忙喊,“小心!”她舉槍對準了容凜……

    “袁警官!”千鈞一發之際,是警員在房間外呼喊。

    眾人紛紛望過去,卻見警員陪同下,一位長者姍姍來遲,他駐著拐杖頭發花白……

    長者進入琴房,眾人為他讓出了一條道來,卻不知他究竟是何人!

    “你是誰!”容凜質問。

    長者緩步走上前,來到了尉容身旁,也來到了容凜以及林蔓生前方,“兩位少爺,我是容傅。”

    當名諱報上後,尉容記起他是誰……

    “你是傅老總管!”容凜也終於記得,這位老者是容家上一輩總管!

    他是容老太爺身邊的親信,更是第一號的心腹!在容家的地位,也絕對是可以說得上話的響當當人物!

    尉容深思著,卻也想到這位傅老總管會到來是因為誰人授意,果真聽見他道,“七爺派我來這裏,來拜見兩位少爺……”

    傅老總管瞧見他們兩兄弟,這樣相似的孿生兄弟,也不是沒有震驚,隻是卻也恍然醒悟原來如此……

    “您來這裏做什麽。”尉容低聲問。

    傅老總管道,“我隻是想來告訴兩位少爺,王家的老爺不隻是一位!”

    這是什麽意思?

    難道是在說,當年造成容家命案的罪魁禍首,不是王之杭,卻是王家另外一人!

    ……

    那真是一波驚濤駭浪過後,又猛然襲來一波!

    蔓生驚奇望向這位長者,他是不是知情幕後真相?

    此刻就連尉容,也是想要得知原委,“傅老總管,您要是知情,就請直說。”

    窗外北城還在呼嘯,淩晨已過,午夜也早已過……

    傅老總管終於道,“當年容家的命案發生之前,三老太爺曾經召了五老爺歸來……”

    容鎮喬,容家上一輩排名第五的子弟。隻是那時。容家老太爺以及二老太爺紛紛過世,掌事者是三老太爺!

    “三老太爺會喚回五老爺,也是因為談起了一些要緊事……”傅老總管不疾不徐道,“那天我剛好也在容宅的花園裏,所以聽到了……”

    傅老總管是容老太爺身邊的親信,後來留在了三老太爺,這麽多年來出生入死,是最可信之人。

    而那聽聞秘密,正由當事人宣告,“三老太爺對五老爺說,讓他不要再動那些心思!有些事情盡管隱藏得再好,還是會露出狐狸尾巴,難保會被人抓住把柄!特別是拉幫結派,對自家人動了歪心思的那些法子!”

    眾人愕然以對,三老太爺這番話雖然不曾徹底點明,可那已是警告!

    隻是容鎮喬卻那樣理直氣壯反駁三老太爺,如若找到證據能夠直接證明,那就以家法處置他!對於道聽途說,他絕對不會承認……

    這明顯就是托詞!

    “三老太爺提起了海城王氏家族……”終於,傅老總管提起了王家,眾人更是凝眸聆聽。

    王燕回無比慎重。王鏡樓亦是深感凝重!

    身為王家子弟,不是沒有麵臨過風波,可再險峻的難關,也都沒有當下凶險!

    不隻是生死攸關,更牽扯到整個家族道德品行……

    “三老太爺隻是問了一句,他最近怎麽不和王家的二老爺一起相約品茶了……”傅老總管這一句話,眾人心中的懸案就像是落實!

    是王父的兄弟王之洲,是王家的二老爺!

    聽聞,王之洲一直不滿於其兄王之杭,想要奪權上位,偏偏因為能力不足而屢次被打壓,直到年老後也沒有能夠鬥贏兄長……

    眾人卻才明白這一切,可悲劇已經造成,真相早已微不足道!

    “我不相信!”容凜喊了起來,“你是來給王家當說客!”

    如果一切是真,那容凜所恨之人就成了空,這麽多年他恨錯了人……

    “為什麽一早不說,偏偏現在才開口!”容凜冷眸質問。

    傅老總管道,“那時三老太爺已經有心要處置,可沒有實證,一切隻是揣測。三老太爺傳了韓懷江去容宅。就是為了這件事,隻是後來……”

    說到此處,傅老總管悲傷沉歎!

    韓懷江回到香山別墅,命案已經上演!

