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危機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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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質勒!
    楊守文的目光一凝,心裏頓時沉了下來。
    烏質勒現身阿史不來,是否代表著他已準備和大唐帝國為敵?如果是這樣,那碎葉河穀可就真的是危險了……
    此前,黑狼軍出現,楊守文並不在意。
    那也許是烏質勒的一次試探,看上去很凶猛,可實際上還算不得危險。
    可如果烏質勒是下定決心要幫助薄露的話,其麾下數萬控弦之士,又豈是此時碎葉河穀的兵力可以對抗?
    想到這裏,楊守文不禁向身後眾人看了一眼。
    不管是來曜還是李客,此時也都露出了緊張之色……
    “楊君,請立刻返回碎葉城,組織兵力抵禦叛軍。
    末將願留守此處,與那叛軍決一死戰。”
    來曜開口,話語依舊是顯得那麽桀驁,令人有點不太舒服。
    但楊守文卻聽出了來曜的意思。什麽組織兵力!碎葉城有多少兵力,難道他來曜不清楚嗎?八百黃胡子,戰鬥力或許不差,但是要麵對傾巢而出的烏質勒鐵騎,又怎可能抵禦?
    說穿了,來曜是讓他跑!
    “李君,十六已經走了多久?”
    楊守文並未理睬來曜,而是看著李客問道。
    李客道:“十六這時候應該已經抵達碎葉城,想必碎葉城那邊,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楊守文臉上,頓時露出燦爛笑容。
    他轉過身,凝視來曜道:“來校尉,你也聽到了……碎葉城那邊我已經命人通報,想必早已準備妥當。現在,我們要盡可能的拖住叛軍,為碎葉城爭取準備的時間。
    田都護既然命你聽我差遣,那我就是主將。
    這個時候,我若是退走,兒郎們心中又會如何想?
    既然你有信心抵禦叛軍,那我便陪你在這裏死戰……咱們能夠多堅持一個時辰,那碎葉城方麵就能多一個時辰的準備。好了,我意已決,你休要再囉嗦了。”
    來曜看楊守文的目光,似乎有了一些不易覺察的變化。
    他又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了楊守文幾眼,突然間躬身插手,大聲道:“末將定會死戰,以保碎葉城周全。”
    說完,他對辛忠誌道:“辛十三郎,從現在開始,你必須跟隨楊君左右,保護楊君周全。記住,你必須要聽從楊君差遣,若楊君有半點閃失,你便提頭來見我。”
    來曜聲色俱厲,辛忠誌心裏一緊,忙躬身應命。
    又看了楊守文一眼,來曜道:“楊君,你多保重!”
    楊守文則微微笑道:“來校尉,你要保重。”
    在此之前,來曜對楊守文雖然尊重,但更多是源自於楊守文手中那一枚太子定命寶。
    而現在,他開始覺得,楊守文和他是一種人。
    他是邠州人,本可以在關內道謀求發展。可當時年少氣盛的他,卻投身行伍,來到安西,從一個小卒一步步走過來,成為一團校尉。西域風沙大,比之關中要艱苦許多。可是他還是留在了這裏,所為的,便是要為大唐帝國守住這塊土地。
    楊守文目送來曜離去,輕輕歎了口氣。
    他退出峽穀,來到高地之上,就見吉達仍端坐哪裏,如同老僧入定。
    “李君,你怎麽看?”
    李客顯得有些尷尬,在沉默良久之後,才輕聲道:“烏質勒雖然出現,但我依舊認為,他不敢和朝廷開戰。”
    “可既然不敢開戰,他又為何要來?”
    “這個……”
    李客是一個非常出色的諜報人員,卻不代表他是一個優秀的謀士。雖然有的時候,他可以一語中的,但麵對眼前的情況,李客就有些糊塗了。烏質勒此前一直保持著和大唐的默契,為何這一次突然要對大唐開戰?沒錯,他麾下是有數萬控弦之士,但李客並不認為,烏質勒有那個膽子,靠那數萬人馬與大唐作對。
    要知道,大唐銳士在這個時代,堪稱第一。
    他們有精良的武器,有成熟的軍事戰略……雖然整個安西兵馬總和不過兩三萬人,但是這兩三萬人,卻足以讓安西土地上數十萬,乃至數百萬的胡人不敢妄動。
    烏質勒,哪兒來的膽子?
