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不要說了！”他猛地打斷了我的話，用力的抱住我，走出大樓時，他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你在這裏等我，我去開車。”

    我沒有說完的話，他應該明白了吧！

    這一路上，他什麽話都沒有說，手指死死的握在方向盤上。盡管是漆黑的車裏，我還是能夠清楚的看到他泛青的手指關節。

    想起以前，我三次死裏逃生，都是這個男人救了我，我以為他就是我生命中的天神！這一次，生死關頭，我多希望他能出現……

    沒想到，是清堯來了，他為我擋下了一切……他為什麽就不能像邵清風一樣，好好的活下來呢？

    如果一定要死，為什麽死的那個人不是我？

    我總想著要保護身邊的人，然而每次都是他們來救我，把我推到安全的地方……

    不由自主的，我手覆上自己的小腹。寶貝，你保佑了媽媽，為什麽不保佑一下你叔叔呢？

    “到家了，我們進去吧！”

    “嗯！”

    我應了一聲，下車時，我冷淡的避過了他伸過來要扶著我的手。“放心吧，我既然就力氣去推倒一個好端端的人，就說明我沒事，我好的很！”

    “晴兒！”

    他痛苦的閉了閉眼睛，“不原諒我嗎？”

    “進去吧！”

    我先他一步，進了邵家。

    邵夫人沒有再對我怎樣。也許是邵清影已經說服了她吧，又也許她是，她真的疲累了，總之，這個夜裏誰也沒有責怪誰。

    我們看著清堯冰冷的遺像，年僅二十七歲的生命，還是那麽璀璨，就這麽說走就走了！

    給清堯下完了葬，大家坐在邵家的客廳裏。

    邵夫人冷冷的看著在場每一個人，緩緩開口：“清風，告訴我，昨天你和誰在一起？”

    “媽……”

    “說！”

    她命令著！狠戾的氣勢撼動了我們在場的三個人。

    邵清風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我和楚楚在一起，但是媽……”

    “又是那個陰魂不算的女人！”

    邵夫人狠狠的說著，臉上滿是恨意。“方楚楚，你怎麽老是這麽陰魂不散？怎麽老是跟我們邵家過不去？”

    方楚楚！

    我想，邵夫人大概是因為星兒的事，一直記恨著方楚楚吧！隻是她一直壓抑著，現在因為邵清堯，她的恨意已經爆發出來了！

    我不想插入他們邵家的混亂之中，而且，也沒有我插嘴的餘地。我默默的走到清堯的遺像前，抱在懷裏！等下我就該離開了，以後恐怕陪他的機會都不多了……

    自他出事到現在，我一直在想，他當時推開我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對於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的我，他怎麽就那麽傻呢？我這樣的人，我這個人，根本不值得他這樣付出啊！

    當初，我怎麽就會懷疑他的感情呢？他這麽強烈的深刻的愛著我，即使麵對鍾雙，他也不曾變過；即使麵對死亡，他也毫不猶豫。直到臨終，他心心念念的還是我，我怎麽就會懷疑他呢？我甚至連一個補償的機會都沒有給過他，我……

    清堯！

    方楚楚，她和孟青橙到底有什麽目的，她如果隻是針對孟青釉的案子，那對付我一個人就好了啊，為什麽一定要牽扯上無辜的他呢？

    屋內，還在吵著。

    不，確切的說是，隻是邵夫人一個人在鬧，邵清風和邵清風都靜靜的站在一旁，不辯解，沉默著！

    “你說，是不是你給清堯發了一條什麽鬼簡訊，清堯才會去找鍾起晴的？”

    “……是！”

    他承認的很猶豫。

    我心裏一驚，似乎已經意識到了邵夫人接下來要做什麽，我飛快的放下清堯的遺像，奔了過去

    推開邵清風的刹那，我也硬生生的接下了她的那一記耳光。

    很清脆的一聲響，屋內所有的聲音瞬間靜止了，邵清風首先反應過來，迅速的來到我身邊將我抱住，旋轉一下，把我和她母親的距離隔開。

    他背對著他的母親，緊緊的把我抱在懷裏，冰涼的手掌撫上我的臉頰，貼在他的臉上。“晴兒，你怎麽就這麽不聽話呢？我不是說過永遠不要擋在我的麵前嗎？”

    他的聲音很疼，揪著我的心也更疼。我抱緊了他。

    風，錯的不是你，你不該替我承受！

    清堯都走了，剩下的就讓我一個人扛吧，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個人有事，我也，更害怕再有任何一個朋友離開我！