    “這不可能……不可能……”容凜緊握著槍,他是震驚的,也是崩潰的。

    尉容低聲道,“所以,容鎮喬沒有和王之杭聯手,他是借了王之杭的名義,實質上和王之洲聯手!”

    事實上,是容鎮喬欺騙了母親,是他不惜利用自己的妹妹和孩子,聯手外人也要奪權!

    這太可怕……

    終於得知案件和王父沒有關係,蔓生心中唯有寒涼,她卻無法真正高興,更無法感到慶幸,她隻想問一問,人性怎麽能這樣可怕!

    ……

    “不可能——!”容凜還在不斷否認,尉容卻已沉默。

    眾人瞧著這一幕,瞧著容凜瘋亂的模樣,瞧見尉容的背影這樣孤寂。

    實則。眾人卻都明白,為什麽背後真相會被隱藏那樣久。在犯下數條命案之後,他們兩人都不能也不敢再去查證。隻因為稍有差池,就有可能揭開當年,容凜無法逃脫一死,是他接連追殺……

    “王之洲!”容凜念著此人的名字,突然又道,“他也是王家人!”

    陷入了執念的人,一心想要宣泄多年的憤恨,一心想要為母親報仇,他怒目望向王燕回,槍口又對上林蔓生道,“王燕回!誰讓你是王家長子!誰讓你是王氏家族繼承人!就算不是你父親,也是你們王家造孽!”

    “不要傷害姐姐!”林書翰開始喊,眾人亦是緊張。

    “王燕回!我要你現在拿過身旁女警官手中的槍!”容凜不管不顧命令,“隻要你舉槍自盡,我就放過林蔓生!”

    王鏡樓焦灼回眸,王燕回卻是冷然以對,“你說的不錯,我父親就算沒有參與其中,可是和我們王家脫不了關係!”

    如果不是因為父親。不會讓馮夫人淒慘半生,更不會生下林蔓生,不會讓她和尉容相逢,不會遭遇今夜。也不會讓王子衿嫁給尉佐正,不會讓她找人代孕,又生下了寶少爺……

    “我把命賠給你,你放了她!”王燕回說著,一下出其不意奪過了袁秋葉手中的槍!

    袁秋葉一驚,王鏡樓又是喊,“大哥!”

    “王燕回!”楚冠廷一下上前爭搶,“你有沒有想過,你是一個有家室的人!”

    王燕回一怔,他望向了一旁流淚的楚映言,她早已因這場命案悲劇而哭泣。可是當他們對視,她眼中的淚水止住……

    她該說什麽,她什麽也不想說,什麽也不能說……

    “還不快動手!”容凜急聲催促!

    王燕回望了楚映言一眼,可那一眼分明是在說著辜負……

    眾人心驚膽戰,王燕回手中那把槍就要正對太陽穴,周遭全是喊聲!

    “快開槍!”容凜又是一聲。

    卻在同時,一道男聲冷聲而起,“阿凜!”

    那是尉容開口,容凜愣住!

    王燕回也被楚冠廷攔住……

    眾人聽見尉容道,“不要一錯再錯了,如果這一切和王之杭沒有關係,現在就算讓他的兒子父債子還,母親和韓叔,還有程睿,還有阿柔,不會希望你以這樣的方式為他們報仇!”

    容凜一下止住聲,他想到了他們,想到了母親,忙然然道,“媽媽……她一定會生氣……”

    “她會生氣……”容凜悵然若失,他像是被拋下的孩子,想要尋求一個避風港,“哥,媽媽她會生我的氣嗎……”

    尉容那張蒼白臉龐上,是一雙鳳眸赤紅,他的悲傷溢出……

    蔓生隻覺得眼睛無比發澀!

    在那些逃亡躲藏的歲月裏,他們是不是每一日都會想:如果當時不曾衝動殺人,就沒有了那一場命案,如果當時沒有因為年少氣盛去抽煙,也就不會入了旁人的圈套,沒有這一切,他們就不會死,母親更不會為了保護他們而死!

    他們更在想:隻怕是死了以後,母親也不會原諒,因為他們從來不曾原諒自己!

    卻在這片沉寂中,是蔓生輕聲開口,“她不會生氣,不會真的對你們生氣,永遠也不會!”

