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3章 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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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浮現爸爸暈倒前的樣子,還有孟青橙憤恨至極的眼神。現在,爸爸死了,她就開心了嗎?她真的開心了嗎?
我不相信爸爸對她十八年的疼愛,就隻換來她無盡的恨意。她對爸爸,難道一點點的感情有沒有嗎?
她可以不認我們這些妹妹,可,她怎麽能不在乎爸爸呢?再恨,爸爸也是她的親生爸爸啊!
爸爸下葬這天,潔白的雪花漫天飛舞著,不過是初冬的天氣,我卻覺得寒風刺骨。邵清風要為我披上一件外套,我拒絕了!再多的衣服,又怎暖的了我冰透的心呢?
看著照片上,那麽慈愛、那麽安詳的笑容,我心裏被刺得生疼生疼的。
這麽慈祥的一個老人,怎麽他的一生就這麽痛苦呢?二十三年前失去妻子,十八年前我失蹤,五個月前二姐被燒死……如今,他身受的折磨自是不必說的,可他心裏承受的呢?
如果不是為了撫育我們,想必他早早的便想下去陪伴他的妻子了吧!
“鍾姐姐!”
一個稚嫩的小手握住了我的,我被動的低下頭去看星兒,孟青橙回到孟家的時候,也和星兒差不多一般大吧?可,為什麽相差無幾的年紀,卻不能有相差無幾的善良呢?
如果她能跟星兒這麽懂事乖巧,這麽善良無邪,她也不必落得這麽一個下場吧?也不至於,害死了這麽多的人吧?
這到底是誰做的孽?
爸爸?還是方情?還是孟青橙的繼父?
也許,都有。
但世事的變化,又怎能由我們說怎樣就怎樣?
“晴兒,我們走吧!”邵清風輕聲說著。
我恍若未聞,隻呆呆的看著爸爸。
他尋找了我十八年,如今我終於回來了,怎麽這樣的天倫之樂還不到一個月,就這麽過去了呢?
雪勢逐漸變大了,卻沒有一個人離開。
星兒牽著我的手,仰著小臉看著,“姐姐,我在這裏陪你,一起陪孟伯伯。孟伯伯在下麵,一定很孤單,我們陪孟伯伯說說話吧!”
兩天以來,我冰冷的心,卻因為這句稚嫩的話語,似乎一點點的被融化了,我默默的接過邵清風手中的外套,蹲下身披在星兒的身上,輕聲的道:“我們走吧!”
轉身之際,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喊聲:“我不走,我要陪著爸爸!”
是青桔。
任由邵清影怎麽拉她,就是拉不回她的身子。他語間攙著一絲心疼,“青桔,走吧,再這麽下去,你的身子受不了的!”
“不!不!”她胡亂的搖著頭,“我不走!我爸爸都離開了,我還在乎這身子做什麽?我不要了,我什麽都沒有了,也什麽都不要了,我要跟爸爸一起走,我要爸爸……”
她哭得嗓子都啞了,撕心裂肺的,揪痛了每個人的心。
“你還有你妹妹啊!”他拉著她,把她拉到我麵前,“青桔你看看,你若不走,起晴也不會走,你就是不為你自己著想,你也不為起晴著想嗎?也不為她肚子裏的孩子著想嗎?你也不為星兒著想嗎?”
我不吭聲,任由大家勸說著她。
最後,也不記得我們是怎麽回到了孟家。
就在這種陰沉沉的氣氛中,我們又過了三天。我一直沒有哭過,也沒有說過話,從爸爸離開到現在,我一滴淚也沒有流過。
青桔則是自從那天從墓園回來,她的眼淚就沒有斷過。
我是怎麽清醒過來的?我記得,我一直是恍恍惚惚的,整個人都沉浸在爸爸離去的悲痛中。是星兒,忽然有一天跟我說,“姐姐,今天我們老師說開家長會,你會陪我去嗎?”
正是這句話,讓我想到了方楚楚。
我沒有陪她去,而是邵清影陪她一起去的。待到他們離去之後,我忽然就開口說話了:“孟青橙的口供有誤,她說的不是真的。”
這是我說的第一句話。
“晴兒,你說什麽?”邵清風輕聲問道。“我知道你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可孟青橙都已經全部承認了啊!”