    “傻丫頭！媽媽她心情不好，她心裏對我有氣，就讓她打我幾下就好了，你為什麽要跑過來呢？”

    他冰涼的臉頰貼著我的，在我耳邊輕聲低喃，輕聲問：“疼不疼？”

    我無聲的搖頭。

    “你回去吧！”

    我抱著懷裏的東西，坐到沙發上，茫然的看著麵前的茶幾，瞬時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虛脫了，甚至連抬起頭來的力氣都沒有。

    ……

    不知道過了多久，邵清風來到我麵前蹲下，手中端著一個玻璃杯，“晴兒，你兩天都沒吃東西了，先喝點牛奶，好不好？”

    “……”

    我無言的沉默著！感覺自己很累，腦子裏一片混亂，似乎，我就隻有力氣盯著對麵這張茶幾。

    “晴兒，我求求你，喝一點，好不好？”

    他懇求著。

    我聽得出他的聲音都在顫抖！我想說，我不想喝；我想說，我沒事；可，話就是卡在了喉嚨，怎麽都說不出來。

    “晴兒，你別這樣，別這樣……”他一聲聲的哀求著。

    我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明明看得到聽得到，也感受得到，可，就是說不出話來，甚至抬抬頭看他一眼的力氣都沒有。

    “晴兒！我求求你，別這樣折磨我！”他在我身邊坐了下來，把我擁進懷中，揉著我的身子。

    是冬天到了嗎？

    為什麽我感覺好冷？冷的，渾身都僵硬了！

    “晴兒，跟我說句話，好不好？讓我放心，好不好？”

    “……”

    清風，我沒事，我隻是累了！

    然而，緊閉的唇，怎麽都張不開。

    “晴兒，你渾身冰冷，你一直在發抖，我們去洗個熱水澡好不好？”他哄著我，就像哄著一個小小的孩子一樣。“晴兒，我知道你很累，你什麽都不必做，我來幫你，好不好？”

    說著，他準備抽去我手中的抱著的木盒和照片。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死死的抓著手中的東西，似乎隻要我不放手，我就永遠不會失去一樣……

    “晴兒乖，我們先放下，洗完了澡你再看看，它們不會離開的……”

    “真的嗎？”

    邵清風的承諾，我永遠都堅信不疑。我像是忽然有了力氣，抬起頭，茫然無助的看著他：“真的，不會失去嗎？”

    “晴兒……”

    我痛苦的閉上眼睛，清堯倒在血泊中的模樣再次出現在我腦海中，無論我怎樣嘶喊，他都沒有睜開眼睛……“不”

    我發出尖銳的一聲喊，睜開眼的瞬間，我看著這臥室，牆壁是紅色的，茶幾是紅色的，窗簾是紅色的，什麽都是紅色的……然後，這些紅色又瞬間變成了一片漆黑，我失去了知覺……

    “清風！”

    邵夫人重重的喊道，看著他的眼神也慢慢的開始變了，從最初的“氣”，到現在的“痛”；從最初的不諒解，到現在的失望……

    “清風，媽媽生你養你二十八年，你怎麽就總在跟媽媽作對呢？‘他’有負於我就算了，你是我親生親養的啊，怎麽也為了那個女人的小孽障來忤逆我呢？我要你不要再管方柔星，你做不到；我要你斷絕和方楚楚的來往，你做不到；現在你還害死了你的親弟弟，你滿意了嗎？清風，你走到今天這一地步，你教媽媽怎麽原諒你？”

    “媽……”

    “不要叫我！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她決絕的撇開頭，似乎根本不想再聽他說話。

    而，她口中的‘他’，我想，應該就是指邵清風的父親吧！至於‘那個女人’，應該就是雪音了；而‘小孽障’，是星兒。

    為什麽？真心相愛有錯嗎？

    上一代是個悲劇！邵父、鍾父、邵夫人、鍾夫人、還有雪音，他們個個都是以悲劇收場……可是為什麽，還要把上一代的悲劇延續下來呢？他們吃過的苦受過的罪，還非要他們的孩子再受一邊嗎？

    邵清堯、邵清風，他們何其無辜？

    星兒，那個小小的孩子，她又何其無辜？

    “媽！我不求您的原諒，我知道您不會原諒我，我也有我的無可奈何，我的逼不得已！……但是媽，相信我，我一定會找出殺害清堯的凶手，一定會……”

    “風！”

