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煩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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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了一段時間之後,馮寶終於開口說道“許、許先生到底是不是男子,馮某自有法子弄個清楚,隻是此事出有因,怨不得誰。”說話時,他一直看著王福來,那意思太明顯不過了,顯然是說“要不是你當初不弄清楚,哪來今天這事?”

    王福來就當沒看到,而是把目光投向賀蘭敏之,心道“現在,該輪到汝說了吧。”

    “馮縣男此言差矣,吾等不說無人會知曉,再者,相信也不會有哪個不開眼的胡言亂語。”賀蘭敏之終於把話接過來說道“不知馮縣男聽聞後,可有其他所想?”

    馮寶不解地道“能有什麽所想?”

    賀蘭敏之道“詩經有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且馮縣男終未娶妻成家,難道就沒有動心分毫?”

    此話一出,馮寶再聽不懂那就成傻子了,隻不過,他想成了另外一層意思。

    “怎麽,二位想要做媒不成?”馮寶有些神色古怪的看著他們兩個人問。

    “當然不是。”王福來又接過來道“縣男若無此意,少郎君卻是有心。”

    一瞬間,馮寶頓時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他認真而又仔細地看了看賀蘭敏之,心說“你小子發什麽神經?”可轉念一想,不覺又有些釋然。畢竟賀蘭敏之到了論及婚嫁的年齡,而且開放的大唐人,似乎從不覺得年紀差距是個問題。

    嚴格來說,馮寶對許爰那可隻有朋友的情份,和男女之情一絲一毫也無關係,盡管從賀蘭敏之與王福來的話中聽出了一個十分震驚的消息,但是,那也僅限於事情本身,同樣和男女之情無關。

    可是人呐,尤其是男人在麵對異性的事情上時,通常會有一種微妙而奇怪的心態,那就是——我先認識的,怎麽著也得我先試試吧,凡事還有一個先來後到呢。

    正是基於此種心態,馮寶很想脫口而出“你小子好歹等我先搞清楚吧。”然而,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倒不是說怕了什麽,而是來自後世的馮寶,起碼明白“公平競爭”才是解決此類事件的最好方法。

    於是,馮寶斟酌之下,張口說道“馮某與少郎君,不論有意或是無心,那都僅僅是吾二人之想法,以馮某之見,許先生之想法才更為要緊,不知少郎君以為否?”

    此話若是旁人說出,賀蘭敏之必定嗤之以鼻,那怕是在婦女地位比較高的唐代,女子想要自己掌握婚姻的權力那也是絕無可能的,實際上,在賀蘭敏之看來,此事簡單至極,馮寶如果有意,他就不做多想;馮寶若是無心,他有無數種辦法可以達成心願,但是偏偏馮寶提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說法,令賀蘭敏之有些無所適從,不知該怎樣是好。

    “為何要聽取許、許先生的意思?”賀蘭敏之總覺得喊“先生”有些別扭,隻是王福蘭和馮寶都如此稱呼,他也不好改口。

    “很簡單呀!娶個妻子回家又不是當花瓶看著,兩個人相互中意豈不是最好?”

    馮寶又一次說出大唐人從未想過的理念,雖說聽起來感覺有些荒謬,但若是細細品味,又會覺得很有道理,實在是很難反駁。

    “那如何才能知曉呢?某家總不能當麵去問吧?”賀蘭敏之還是弄不懂地問了出來。

    “這太簡單了,姑娘要靠‘追’,誰先‘追’到算誰有本事?”馮寶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去說,幹脆借用了後世常用的說法。

    “什、什麽是‘追’?”賀蘭敏之瞪大著眼睛問道。

    “追姑娘那不就是——”馮寶停頓了一下,想不出來怎樣說下去,隻好拿後世影視劇裏的某些橋段出來以做舉例說明……

    別說賀蘭敏之了,就是王福來也想不到,所謂“追姑娘”竟然會是那麽複雜,他不由得心想“這也太拿女子當回事了吧?”當然,當著馮寶的麵可不敢說出來。

    賀蘭敏之畢竟年輕一些,他並沒有覺得此事有多麽的不可思議,相反,反而覺得“挺好玩兒”,很有新鮮感。於是說道“馮縣男之意是說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各自想辦法,最後以許先生的意思為準,可是如此?”

    “那是自然,咱們各憑本事。”馮寶當即回道。

    “甚好!某家願意一試。”

    望著賀蘭敏之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馮寶嘴上那是滿口答應,心裏卻在想“後世那些花樣百出的方法,隻用一成,你想追也追不上。”當然了,前提是馮寶真的有心,可問題就在於此事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等王福來、賀蘭敏之告辭離開後,馮寶一個人獨自坐著屋裏,這個時候,突然感覺這件事情怎麽有些怪異呢?自己認識的許願先生,怎地就成了一位女子呢?而且相識多年,怎麽就沒發現呢?