“我說,孟青橙的口供有誤。我二姐不是她害死的。”我清清楚楚的,再一次說道。我記得爸爸跟我說過,二姐出事當天,孟青橙一直和他在一起。
害死二姐的,一定另有其人。
那麽,孟青橙承認這一切,是在包庇誰?
這個人,想必除了方楚楚,不會有別人了。
“晴兒,孟青橙已經入獄,馬上就要被槍決了,這件事不能到此為止了嗎?何苦再要查下去呢?”邵清風道。
我猛地看向他,狠狠的,“如果不查,如果不要凶手受到懲罰,即使我爸爸我姐姐,和清堯都能原諒我,我也絕對不會原諒我自己。邵清風,你若心疼方楚楚,不想她受到什麽懲罰,你就給我走,我就當做從不認識你!我也,不想再見你!”
盡管,我們經曆了那麽多的波折才能走到一起;可如今,我不能事事都依著他,我絕對不同意為了那個心如蛇蠍的女人,而讓爸爸和姐姐,還有清堯他們在地下,都死不瞑目。
凶手得不到製裁,我這輩子都良心難安。
又或許,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了。
“對!”
一直沒有說話的孟青桔,忽然開口附和了我一聲。“一定要找出凶手,一定不能讓害死二姐的人、和害死清堯的人都這麽逍遙法外。還有爸爸,他那八天裏承受了那麽多的痛苦,孟青橙即使被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青桔狠狠的說著。
此時此刻的我們,似乎已經陷進了某種極端裏。
邵清風好幾次想開口解釋,我沒理,從這天開始,我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我開始吃飯,不再這麽虐待自己。
表麵上,一切都恢複了正常。
事實上我想的卻是,孟青橙和方楚楚的感情一定不一般,既然能讓這麽冷血無情的孟青橙去維護一個人,那麽這個人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但是方楚楚,她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放過,都那麽恨,這樣一個人,她又在維護誰呢?
她和孟青橙,到底是什麽關係呢?應該,不止是表姐妹這麽簡單吧!
就在我們以為方楚楚一定會有所行動的時候,她居然消停了。
而我們,也度過了短暫的平靜時光。隻是這平靜,卻是用太多人的生命換來的。
夜間。
我躺在床上,邵清風端來了一杯牛奶,“晴兒,趁熱喝點吧!你看這幾天,你都瘦了好多了!”他好言相勸著。
我搖搖頭。
從那天吵過那一場之後,我就沒再怎麽跟他說過話。當然,我們一起經曆了這麽多,那一點微薄的信任還做不到嗎?我是相信他的,我相信他為人光明磊落,然而,有很多時候,信任歸信任,我卻不能理解他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剛開始他總是想解釋,後來他幹脆什麽都不說了,一如既往的照顧著我,似乎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但,真的能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嗎?
他歎了一口氣,握住我有些冰涼的手指,“晴兒,還生氣嗎?”
我依然搖頭。
這些日子以來,方楚楚遲遲不露麵,孟青橙的案子也還有太多的疑點,我一門心思都鑽在這裏麵,我甚至有好久,沒有好好看看他了。
他上了床,為我蓋好了被子,小心翼翼的擁著我的身子。
我沉默的靠在他的胸前,不發一語。
“晴兒,我一直沒有和你談過我和方楚楚的那場婚禮,我知道,這件事在你的心裏是跟刺,一根永遠也拔不出來的刺。我明白,你一直糾結於我和方楚楚那在一起的六年時間,所以隻要麵對她,你心中的自信就會一點點的瓦解……”
我沉默著,聽他說。
事實上,他說的都對,我的心思,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想到。
“我和方楚楚,在結婚之前曾經達成過協議。她知道在婚禮之上伊澤夫人便會動手,因此我答應她,隻要在婚禮上我保她平安無事,那我們之間的人情債便會一筆勾銷。記得嗎?我要你給我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裏,我會把我欠她的,全部還清。並且找出真正的殺人凶手,讓清堯和青釉在天之靈能夠安息;還有孟伯伯,也讓他徹底的脫離險境,隻有這些事情全都一一解決,我們才能夠真正的在一起……”
真正的殺人凶手!
我咀嚼著這七個字,他說真正的殺人凶手,莫非他的意思是,清堯不是方楚楚害死的?
