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

    “嗯，別說了，趕緊去吧，你媽媽沒事最重要。”說著，我就往外推她。

    她回頭看我一眼，還是匆匆忙忙的走了。

    我緩緩的又坐回了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不知道，我真的要那麽做嗎？我真的要，冒著險嗎？

    看看牆上的時鍾，已經一點了，我沒有時間再磨蹭了，過了今晚，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我猛地站起身，走向了拘留室。

    這個時侯，一般的人都會趴在桌上睡著了。方楚楚沒有，她仰著臉望著那個小鐵窗，雖然外麵隻有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

    聽到我開門的聲音，她幽幽的轉頭，看到我的時候也沒有驚訝，仿佛是知道我今晚一定會出現似地。

    久久，她才逸出一句：“你遲到了！”

    我看著她，今天，她一直在等我嗎？

    等我來嗎？

    有一刹那，我幾乎要問了，等我，是想告訴我什麽嗎？

    然而，我始終還是什麽都沒有問，走上前，打開了她的手銬，並且把一件警大衣披到了她的肩上，她大吃一驚，抓住我的手臂，“你要做什麽？”

    “別問那麽多了，跟我走。”

    我拉著她，便把她拉出了拘留室……

    “為什麽這麽做？”

    我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嗬！說來，真有些悲哀，我居然什麽都不管不顧的，就把她帶到了這裏這個，可以把整個青城市都一覽無遺的地方。

    我們肩並著肩坐在一起。

    忽然之間，她像是明白了什麽，也不問了，轉過頭，看向這美麗的夜景，幽幽的歎了一口氣！“過了今晚，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再也不可能看一眼，這個自由自在的世界。”

    說著，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遙遠的天空，“鍾起晴你看，今晚的星星真美，我從來沒看過，這麽美麗的星空……”

    那是因為，你的天空從來都是刮滿了傷痕，充滿了仇恨。

    我緩緩的把視線從夜空中拉了回來，看著她。

    聽著她說著，我忽然覺得，今晚的決定，是對了！

    “鍾起晴，你為什麽要幫我？我做了那麽多傷害你的事情不是嗎？”

    幫助一個屢屢傷害自己的人，連我都覺得自己太過於荒唐了。

    我似乎就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從來沒有考慮過，這麽做對不對，應不應該這麽做。

    “為什麽？為什麽，幫我的，偏偏是我的情敵……”

    她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說到最後，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記住了多少。最後，她轉頭，看著我，深深的：“鍾起晴，為什麽我們是敵人？為什麽，我們偏偏是敵人？”

    我張了張嘴，卻是什麽都沒有說出來。方楚楚，你問我為什麽我們偏偏是敵人，那你呢？你為什麽要害死我的親人？他們跟你無冤無仇，為什麽要下那麽毒的毒手？為什麽？

    我沉沉的歎了一口氣，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好好的看吧！放開自己，徹徹底底的去感受一下這自由自在的空氣！”過了今晚，你就真的沒有時間了。

    過了今晚，你就再也不可能自由了。

    “十八年前，我也常常這樣和青橙，肩並著肩坐在一起看星星。那時候的我們，真的很快樂！鍾起晴你知道嗎？我最愛的三個人，最在乎的三個人，在三個世界裏。媽媽的世界，我不知道何時才能去；唐澤亞的世界，這輩子都不可能；我唯一的選擇就是，和青橙在一起了。哪怕是地獄天堂，哪怕是人間煉獄，我們說好永遠都分不開的……”

    話說到這個，我想，她很快便會說出一切。

    因為她想和孟青橙在一起。

    她以為孟青橙現在還在監獄裏。不管她們之間到底是怎樣的感情，她們都是真心愛著彼此的。不管上天入地，哪怕是在監獄裏，她也想和她在一起。

    我終於是明白了，當初為什麽方楚楚會甘願淪落夜場，去做一個小姐。哪怕她再厭惡男人，哪怕她再心有不甘，為了孟青橙，她願意做最後的努力。

    當初救星兒出來的那天，我還一直在想，方楚楚怎會那麽容易就現身？她明知道當時那種情況，如果她出現的話，她是不可能逃脫的掉的，可她還是去了。

    她對我開出的那一槍，也許不是真的想要我的命，她隻是，太想和孟青橙在一起了。她就是要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親自抓她進監獄。