    此外,在娶妻成家一事上,馮寶從來沒有認真考慮過,總覺得還早,犯不著那麽著急,可是今天莫名其妙的和賀蘭敏之相約“追姑娘”,當時不覺得,現在怎麽看自己都有些在犯傻,純屬吃飽了撐的,可是話又說回來了,“許先生”真的挺不錯,旁的不說,起碼很能談得來,那到底應該怎麽做呢?又應不應該去做呢?

    馮寶越想越覺得心裏有些煩躁,大喊一聲“高大棒,你進來一下。”

    “老漢在此,縣男有何吩咐?”高大棒第一時間出現在屋內道。

    “沒什麽吩咐,叫你進來是問件事。”馮寶考慮了一下,問道“你說,我是不是當考慮一下娶妻生子的事啦?”

    “太好了!實在太好了!”高大棒猛然間大聲嚷道“縣男終於要成家了。”

    聲音有點大,以至於馮寶被嚇了一跳,張口說道“你激動個什麽勁啊。”

    “這許多年,老漢可是頭一次聽縣男提起成家之事,豈能不激動?”高大棒隨後就問道“縣男看中哪一家姑娘了?”

    馮寶白了他一眼,失去了繼續說話的興趣,揮揮手道“和你說也白說,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好好想一想。”

    打發走高大棒,馮寶依然覺得心裏有些煩悶,他就納了悶兒,為什麽呢?

    煩悶了出去走走是個不錯的選擇,馮寶走出房間,獨自在院中來回踱步,無巧不巧的剛好看到許爰出來,正在猶豫要不要上前之際,卻看到賀蘭敏之滿麵笑容的迎了上去。

    “這小子倒是行動夠快的啊。”馮寶在心裏嘟囔了一句,便打算回房間去,途經黃守義的房間時,他忽然想起來,自己第一次見到“許先生”的時候,好像就是在黃守義家中,那麽,黃守義一定知道些什麽,並且瞞著自己。

    一想到這,馮寶頓時有了問清楚的衝動,他直接上前敲門問道“老黃,在不在?”

    “在呢!”黃守義在房間裏大聲應道,並且很快將門打開,一見馮寶即笑道“可是喚老夫前去打牌?”

    “沒空打牌。”馮寶說完,回頭對高大棒道“你在門口守著。”然後才走進了屋內。

    黃守義見馮寶麵色不善,趕緊關好門,回身問道“校尉有事?”

    馮寶很嚴肅的看著黃守義,一語不發。

    過了有一會,仍然不見馮寶說話,黃守義不免心裏有些發毛,再次主動,且小心翼翼地開口道“不知校尉所來何事?”

    “老黃啊,我們老交情了,有些事情你明明知道,卻不對我說實話,未免太不把我放到眼裏了吧。”馮寶看起來話說的很隨意,但是聽在黃守義耳中,那是如同雷劈。

    黃守義是完全依靠“衛崗鄉”和馮寶而崛起的大商賈,他得罪誰也不敢得罪馮寶啊,更何況,他沒有任何事情瞞著馮寶,何來不說實話一說呢?於是趕緊說道“老夫可對天發誓,絕無此事。”

    “你都不知道我說的是哪件事,也敢賭咒發誓?”馮寶心裏樂了,麵上表情仍然不變地說道。

    “真沒有啊,老夫可從來不在校尉麵前隱瞞什麽。”黃守義覺得自己那個冤啊,隻能竭力分辨道。

    馮寶看他那副樣子,估計也是想不起來,直接問道“那好,我問你,許願許先生,究竟是男子亦或是女子?”

    “這個——”黃守義一時為之語塞,臉色也變得一陣青一陣白的,不知該怎樣說才好,不過有一點他很清楚,既然馮寶問了,那麽一定是知道了,再隱瞞下去,似乎也沒必要了。

    想到此處,黃守義隻能暗自長歎一聲,而後將當年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馮寶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當年隨便拉過來當助手的人,居然是“許家六郎之女”,而且是那位把“寶莊”賣出高價的許家女,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屋裏安靜了有一陣子後,馮寶忽然問了一句“如此說來,許先生、不,是許姑娘,她是當今‘禮部尚書’許公的侄孫女了?豈不是也可算作名門之後?”

    “正是如此,隻是、隻是因身體有恙,故始終不曾許配人家。”

    “哦——我想起來了,當年老黃你是有說過一位聰慧的許家女,原來就是許姑娘啊。”馮寶又想起一件往事,繼而問道“可否告知姑娘真名?”

    “許爰,詩經《擊鼓》中有雲‘……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於以求之?於林之下。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馮寶可沒讀過《詩經》,但那一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實在是太出名了,想不知道都難,他可沒想到,那個“爰”字,還有這講究,而且偏偏就和事關愛情、婚姻的名句有關聯,難道說,此當真為天意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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