    該死,我一定是忽略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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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客在苦思冥想,但烏質勒卻再次向阿史不來山口發動了攻勢。
    烏質勒的突然到來,令叛軍士氣大振。
    此前,黑狼軍猛攻阿史不來山口無果,再加上娑葛的肆意妄為,令士氣有些低落。
    可現在,烏質勒來了!
    這是他們的俟斤,是他們的領袖。
    烏質勒的到來,不僅僅是讓叛軍精神振奮,更重要的是,他還帶來了數千兵馬。
    此時,屯兵在阿史不來山口外的叛軍已經多達萬人,也使得叛軍的聲勢一下子變得壯大起來。
    烏質勒在陣前走馬徘徊,所過之處,歡聲雷動。
    “烏質勒!”
    “烏質勒!”
    “—烏質勒!”
    那一聲聲呼喊響徹寰宇,即便是列陣在峽穀另一端的陌刀軍,也感到心驚肉跳。
    來曜披掛整齊,持刀列在陣前。
    他可以感受到身後士卒們的士氣波動,卻一直沒有做任何動作。
    猶如一尊亙古以來便矗立在山口的石像,來曜一動不動。那沉冷的氣勢,令陌刀軍才出現的波動馬上就平複下來。他們跟隨來曜征戰數載,對來曜極為信任。
    如今,主將毫無懼色,也使得他們慢慢平靜下來。
    ——咚,咚,咚!
    鼓聲,在阿史不來山口外響起。
    一隊隊叛軍從陣中魚貫而出,手持大盾,向峽穀逼近。
    “烏質勒倒是有些手段,以步軍攻擊,確是明智之舉。”
    在世人眼中,胡人的戰法很單調,似乎隻會用騎軍發動攻擊。甚至在後世人的觀念裏,胡人就是一群騎在馬上,精於騎射的群體……可事實上,經過五胡亂華數百年的動蕩,胡人已經學會了很多漢人的戰術。他們並不隻有騎軍,更有步軍相助。
    隻是相比之下,騎軍的攻擊力更強,所以才會留給世人一種胡人隻有騎軍的印象。
    其實,早在隋朝時,越國公楊素以步騎混合的戰術橫掃塞外,胡人便已經留意到了這種戰術。他們開始重視步軍的作用,但是在具體的戰術使用上,卻比不得漢家兒郎成熟。
    烏質勒以步軍衝擊,也使得來曜心裏一緊。
    這些叛軍的步卒,持盾而行,等於廢掉了陌刀軍的元戎弩。
    這也讓來曜眸光凝重,眼見叛軍進入峽穀,他突然向前邁出一步,陌刀斜置身後,刀尖朝下。手中的圓盾,護住身體要害,側身而立。他兩腿微微彎曲,身體前傾。
    身後的陌刀軍,齊刷刷做出相同的動作,二百多名陌刀軍,卻展現出了一種即便是千軍萬馬,也無法撼動的雄渾氣勢。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無聲中進行……沒有口號,也沒有任何聲息。隻有盔甲在行動中發出的輕響,更使得山口上空,籠罩一股肅殺之氣。
    ——咚!咚!咚!
    山口外,叛軍戰鼓聲驟然急促起來。
    數以百計千計的叛軍,發出一聲聲如狼嚎般的吼叫,腳下驟然加速,向山口撲來。
    “陌刀,無敵!”
    來曜虎目圓睜,發出一聲怒吼。
    他的身體,呼的一下子彈起,迎著叛軍衝去。
    而他身後的陌刀軍也齊刷刷的動了,雖然人數與叛軍頗為懸殊,可是在奔行間,氣勢絲毫不弱於叛軍。
    “殺!”
