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老兵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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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孩子取個名字,幫助身邊人解決一些實際問題和困難,這些旁人眼中的瑣碎小事,在謝岩眼中就是生活。當他穿越千年來到大唐,遠遠超過時代的見識事實上有些讓人“敬而遠之”。

    無人獨處時,謝岩曾有反思,為何同為穿越者,馮寶似乎簡單快樂許多,而自己好像永遠都有忙不完的事和操不完的心。自我檢討和仔細分析後,他認為,問題出在“融入大唐”這事兒上。

    相比較隨意、隨性的馮寶,謝岩行事,實用意味更重,若是用一個貶義詞來形容,即“目的性過強”,哪怕這種“目的性”並非為了私欲,但始終給人以“難以靠近”的感覺。盡管這是個人性格使然,非有意為之。

    既然察覺出不妥,那就得想辦法解決。

    經過較長時間思考,謝岩終於知道問題在哪兒了,用後世話說——脫離群眾,要不得。

    那麽,解決問題的唯一方法,也就是回到群眾中去。

    所以,他才會主動去請李涵石登門,去關注王三狗、老張頭的孩子取名,而且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時不時去“茶樓”聽書,又或者去“馬場”轉悠,當然,更多的則是去百姓家裏坐一坐,了解實際民生……

    很快進入九月。

    這日,“秋老虎”發威,天氣炎熱無比,謝岩在官衙實在有些待不住,便喚來吳成,讓他去市麵上弄些冰塊回來,分發給各個“公事房”,而他自己,則帶上另外兩名親兵,前往“林記車馬行”。

    老林頭快不行了。

    年初不慎染病,雖是小疾,但久治不愈,後持續低燒不退,據謝岩估計,多半是體內哪裏發炎導致,可是病因不明,連太醫也束手無策,隻能躺在床上。

    謝岩月前去過一次,見其瘦的隻剩一把骨頭,顯然是命不久矣。今日再去,恐是最後一麵了。

    老林頭出自“武平堡軍”,“關中岐州”人,膝下無子,唯有一女,嫁給當地一戶農人。

    老林頭染病後,曾有托人捎信於其女以作告知,然其女並未回信,人也不曾前來探望、照顧。

    好在,老林頭數年前去“洛陽”,有收留一流浪幼兒,悉心照顧,視如己出,還供其進學,今年以優異成績考入“皇家學堂”,為此,老林頭還特意請了幾個昔日好友,擺一桌以示慶祝。

    探望老林頭時,謝岩有見過那孩子,印象不錯,是個敦厚老實人,而且很勤快,為了照顧老林頭,特意向“學堂”申請,在家居住。此乃“孝道”,掌“學堂”日常事務之蘇永興自無不允之理。

    可是,此刻乃下午,老林頭收養的那個叫“林子辰”的孩子尚在學堂,“林記車馬行”的鋪子大門怎會打開了呢?

    謝岩站在敞開的大門前,疑惑片刻,還是邁步走了進去。

    “客館,可欲用車?”一名體型健碩,滿臉橫肉的男子,迎麵走過來問道。

    謝岩看了一眼此人,反問道“林掌櫃何在?汝又是何人?”

    “掌櫃為某丈人,身子不適,如今由某打理。”那男子解釋道。

    謝岩未即刻說話,而是看了看屋內,發現沒無什麽變化,剛想張口,忽見從後門走進一位婦人,約三十許,頗有幾分姿色,其手裏捧著一些衣物,嘴裏還念道“野小子的物件還不少,費俺不少力氣。”

    “怎麽說話呢?沒看見有客人在?”那漢子趕緊上前,阻止婦人繼續說話。

    “無妨。”謝岩說著,又問那婦人“汝為林掌櫃之女?”

    “是!”婦人重重點了一下頭。

    “吾乃林掌櫃昔日軍中同僚。”謝岩很簡單的進行了一句自我介紹,跟著道“吾欲探視林掌櫃,還請頭前帶路。”

    “過些日子吧,俺爹睡下了。”

    那婦人話回的很快,但是謝岩注意到,她不自覺地看了那男子一眼。

    “丈人既以入睡,改日、改日為好。”那男子接過話道。

    “哦——”謝岩微皺一下眉頭,而後道“也罷,改日便是。”

    謝岩說完,也不理會那對夫婦的反應,直接轉身向屋外走去。

    大約走出數十步,謝岩突然停下腳步,回首問兩名跟隨自己的親兵道“你們認為,那婦人可是老林頭女兒?”