    ……

    母愛是那樣純粹,可也那樣瘋狂。純粹到了願意為了孩子付出所有,瘋狂到了竭盡一切可能,哪怕是一人唯有一次的生命……

    一陣風忽而吹來,吹動眾人的頭發,吹動絲巾,更吹動那燭火一下輕晃……

    尉容記起了母親臨終前的話語,她那樣難過那樣傷心喊:容容,阿凜,一切都是媽媽的錯!是媽媽沒有保護好你們,是媽媽太自私了,才會讓你們這樣不快樂,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啊——!”容凜突然一聲厲喊,眾人全都被驚醒,卻是來不及反應,刹那間瞧見他舉槍對準了王燕回!

    眾人更是驚慌失措,王鏡樓已然大喊,“別開槍!”

    “砰——!”那是一聲槍響猛地驚起,盤旋在眾人耳畔,也響徹整座別墅。

    眾人心有餘悸不能回神,卻見王燕回還安然在前方,他沒有中槍,也沒有倒下……

    尉容瞧著容凜,蔓生也瞧著容凜,是他高舉起槍,對著天花板狠狠開了一槍!

    別墅的樓頂一層被打穿,因為年久失修所以瓦礫石灰透過洞口簌簌落下,更是塌陷一整片!

    瞬間,塵埃四起遮迷了視線……

    驚險之下的這一槍,沒有打中王燕回!

    他沒有對著王燕回開槍!

    “放下槍!”袁秋葉又是喊,槍口對準了容凜。

    王燕回卻是抬起手,攔住了袁秋葉。示意她不要瞄準狙擊他。

    這一槍他沒有殺死他,已經證明他不會再對他出手了……

    “尉孝禮!”尉容緊凝眼眸,聽見容凜在喊,卻是朝著後方的尉孝禮發問,“一個母親愛自己的孩子,想要留下孩子在身邊有沒有錯!”

    尉孝禮整個人一怔,那答案其實不需要思量,可不等他應聲,容凜又是發問,“一個女人遇見了一個男人,得知男人的妻子和兒子都意外去世,這種情況下他們相愛了,又有沒有錯!”

    “……”尉孝禮沒了聲音,眾人卻也明白,他是在為他們的母親不平叫屈!

    為這數十年來,早就葬身火海下到黃泉的母親論過往是非升堂審判!

    這不僅是容凜心中的心結,更是尉容心中這麽多年來無法介懷之事,“我哥一向不爭不奪,他不會問尉佐正,也不會問,可我現在要問你!”

    “當年尉家和容家都指責她是第三者。你們的母親更是這樣認定,你告訴我,她是嗎?她究竟有沒有錯!”容凜不顧一切將所有揭開,勢要為母親討還公道。

    眾人想起那段往事,想起上一輩這樣糾纏的愛戀,尉耀山和容詠慈臨死也沒有再相見……

    誰人能說錯?

    蔓生無聲呢喃:沒錯,真的沒有錯……

    終於,在時隔多年後,尉孝禮沉聲道,“她不是第三者,她沒有錯。”

    可是受了一輩子指責的容詠慈,卻再也聽不見了,再也聽不見!

    她早就葬在七重寶塔七級浮屠之下!

    ……

    容凜赤紅了一雙眼睛,他笑著道,“母親從小就告訴我們,不要和尉家爭奪,不要和尉家大哥,還有尉家弟弟爭奪!她讓我們永遠不要參與尉家爭權!”

    “哥,你不是答應過?為什麽尉佐正求你,你就忘了?為什麽你要去接管保利,又用盡了心思還給他!”容凜的視線落在尉容身上。又是直至尉孝禮。

    這麽多年來一切,全都是為了尉家,為了同父異母的兄弟!

    尉容沉然回道,“我沒有忘。”

    眾人全都沉默了,他的確不曾忘記,因為所有的布局計劃裏,他都未曾真正想要奪權據為己有!