    我真的無法想象，如果她知道了孟青橙早已經自殺的監獄裏的時候，她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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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嗎？

    也許她不怕。

    可我真的不想看到，她再一次被逼瘋了。

    我甚至不敢想象，今後的方楚楚，她還能承受怎樣更慘重的打擊。

    此時此刻，她靜靜的說著，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麵對著星空，風吹起了她長長的秀發，這一刻，我竟然覺得，她美的像是一個天使，那麽純淨，那麽純真。

    她的臉上，帶著一種幾近夢幻的渴求，“我多希望，我能再這樣，和青橙自由自在的看星星！”

    可是，永遠不可能了！

    這是天亮之前，她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我們回去吧！”

    星光漸隱，曉月初沉，曙色慢慢的浮起的刹那，這句“回去”不是從我口中說出，而是她說出來的。

    她轉頭，認真的看著我，“鍾起晴，謝謝你！謝謝你冒這麽大的險，給了我一個這麽平靜、這麽安逸的夜晚！現在，天亮了，我們該回去了！”

    回到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等她說出一切的時候，也許，她就可以每天都睡個好覺了。雖然她也睡不了幾天了。

    這一刻，我深深的看著她。

    我從來沒有說，我隻給她一晚上的自由。我本來隻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來冒這個險，卻沒想到，她真的在這個晚上，重生了！在她經曆了這麽多的苦難以後，她終於還是重生了！

    而這個晚上，也是我最不理智的一個晚上，我甚至無法想象，這個時侯大家是不是已經被我的不理智，而弄得人仰馬翻了。

    當我們回到半路上的時候，眼看著就要到警局門口了，卻看到四麵八方都傳來了警鈴聲，緊接著就有一輛輛的警車停在了我們周圍。

    看來，大家是以為方楚楚逃走了，才這樣出動的。

    江sir大步的走過來，看到我和她站在一起的時候，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我知道，他明白了！他明白是我，在夜裏悄悄放走了方楚楚。

    “起晴，你”

    他走向我，用力的伸出了手掌，臉上的痛心，對我失望極了。

    我閉上眼睛，等待著這一巴掌落下。

    我知道我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可是，我並不後悔。

    然而，預計中的巴掌，並沒有落下。

    我緩緩的睜開眼睛，看見邵清風站在我的身旁，握住了江sir準備落下的手臂。

    他什麽時候來的？

    我看向他，輕聲的喊著他的名字，有好多的話好多的解釋堵在喉嚨，卻一個字也喊不出來。

    他沒有轉頭，自始至終看著江sir，道：“不要！江sir，請相信我，這一整個晚上，我和唐澤亞都跟在她的身後。她想為楚楚做點事，我和唐澤亞不能阻止，我們隻能跟在她的身後，楚楚自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逃走。”

    “你們哪……”

    他重重的甩下了手臂，“這麽嚴重的事情，你們怎麽能兒戲呢？”

    “……”

    可，就算他們跟在身後，就算方楚楚根本沒有逃走的機會，麵對這樣的場麵，我們還是無話可說的。

    方楚楚看了我一眼，真誠的說了三個字：“謝謝你！”然後，她走到韋翔麵前，伸出了她的雙手。手銬銬響的瞬間，她深深的看著我，“今天下午，我等你！該說的話，我隻想親自告訴你！”

    看著她離開，我明白了，她今天下午，是準備對我說出一切了！

    我的一次冒險，終於達到目的了！

    可，我隻是為了一個目的才甘願冒這個險的嗎？

    也許不是。

    回家的路上，唐澤亞開著車，我和清風坐在後麵。我看著他，“風，你們怎麽會跟在後麵的？”

    他瞪著我，仿佛是充滿了對我的責怪和不諒解，但語間卻是滿滿的寵溺，“你呀！你從前天開始就魂不守舍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有事嗎？一顆安眠藥而已，你以為那一顆對我起得了什麽作用嗎？”

    “是哦！”我想了想，不由得失笑，“對你這個長期以來的工作狂來說，一顆的確起不了什麽作用，我應該多下幾顆的。”我狀似認真的說道。

    “你舍得嗎？”

    前麵的唐澤亞一邊開車一邊回頭取笑我，“晴晴，你別光說不做啊，下次，你可得多下幾顆，好好整整他。”