也許他是看懂了我眼中的疑惑,他點了點頭:“根據你們所說的清堯出事時間,那段時間裏楚楚和我在一起,所以她不會是殺人凶手。”
聽到這裏,我彎起一抹諷刺的笑容。
記得當初,爸爸跟我說青橙不是殺人凶手,現在邵清風又說方楚楚不是殺人凶手,那凶手到底是誰?當然,我相信爸爸和邵清風兩個人都不會騙我。
而,方楚楚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她身上,孟青橙也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她身上,可見這兩個人都在維護一個人。
那麽,這個人到底是誰呢?
“隻是,我怎麽都沒有想到,你會衝出來!晴兒,你一直災難不斷,我看在眼裏,疼在心裏,我實在不忍心責備你,可,我心裏確實是怪你的!你怎麽能那麽做呢?你傷了你自己,這是我最不能接受的!……而你一出來,也把我所有的計劃都打亂了!”
他緩緩的說著,我靜靜的聽著。
有很多時候,事實就是這樣,盡管我們計劃的天衣無縫,可計劃仍然趕不上變化,我們誰也不知道下一分鍾會如何。
“晴兒,我不是心疼她!真的,我隻是心疼你!想想,為了得到邵孟兩家的財產和權勢,孟青橙和方楚楚兩個人前後害得你失蹤,害得青釉和清堯死亡,如今孟伯伯又去世,而我們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起訴她們,將她們繩之以法。如果你再抓著這個案子不放,那麽下一個受到傷害的,是不是我們的孩子?”
他沉重的歎了一口氣,頓了頓,繼而又道:“孟伯伯臨死之前,心心念念的隻有你們這三個女兒;清堯臨死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隻有你;而青釉臨死之前,最牽掛的也是你;你以為,他們還會為了讓凶手得到懲罰,而讓你置自己和孩子於不顧嗎?”
我靜靜的聽他說著這些,心裏難受至極。
這一個個離開的人,都是我最親最近的人。邵清風說的對,是我和青桔因為爸爸的死而被悲傷給蒙蔽了,我們都走了極端。
隻有邵清風,他是站在客觀的角度上來分析這些事情的。
我抬起頭,看著他,可憐兮兮的說了一句:“我想喝牛奶。”
“好!好!”
他知道,我原諒他了!事實上,他最在乎的不是我怪不怪他吧,他最在乎的,是我不在乎自己的身體。
見他欣喜若狂,拿著那杯已經涼掉的牛奶出去熱了,我在他背後,緩緩的扯出一抹微微的笑。隻是這笑,太無力,也太無奈。
在我臨睡之前,我依稀又聽到他說:“我知道我這麽做很自私,可是晴兒,我親眼看著你一次次的置身在險境之中,我沒有辦法原諒自己。我不能原諒自己,竟然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晴兒,你隻需要照顧好你自己,其他的,交給我!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是啊,他一直都是這麽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不是嗎?
胸口梗著一句話,是我想對他說的,可,我沒來得及說,就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聽說,方楚楚淪落風塵。
我不知道這消息可靠不可靠,總之是身邊好多人不止一次的看到她出入夜總會那種場合。
星兒也一直跟我們住在一起,她沒有提過要回到方楚楚身邊去,我們也沒人提起這件事。
同時,邵清影與我姐姐青桔的感情突飛猛進。
今天是個好日子,是我的生日,然而,卻沒有人能高興得起來。
星兒自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坐在沙發上悶悶不樂的,手中拿著一個精致的小盒子,攥得緊緊的,隻是起初,大家誰也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
“我說清風,晴晴,你們倆趕緊把婚事辦了吧!”
邵夫人說道。
今天她專程從邵家趕來,可能路上塞車的緣故,她一直到晚餐前,才到了孟家。
聞言,邵清風苦笑著,“媽,不是我不肯辦,我幾天前就把婚紗一係列的事宜都辦好了,是您這位兒媳不同意啊!”
“晴晴?”
這下,邵夫人又把視線轉向我,“晴晴,還有什麽問題嗎?是不是清風這小子欺負你了?沒關係,你跟伯母說,伯母教訓他!”
我嘻嘻一笑,“不是伯母,你看啊,我比三姐還小兩歲呢,三姐還沒出嫁,我怎麽能先嫁呢?”事實上,我是不親眼看著姐姐幸福,我嫁的也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