    “你難道也忘了,韓叔對我們說過的事!”容凜又是喊。

    尉容應聲,還是那一句,“我沒有忘……”

    “就在母親懷上我們之後,大夫人王孟芝找上了她!”容凜繼而道出那不為人知的一幕。

    “是大夫人親口對著母親說——容小姐,你可以生下孩子,但是我們尉家血脈的孩子,絕對不會留給你!”容凜切齒道。

    再後來韓懷江才朝他傷心解釋:容凜少爺,夫人她也不想將您就這樣留下,把您藏起來!您出生的時候就身體不好,比尉容少爺虛弱,她舍不得您啊!她已經不會再見你們的父親了,也不願意再嫁人,容家更丟不起這個臉!可她膝下寂寞,這樣長的歲月。她實在是想著您,也想著尉容少爺!

    昏黃燭光裏,尉容眼前仿佛浮現起母親的身影,這一生居住於這座別墅,她早就被寂寞吞噬……

    她的憂愁,在孩子未出生之時就覆滿了眉宇。

    如果將兩個孩子全都交給尉家,那麽今後的年月裏,一個也瞧不見,那該怎麽辦?送回尉家後,他們會對孩子好嗎?孩子在旁人的照顧下,會不會恨自己?

    她真的願意等到他們十八歲成年,苦苦等到那時候,但一切是否還來得及?

    最痛苦的是,她不願意分離,真的不願意就這樣分離!

    “哥……”容凜呼喊,他沉聲問道,“這些年,你在尉家開心嗎?”

    回憶跳躍著,數十年光陰眨眼而過,究竟又有多少快樂?

    “你難道不是一直都一個人?”容凜還在問,“你總是一個人!”

    少年時期。尉容獨自居住於一幢外院別墅之中。

    父親的愛無法溢於言表,因為他還有自己的妻子,有他們的孩子。他更自認是自己犯錯,才會造成傷害。無法再見到母親,也讓他不敢去親近孩子,隻恐相思入骨。

    就連尉老太爺,為了家族規矩也是冷冷淡淡……

    “就連考試比賽,你也從來都是第二名!你深怕自己得了第一,會招人嫉恨!”容凜怨恨著這一切,他更怨恨的是,不過是想要獲得一份親情之愛,怎麽就能這樣難……

    蔓生望著尉容,他卻淡淡說,“阿凜,那些年我很好。”

    真的好嗎?

    沒有寵愛沒有依靠,沒有那份安全感,身為孩子的他,那樣害怕自己被討厭,更怕父親會為難……

    聽著尉容的話語,眾人默默了良久。

    為了兩個自小被分離的孤苦少年,為了那個一生未嫁。卻嫁給了愛情這座墳墓的女子……

    “報告袁警官!那位容柔小姐已經接到這裏,可她不肯下車,在別墅外邊受驚大喊……”此時,又有警員前來相告。

    眾人一怔,容凜也是怔住!

    蔓生側目望向窗外,容柔就在別墅門前,她再次來到了這裏!

    “誰讓她來這裏!”容凜崩潰斥責,“誰讓你們送她來這裏!”

    是尉容虛弱的男聲同時響起,他命令已下,“不準動她——!”

    ……

    眾人皆知,容柔因為精神受到嚴重打擊,根本就無法清醒!她是否會好轉,也沒有人清楚,可如今將她送抵香山別墅,也是為了此刻還抓著林蔓生不放,拿她的命來威脅相逼的凶犯——容凜!

    隻是在容凜的狂喊中,尉容一下發話,楊冷清更是道,“不要勉強她進來!聽見沒有!”

    “照辦!”袁秋葉隻恐驚擾容凜,立即告知警員。

    警員匆匆離去,容柔沒有再被請入……

    “哥!”容凜這才恢複少許正常。像是自知時間無多,他焦灼喊,“你還不快答應!你快答應啊——!”

    眾人齊齊望向尉容,他會如何回答……

    蔓生也望著他,隻見他蒼白俊彥那樣沉靜痛苦,他始終都開不了口應聲。

    容凜瞧他不肯應允,又是急忙喊,“你難道都忘了!韓叔是怎麽死的?他從前是怎麽護著我們兄弟?怎麽護著你!”

    “你難道也忘了,阿柔是怎麽失常的?她就算被催眠失去了記憶,可是在那之後的每天每夜,她又是怎麽熬過來的?”

    容凜清算這這一切,那是一條命,那是一心一意護著他們,護著容詠慈的韓懷江……

    更是花樣年華的容柔,偏偏麵對了那一場血腥命案!

    她無法供出認出他們兄弟,卻也不知道要如何保護他們,她唯有接受催眠,強迫自己忘記這一切!