    “你就開你的車吧！”邵清風毫不客氣的回敬他，“為了楚楚的事，你都幾天幾夜不睡覺了，好不容易晴晴為你了了一樁心願，你倆回去，都可以睡個好覺啊！”

    唉！

    我無聲的歎了一口氣！

    是該好好睡一覺了！睡醒了，還要去麵對一切。

    很快就會知道一切真相了，我以為我這一覺會睡不好，沒想到，卻是一覺睡到大中午，連一個夢都沒有來糾纏我。

    下午的時候，我來到了拘留室裏。

    麵對著她，我沒有開門見山，隻看著她：“你的精神看起來很好！”

    “是啊！”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神清氣爽的樣子，對我笑著，“你知道嗎？哪怕以前在青橙的懷裏，我即使能夠睡著，睡夢中，也全是醜陋的真相，還有沉重的複仇計劃深深的壓迫著我！隻有這一次，是我三歲以後，睡了第一個最安逸的好覺。坐下吧，我要開始對你講出一切了！”

    講出這一切之後，她就真正解脫了，我們所有人，就都能夠平靜了！

    “十八年前，青橙回到孟家的時候，我們就準備第一步行動了。那天，孟亦天要帶著你們四姐妹去海邊遊玩，是青橙把你推入海中的。我們不知道你會不會死，如果你死了，也無所謂。但是你沒有死，既然如此，我們準備用你來牽製孟家的人。”

    說著，她自嘲的笑了笑，“你真的福大命大，不但沒有死，而且還被鍾家人的收養了。並且，你還失去了記憶，被鍾家人改名為‘鍾起晴’。也正是因為你改了名字，孟家沒有在第一時間找到你。但我為了以防萬一，便去求了伊澤川……”

    至今為止，她還是不願意喊他一聲爸爸，隻是用名字稱呼著。

    我靜靜的聽著，並不準備打斷她。盡管這整個案發過程，我已經明白了個大概，卻還是有很多地方很多疑點，我並不清楚。

    “要知道，三歲以後，我就沒有再跟伊澤川說過話了。八歲那一年，也就是青橙推你入海之後，我是第一次去找了他，並且求他，在一夜之間綁架青城的五十多個孩子，為的就是混淆視聽，讓孟家無從查起。……而，當時伊澤川的幫派，正是鼎盛期，做到這些完全不費吹灰之力。盡管我並不能原諒他，我知道他對我是心存愧疚的，我就是利用他的這份愧疚之心，幫助青橙躲過了一切。事後，我們便把那五十多個孩子，陸續送回了家。”

    “當然，我們也知道鍾家和邵家的情仇糾葛，也知道孟家和邵家是世交。我們就擔心你萬一被邵家的人發現，那我們的一切就都白費了。好幾次你都差點出現在邵家人的視線範圍裏，都是青橙從中阻撓的。就這樣，事情一直過了十八年，我們也策劃了整整十八年。剛開始，我隻是為了幫助青橙出一口氣，我們並沒有想過要很多人的命。因為青橙恨你們的爸爸，所以她想要折磨你們，讓你們的爸爸受到懲罰和煎熬。……一直到，孟青釉準備回國，而那個時候，我心裏早已經充滿了仇恨的因子，我要報複伊澤川，因此，我們對孟青釉下手了……”

    “給孟青釉的匿名姓，是我發的。我們知道，如果警方發現了孟青釉的屍體以後，首先要懷疑的就是孟家的人，於是，燒死孟青釉的事，是我做的。這樣一來，是為了不讓青橙被人懷疑，二來，也是因為我和孟青釉無冤無仇，相信根本不會有人懷疑到我身上。”

    “於是那天，我就把孟青釉引到了我的冰點屋裏，在廚房的儲藏室裏，我把她放到了一個金盆裏，燒死她之前，我還剪了她的一縷長發。事後，我便把她拉到了一片基本不會有人出現的荒草叢裏。為了轉移你們的注意力，我就戴上那個‘寒絲’手套，想扔下一個什麽東西，來轉移警方的追查。然而，找來找去，我身上隻有一包柔和七星，便扔下了一支，沒想到……”

    沒想到，就是根據那根香煙，我們也能查到一些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