    來曜率先衝到峽穀中間,和叛軍碰撞一處。
    就見他身體猛然長起,踏步向前,手中的陌刀借由那踏步之勢,呼的一下子揚起。刀光一閃,隻聽蓬的一聲巨響。沉甸甸的陌刀劈在了叛軍手中的盾牌上。那巨大的力量,直接把盾牌劈碎,陌刀順勢劈斬,衝在最前麵的叛軍頓時被斬為兩段。
    鮮血噴濺而出,潑灑在來曜的鐵甲上。
    陽光照射,鮮紅的血,烏黑的鐵甲,紅與黑混在一起,散發出一種妖異的光澤……
    陌刀軍隨後衝上前來,和叛軍戰在一處。
    楊守文在高地上觀戰,很快就發現,這陌刀軍在看似雜亂無章的陣型中,卻保持著一種極為奇特的規律。他們並非和叛軍死扛,而是邊戰邊退,使得叛軍漸漸亂了陣型。六個戰隊在狹窄的空間裏不斷移動,並且在移動中,將叛軍割裂。
    喊殺聲,在峽穀上空回蕩不息。
    陌刀軍看似是節節敗退,但是卻並沒有什麽傷亡。
    相反,叛軍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短短一百多米的距離,叛軍至少折損兩百多人。
    “鶴翼,曲陣出擊。”
    陌刀軍快要退到穀口的時候,來曜突然厲聲吼叫。
    陌刀軍旋即變陣,兩翼突然向中間穿插合圍,而來曜更如一支離弦利箭,率領一隊陌刀軍呼的一下子從後方衝出,直插叛軍的心髒。如同一把開山利斧,把衝進峽穀的叛軍劈成了兩半。隨即兩翼的陌刀軍來回穿插,更有三隊陌刀軍向前突擊。
    兩百多人的陌刀軍,竟壓著千餘叛軍追殺!
    楊守文心中不由得感到驚駭,原以為他已經了解了陌刀軍的厲害,可現在看來……
    一場慘烈的搏殺,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後,終於停止。
    烏質勒顯然對陌刀軍的戰鬥力準備不足,眼見手下叛軍折損甚巨,甚至被趕出峽穀之後,也連忙鳴金收兵。這一場戰鬥,陌刀軍折損二十多人,但是叛軍卻付出了近五百人的代價。
    一比二十五的戰損,換做別的時候,絕對是一個值得誇耀的戰績。
    但是楊守文卻感到心裏沉重,五百人對於烏質勒而言,算不得什麽。但是二十多陌刀軍對於楊守文而言,確是損失慘重。關鍵在於,陌刀軍經過連番的搏殺後,已經露出了疲態。如果烏質勒持續攻擊的話,來曜的陌刀軍又能堅持多久?
    他們善戰,卻畢竟是血肉之軀!
    楊守文心頭沉重,突然道:“大兄,咱們準備參戰。”
    吉達驀地睜開眼,長身而起。
    他咧嘴笑了,比劃手勢道: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看著吉達那興奮的模樣,楊守文無奈的苦笑。對於吉達而言,隻要有戰鬥便滿足了!至於戰鬥的結果,他從不會放在心上……搏殺,對他而言就是一場磨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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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清楚了沒有?”
    阿史不來山穀外,烏質勒麵色如常。
    進攻失敗,他似乎並不在意,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甚至流露出一種興奮之色。
    “俟斤,都看清楚了。”
    身邊的將領沉聲道:“這應該就是當年李藥師所創的六花陣,隻要咱們能學會這種陣法,一定可以雄霸濛池。”
    “濛池?”
    烏質勒笑了。
    “不過一塊荒地而已,我所求的,是碎葉河穀。”
    “俟斤,真要和唐國人交戰嗎?”
    烏質勒搖搖頭,沉聲道:“唐國強大,非我們一部可敵。
    我從未想過要和唐國交鋒,隻是想借此機會,為我們爭取更為廣闊的生存空間。一個小小的俱蘭城,不足以讓我們在安西立足。唯有占居碎葉河穀,才可以使我們壯大。這次薄露密謀聯合吐蕃與突厥,也給了我們機會……隻要我們占領了碎葉河穀,便有資格與唐國皇帝談判。相信,那唐國皇帝也需要我們的幫助。”
    說話間,烏質勒的眼中,露出了一抹興奮之色。
    他扭頭看了一眼吉力元英,又看了看身邊眾將……
    “等我占居了碎葉河穀,就聯合唐國人,消滅阿悉吉。
    到時候,我可以用阿悉吉的人頭換來唐國皇帝的信任,所有的罪責就讓阿悉吉來承擔就是。
    傳我命令,天黑之後繼續攻擊阿史不來山口。
    我不相信,憑我這麽多的兵馬,還無法攻破一個小小的山口。我要在明日天亮之前,進入碎葉河穀。所以,不管多大的損失,我都可以接受,你們明不明白?”