    縱然知曉尉容出事入獄,知曉他被判死刑,可也信守著對容母的誓言,她會保護他們。她一定會保護他們,絕不將當年的事情提起!

    “阿柔……”容凜艱澀喊,“她好不了!她這一輩子都好不了!”

    眾人清楚,蔓生也清楚:容柔能夠成長至今日,甚至成為醫生,已經是奇跡。可她心中始終有魔障,即便是好了,也無法像正常人一樣……

    “可是……”容凜癡癡道,“她愛的人是你!是你啊!”

    回憶兒時,那是容凜住在這座別墅裏,容柔相伴在身邊的時光。

    容柔那樣期待著尉容每逢寒暑到來,她笑得那樣高興,每次一見到尉容回家,都會奔跑著向他去:大哥,大哥……

    可有一天,容柔對他說:我想嫁給大哥!

    懵懂的愛戀,少年不知事,心裏卻不是滋味問道:為什麽?

    是女孩兒天真向往:我喜歡大哥!

    “娶阿柔!”猛地從回憶裏驚醒,容凜開始喊,“哥!你現在答應,你會娶阿柔!”

    又到了瀕臨崩潰的時刻,眾人卻想著,尉容會答應,因為人之將死,誰能夠拒絕,誰能夠讓人死不瞑目……

    尉容望著前方,一個是他的至親,一個是他的愛人……

    他終於朝容凜許下諾言,“我願意照顧阿柔一生一世,直到她臨終一刻為止!”

    他沒有答應迎娶,他隻是答應終生照顧!

    就連死也不怕的他,願意為了他們付出生命的他,在這個時候那樣頑固的堅守著自己心中的堡壘……

    是一生隻娶一人的誓言,是他不懼死亡,也不能違背這份僅剩下的心意,縱然是自私可也在堅守!

    “你不願意……”容凜彷徨道,“你不願意娶阿柔!”那把槍又是狠猛對上林蔓生威脅,“你如果不答應,我不會放過王燕回,我更不會放過她!”

    “我真的不會放過她,你聽見了沒有!”容凜再次喊。

    眾人心中淒淒,其實他早就放過了,可他沒了任何辦法,隻能以命相逼……

    這是最後的條件,最後一次開口的請求!

    蔓生感受到了那份痛苦,是漩渦將人要吞噬,僵持之下是她喊,“尉容!你娶她!你答應娶她!”

    ……

    眾人感到愕然,卻也不曾質疑……

    到了今時,他們兩兄弟,早沒了雙雙全身而退的可能。

    蔓生紅著眼睛緊緊望著尉容,她還有什麽不滿足?她還有什麽所求?她最希望的,不正是他能夠活下來?

    現在他能活,一切都在乎,她全都不在乎!

    “尉容……”蔓生輕聲呼喊,心念一定道,“就當是這輩子我和你有緣無份,你還不快答應!”

    她無怨無憾,她還在成全,成全他,成全他的弟弟,成全那場悲劇活下來的幸存者!

    可是尉容整個人都有一絲發顫,是被命運枷鎖捆綁,他沒有辦法掙脫,也無法徹底自私掙脫,唯有這件事,唯有這一件事而已……

    “我不能!”尉容沉然開口,眼底全是痛苦癡纏,折磨得他幾乎要倒下,“蔓生,我真的不能!”

    尉容也似發了狂,他又是對上容凜道,“阿凜,哥願意為了你們做任何事情,可是這件事不行!”

    死也不在乎的人,臨了不願答應,那是他心底唯一的明媚執念,是他寧可去死,也不願割舍的執念……

    蔓生恍然不已,容凜瞬間束手無策,他不知道要怎麽辦,他左右不得進退無路,瞧著麵前的至親兄長,他眼中的不舍在盤踞。在深深盤踞!

    “好!”是他退了一步道,“在阿柔有生之年,你不許另娶結婚,照顧她一生一世!”

    “林蔓生!”隨即,容凜又是喊,“我要你答應,不許出現在他們的世界裏!”

    有生之年,一個照顧不離不棄,一個永遠不出現……

    自此以後相隔一方,再不去打擾,幸福的可能也似被斬斷……

    “快答應!你們答不答應!”容凜陷入瘋魔喊,他的痛苦全都糾纏環繞。

    蔓生最先喊,“我答應!我答應不出現在他們的世界裏!”