    “應該錯不了。”一名很年青的親兵道“陳牛他家就在隔壁,若是外人,怎可能不管。”

    另外一名年紀稍微大些的也說道“俺上次隨校尉來,記得林伯有一義子,每日回來居住,不會不知道。”

    “不錯,人肯定錯不了,隻是心……可難說得緊。”

    兩名親兵不大聽得懂謝岩這句話的意思,佇立於旁,麵麵相覷,也沒敢問。

    謝岩無意解釋什麽,轉過身向側後方走去,口中道“去老陳家。”

    與“林記車馬行”緊捱著的是“陳記酒鋪”,東家名陳胡子,是後投奔過來的“武平堡”老兵。

    其於“安勝關”一戰中斷了左手,雖有軍功,也得功勳,然家中人多地少,隻能勉強維持溫飽。直至聽說“衛崗鄉”,這才舉家搬來。

    有時候,“來得巧”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陳胡子與老林頭交情甚好,是以來鄉裏後率先拜訪,並談及安家落戶一事。

    老林頭直接說“買下隔壁鋪子好了。其東家獨子在‘長安’謀得一個小官,有意前往,隻因鋪子售價比較高,是以暫時未能售出。”

    陳胡子雖然有些積蓄,可一聽說鋪子連同後麵宅院要價三千貫時,頓時給嚇蒙了,他做夢都想不到,“衛崗鄉”的宅子如此值錢。

    好在老林頭說出“錢號”貸款,利息也很低一事,陳胡子這才決意買下。

    當然,真正促使陳胡子最後下決心的因素卻是老林頭通過劉愣子找到黃守義大掌櫃,幫助其弄到了出售正宗“大寶燒酒”的資格。

    所以,他們兩家成了鄰居,還是關係非常好的那種。

    今日到了一批酒,陳胡子和自家婆娘在後院忙著下貨,前麵鋪子則交給了大閨女和小兒子照應。

    正忙活間,就見小兒子風風火火地跑過來,喘著大氣道“爹,官、官差來了。”

    “官差?跑來作甚?”陳胡子非常疑惑。

    還沒等他問清楚,謝岩已經出現在後院。

    “校尉!”陳胡子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昔日的“校尉”,如今的“衛崗縣子”會突然來到自己家裏。

    “一別十年有餘,老陳,如今可安好?”謝岩對這位斷了左手的陳胡子,還是有點印象,故而主動上前說道。

    “好,都好。”陳胡子趕緊放下酒壇,迎上去行禮道“拜見校尉。”

    “不必多禮。”謝岩伸手阻止其跪拜舉動,隨即道“吾來探望老林,順便過來看看。”

    “校尉有心了。”陳胡子回應一句,跟著轉頭對自家婆娘道“快,快去泡壺好茶。”說完,又向謝岩道“校尉,請屋裏敘話。”

    謝岩笑而頷首應允。

    進得一間類似“客廳”的房屋,陳胡子極為熱情地招呼謝岩……

    謝岩並不客氣,一一接受,且詢問一下陳胡子近況……得知其生活不錯,自是頻頻點首,頗為滿意。

    很快,謝岩將話題引到老林頭一家。

    陳胡子道“校尉所見者,確係老林頭女兒,隻是……唉……老漢也不知怎說為好。”

    “可是與家產有關?”謝岩直問。

    “正是。”陳胡子道“老林頭病重,其女芳姑數日前來,據老漢猜測,本也是打算過來接老林頭回老家,可當聽說老林頭鋪子值數千貫錢財,這才有了事端。”

    “此話怎講?”謝岩問。

    “老林頭義子林子辰,原本一直照顧著,那娃子真是不錯,用心得很。可林芳姑來了後,卻以自己照應無需他人為由,將子辰娃子給趕了出去,老林頭今口齒不清,又不能動,實在是……唉,老漢也看不過,可,可那是家事,怎麽管啊——”

    “家事便管不得麽?哼——”

    大約聽出謝岩非常不滿,陳胡子趕緊道“校尉,老漢也說過話,隻是林芳姑兩口子不聽啊。”

    “此事不怪你。”謝岩道“一名為國征戰的老兵,臨終還需受這份氣,實則可歎!況老林頭的宅院、鋪子,皆其個人所有,與其女何幹?為區區錢財,置老父於不顧,可惱也!”

    陳胡子見謝岩麵色不善,可沒敢接話,隻是小心翼翼的看著,靜待下文。

    果然,謝岩片刻後道“清官難斷家務事,家裏是是非非確不好插手,然為鄰居者,眼見不平,亦有報官之責,是非縱然難斷,但聽一聽老林頭本人之意,尚且還是可以的,吾若是沒記錯的話,老林頭可還是知曉別人所說,自己也還是能夠簡單說些。”

    “對對,老林頭能聽、也能說點。”陳胡子趕緊回應道。

    “既如此,老陳,你以同僚加鄰居身份,去官衙報官,就說‘老林頭意欲分家財,然自身行動不便,請官府差人過去做個見證’。”

    “是,老漢明日便去。”陳胡子立刻回道。

    謝岩點了點頭,起身離開,僅留下一聲重重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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