    “我等,明白。”
    眾將齊聲喊喝,而烏質勒則招手,示意吉力元英過來。
    他在吉力元英耳邊低語幾句,而後拍著吉力元英的肩膀,大聲道:“吉力元英,我的好兒子。我知道,你是我膝下最勇猛的兒子!這一次我們能否成功,就在你身上。”
    吉力元英的臉,因為激動而變得通紅。
    他大聲道:“父親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辜負父親的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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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逐漸落山。
    山穀外,燃起了數十堆熊熊篝火。
    在烏質勒的言語刺激下,叛軍經過了休整之後,重又恢複了精氣神,一個個好像嗜血的狼崽子一樣,圍著篝火嗷嗷的嚎叫起來。更有祭祀送來了烈酒,讓每一個準備出戰的叛軍士卒飲下。而後,在隆隆戰鼓聲中,叛軍再次發動了攻勢。
    楊守文蹙起了眉頭,在高地上觀戰。
    這一次,叛軍的攻勢更猛,猶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的衝擊著阿史不來山口的陌刀軍。
    不過,在來曜的指揮下,陌刀軍的死傷雖然不斷增加,卻仍舊牢牢守在峽穀之中。畢竟,叛軍人數雖多,但是在這條並不算太長的峽穀裏,很難發揮出兵力的優勢。在楊守文和李客看來,叛軍分明是在用人海戰術,來消耗陌刀軍的力量。
    “李君,有點不對勁。”
    楊守文眯起眼睛,輕聲說道。
    不知為什麽,他突然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楊君,哪裏不對勁?”
    “我不知道,隻是覺得心裏有些發慌……烏質勒用人命來填充山口,感覺不太正常。”
    李客聽罷,微微一怔,旋即輕輕點頭。
    片刻後,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臉上露出驚駭之色。
    “楊君,我知道了。”
    “什麽?”
    “我記憶中,這千泉山似乎有一條羊腸小徑,可以繞過峽穀,抵達我們的背後……烏質勒既然處心積慮要謀取碎葉河穀,那他一定打聽過地形,說不定……”
    李客話音未落,楊守文便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那你是否知道,那小徑在什麽地方?”
    “知道。”
    “立刻帶我前去。”
    楊守文說完,便推了李客一把,把李客推得一個踉蹌。
    不過,李客並未惱怒,反而露出了懊悔之色,心裏自責不已:我怎地忘了這件事?
    “楊君,請隨我來。”
    “大兄,跟我走。”
    楊守文朝吉達一招手,拉著李客就要走。
    辛忠誌忙上前道:“楊君,你這是要去哪裏?”
    “剛才李君告訴我,他想起來這千泉山裏有一條小徑,可以繞過山口到我們的身後。我擔心烏質勒會派人通過小徑,夜襲我們身後……到時候我們會腹背受敵。”
    “啊?”
    “留下三十人,給來校尉補充人手,你和剩下的人隨我前去。”
    辛忠誌猶豫了一下,立刻點頭答應。
    他不敢怠慢,叫上了三十個陌刀兵,便跟在楊守文的身後。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哪怕明知道這次的結果是什麽,可辛忠誌也不願意腹背受敵。如果叛軍真的走小徑過來,那他們可就真的是必死無疑了……
    就這樣,一行人在李客的帶領下,進入千泉山。
    李客畢竟是地頭蛇,在前麵帶路,一邊走一邊介紹那小徑的情況。
    千泉山小徑,又名千泉山蟒蛇路,據說在很久以前,山中曾出現過一條巨大的蟒蛇,肆虐山中,危害周圍的行人。後來一個從大唐國來的高僧經過此地,把那條蟒蛇鎮壓。蟒蛇隨即變成了一條小路,成為連同碎葉河穀和濛池的通路……
    “楊君,前麵就是蟒蛇路。”
    眾人奔行有半個時辰,李客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抬頭向遠處眺望,臉色卻變得格外難看,顫聲道:“快看,有火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