    “尉容!”她先應下,又是朝尉容道,“你答應!如果你不答應,我這一輩子都不原諒你!”

    尉容望著她,分明那樣近,是她的聲音傳來,幾乎是哀求,那樣溫柔的哀求,“尉容。你這輩子對我許下的諾言,沒有實現過。現在你答應我,你答應我……”

    這不是死別和是生離,可眾人卻深知,在這場悲劇裏,誰也無法獨自幸福生活。

    是容凜為了容柔做好了所有打算,他不願讓她夾在尉容以及林蔓生之間,不願她為難,不願她成為旁人口中多餘之人……

    誰都明白,她們無法共存!

    因為,容柔是帶著愛慕之心仰望著尉容……

    ——不原諒你,不原諒你……

    是女聲不斷盤踞刺痛著內心,尉容的目光落定在她臉上,他動了動唇終於道,“我答應。”

    在得到了他們兩人的許諾後,容凜像是再也沒有了後顧之憂,他手中的槍放下了,他為林蔓生解開了禁錮的緞帶,可眾人全都被震撼到沒了反應……

    隻是聽見他呢喃說,“哥,小時候我們總一起玩捉迷藏……你找到我了……你們都找到我了……”

    窗外的天色。雖然還深沉著,但黎明已至,隱約間有一絲曙光而下,透過那被打破的天花板落下光芒,落在容凜的臉上。

    那昏暗曙光這樣不明朗,可他卻是那樣搞笑,仿佛他從來沒有如這一刻這般輕鬆,他揚起了一抹笑容道,“哥,我死後,將我的眼睛留給那孩子……”

    “就當是我送給他的第一份,也是最後一份禮物……”容凜說著,那把手槍一下對準了自己的心髒!

    “阿凜不要!”尉容厲聲,眾人全都驚悚目睹——

    “砰——!”槍聲已響,是他舉槍自盡彈無虛發,他嘴角的笑容天真無邪,仿佛再也沒有了那些恩怨,他哐一聲倒了下去……

    周遭這樣寂靜,眾人滿是悲傷,更無法出聲!

    蔓生扯開了那些緞帶,方才獲得自由從椅子裏站起。她看見尉容朝自己總來。亦是朝容凜走來……

    因為扯動傷口,更不曾休息,尉容身上的槍傷開始撕裂又滲出鮮血。

    他走過去,一步一步朝他們走去……

    就在最後臨近的刹那,是他終於不敵,高大身體一晃倒了下!

    眾人一驚,卻見林蔓生飛速上前扶住了他!

    她用盡全力將他扶住,可她也沒了力氣,所以一並跌倒在地,尉容已躺倒在地上,蔓生卻僅憑最後的力量,她努力握住他的手,將他的手放入倒在一旁容凜的手中……

    就像是兒時,兩兄弟手牽著手……

    蔓生伏在他身邊,她的淚水早就紛紛落下,望著尉容微笑說,“捉迷藏遊戲結束了,我們不玩了……不玩了……”

    那些淚水落在他的臉上,是濕潤是溫暖,她傷心哭泣,最終因為體力不支而倒在他身上昏了過去。

    尉容一手牽著弟弟。一手擁著她,亦是緩緩閉上了眼睛。

    那是一行清淚,從他的眼角無聲無息緩緩落下,那是他初次流淚……

    他們全都睡著了,睡在黎明初升的曙光之下,睡在回憶裏明媚時光,那些淚水全都散去……

    笑容純真再無痛楚。

    如果。

    如果你不在我的身旁,我這樣的想念你。

    ……

    同年,容凜舉槍自盡終結了數起命案。

    尉容因包庇罪被改判三年有期徒刑,而香山別墅內命案,由於罪證不足,訴訟時效已過,司法部門不予以追究。但因認罪態度良好,獄中表現突出,在律師唐仁修的辯護下,法官最終判處緩刑五年。

    年後,林蔓生辭職王氏財閥,被聘於國外一家公司任職獨立董事。

    機場之中,是溫柔微笑的女人帶著孩子告別眾人登機離去。

    午後明媚燦爛,那個少年有著一雙如黑曜石一般漂亮好看的眼睛。

    迎向一片豔陽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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