    我慌忙的捂住了他的唇，不想他說出下麵的話。如果這件事真的是方楚楚所為，那他將來要如何麵對那種兩難的局麵？

    “不要說！”我對他搖搖頭，繼而轉向邵夫人。“伯母，這事不怪邵清風，全都是我的錯！我鍾起晴今天對天發誓，如果我不找出凶手，如果不讓他得到懲罰，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說完，我用力的一甩頭，拉住邵清風：“我們走！”

    這裏容不下我，也容不下他！

    原來邵夫人對他，一直是心存怨氣的；原來他，為了“報恩”，為了“承諾”，他都付出了太多太多。

    想必心裏最難受的，應該是他吧！他“背叛”了他的母親，去報答方楚楚，去照顧方柔星，如今又背負上清堯的死。

    我一直以為邵夫人生性比較冷淡些，沒想到她隻是對邵清風冷淡。

    “我們走吧！”

    我仰起頭，看著他臉上的鎮定，心裏一痛！

    他就是在這樣的承受下，一點一滴被磨出來的吧！他承受的，似乎天生就比邵清堯和邵清影多一些！

    我輕輕的點頭：“好！”

    始終，邵夫人也沒有回過頭，也沒有再看邵清風一眼。

    我默默的，握緊了他的手。

    一直走到門口的時候，邵清影突然開口：“起晴，等一下，二哥還有東西給你！”

    恍恍惚惚中，我好像看到有人在走來走去，還有人在不停的說著話，似乎是邵清風的聲音，又似乎是邵清堯的聲音。總之是，我腦海裏一片混亂，睜不開眼，什麽都看不到……

    “晴兒，快醒來吧，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

    “晴兒，我求求你，不要這麽折磨我了好不好？我知道你心裏難受，你醒來，你打我罵我，你好好發泄……求你，別在這樣昏迷不醒了……”

    “晴兒！你要我怎麽做，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我要怎樣才能把你的痛苦轉移到我的身上？我要怎樣，才能讓你不再這麽難受……”

    清風！

    我聽清楚了，也分清楚了，這是邵清風的聲音，隻有他一個人會叫我晴兒。

    可是，清風，你哭了嗎？

    是不是你的淚滴到了我的臉上？為什麽我感覺濕濕的，癢癢的……

    我掙紮著，想睜開眼睛，想醒過來，我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不是嗎？也該睡醒了……然而，體內一直忽冷忽熱的，一下子像在火海中，一下子又像在冰窖裏。身旁一直有人在走來走去，有一個冰涼的手掌不斷的撫上我的額頭，我下意識的心想：是自己發燒了嗎？那邵清風呢？他一直跟我在一起，有沒有被我傳染到？

    昏昏沉沉中，我想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體似乎沒那麽難受了，我迷迷糊糊的，又睡著了……

    終於睜開眼時，首先刺入我眼鏡的是窗外刺眼的光線。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那個一直在我耳邊不停的說話的人，並沒有出現在我麵前。我赤手赤腳的下了床，一下子便在陽台上找到了那個高大的背影。

    他背對著，站在陽台上抽煙，一隻接著一支，透明的玻璃煙缸裏幾乎已經滿了。

    我心頭一陣刺痛！怎麽能以為他根本不在乎清堯呢？現在我這樣，他媽媽在家裏也不好過，清影必須陪在她身邊。這所有的擔子一下子全都落在了他一個人身上，他根本沒有傷心的時間，他必須扛起他的責任。

    而且，因為那方楚楚，還有那星兒的事，再加上清堯的事，隻怕他媽媽沒有那麽容易原諒他的……

    邵清影匆匆上樓，手裏拿著幾樣東西，走近了我才發現，是一張照片，和一個粉色絨盒，都是我再熟悉不過的。

    照片是我和清影的合照，曾經我們在一起一年，一起照過的照片隻有這一張。就這唯一一張，還是當時他死纏著我照出來的。

    另一個，是在我離開鍾家那天，被我摔裂的項鏈。原來他撿了起來，還把摔成兩半的香檳色水晶合到了一起，並且鑲上了一圈鑽，又補好了！隻是，永遠留下了一條裂痕！

    看著這些東西，我緊緊的攥在手心裏，忍不住一陣心酸！清堯，分手以後，你都是這樣來睹物思人的嗎？

    我突然發現，我對他好殘忍！好殘忍！

    “這些東西，二哥一直都是貼身帶著的，不管走到哪裏都不曾放下過。很多時候，我都看到二哥拿著這些，一個人靜靜的發呆！但是，去找你那天，他沒有拿，放在了家裏。……我想，二哥既然都走了，這些東西也應該物歸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