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留在長安還是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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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句‘他鄉逢知己,風雪遇故人’,馮校尉,不知某家可否多問一句?”許平突然問道。
馮寶道:“不知許六郎欲問何事?”
許平道:“日前‘長安’盛傳,有一馮姓校尉以一首‘元夕’,贈與‘謫仙館’芊芊小娘子,卻不知是……”
馮寶道:“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就直說了吧,當日那是酒喝多了,不作數、不作數的。”
馮寶想表達的意思是,自己酒喝多了,說的話不必當真,可是聽在許平的耳朵裏,卻變成了“自謙”之意。
許平不由得更加欽佩地道:“馮校尉太謙虛啦!”說著舉杯道:“容某家敬校尉一杯。”
“且慢!”馮寶抬手阻止許平,然後說:“風雪之中遇故人,實為人生一大樂事,又豈能無好酒相伴?兩位請稍座片刻,我去去便來。”
不等許氏兄弟有何反應,馮寶起身走到門外,大聲道:“石子,去拿幾壇酒過來。”
馮寶回到座位上,又道:“實不相瞞,我習慣喝自製‘燒酒’,如‘綠蟻酒’這般的,實在無福消受,還請兩位多多包涵。”
“燒酒是校尉自製?”許光瞪大眼睛,滿麵都是難以置信的樣子。
馮寶不好意思的笑道:“確實是我自己釀造出來的,此事黃守義知道啊,難道他沒說過嗎?”
許光道:“他是提過一次,可是沒說那就是‘燒酒’。”
“我想起來了,當時沒有這個名字,不能怪他。”
許光又問:“那‘大寶商號’的東家,莫不就是馮校尉?”
“是啊,我隻是個不管事的東家而已。”
許光道:“馮校尉真會說笑,哪有要管事的東家啊,況且吾輩誌在四方,區區商賈事,何需多問。”
馮寶知道唐人對待商賈的態度,所以他也不辯解,僅以一笑了之。
正當此時,石子和韓躍各自拎著兩壇酒走了進來。許家仆役接過酒,給三人重新倒滿酒,馮寶舉杯道:“兩位請——”
許氏兄弟同時舉杯道:“校尉,飲勝!”
三人同飲一杯酒。
“好酒!”許光讚了一句。
許平道:“數日前,在伯父家中飲此美酒,幾以為離開‘長安’後,恐再難品嚐,不料想卻能遇上校尉,當真是有緣啊。”
馮寶“哈哈”一笑道:“既有緣,今日當不醉不歸,來,吾等再飲一杯。”
許光飲完杯中酒,放下酒杯道:“老夫聽伯父說,‘燒酒’每日售出極少,購之不易,莫非釀製此酒極為艱難?”
馮寶搖首道:“非也,釀酒本身不難,難的是不可多釀,此酒乃是純糧所製,多了將會影響百姓生活,還是適可而止為好。”
此言一出,許氏兄弟更是欽佩不已,二人頻頻舉杯,與馮寶共飲……這一通酒,直到接近子時,才算結束。
他們酒宴結束散場的時候,“甘露殿”裏,李治正好將手上的“奏疏”放下。
李治沒有想到,“奏疏”會有這麽長,更令他意外是,“奏疏”竟然是用口語化的文字寫出,完全與他人不同。
內容並不複雜,就是講述自“漢武帝”擊敗匈奴,打通“絲綢之路”後,中原王朝得到諸如種子、良馬、香料等等需要的物資,輸出的卻是以絲綢為主的奢侈品,從中獲利巨大。因為雙方都得到了好處,所以一直以來。“波斯人”對中原王朝都較為友好,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是中原王朝最西邊的屏障。
如今,“大食”崛起,那是一個為“神”而戰鬥的國家,他們以傳播“神”的名義,四處征伐,一旦他們完成對“波斯”的征服,將會得到巨大的地盤和眾多的人口及其他資源,加上可能因為信仰問題而斷絕“絲綢之路”,從而會慢慢發展成為中原王朝的威脅。為了防止這種可能性出現,大唐理應援助“波斯”!
後麵更是詳細闡述了,援助規模、援助方式,甚至還從政治,經濟,軍事等各方麵,仔細描述了可能出現的結果,並最終得出一個結論,“波斯”想要完全複國,數十年內可能性不大,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是,“波斯”和“大食”形成對峙,而這種狀態,對大唐最為有利。
李治差不多花了一個時辰才仔細閱讀完畢,他有些明白褚遂良為什麽說此“奏疏”異想天開了。裏麵提出的什麽“遊擊戰”、“開辟敵後根據地”、還有什麽“放棄爭奪城市,主要爭奪民心”等觀點,實在是聞所未聞。然而細細想之,好像又覺得很有道理。
“王伏勝,寫奏疏的人你可有了解?”李治問了一句,
王伏勝道“回陛下,奴婢所知極少,隻知道他是‘左武衛校尉’,曾經在‘遼東’戍邊,因功被先帝召回。”
李治又問“因何功績?”
“奴婢聽說,好像是什麽‘安勝關’大捷。”王伏勝回答道。
李治想了一下,感覺好像沒聽說過,也就不再多想,起身道“起駕,去蕭妃那兒。”
在大唐,最無聊的是夜晚,除了睡覺,似乎就找不到事可幹。
馮寶喝過酒以後,不曉得是興奮還是怎麽回事,翻來覆去睡不著,最後實在沒辦法,他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出去找老張頭。
老張頭守著馬車,見到馮寶過來,吃驚地問“校尉怎麽不睡?”
“睡不著啊!”馮寶走到近前道“你困不困?要不我來守著。”
“用不著,老漢精神好著呢!”老張頭道。
馮寶跳上馬車,拿出一壇酒,扔給老張頭,道“咱倆喝一個。”
“還喝?我說校尉啊,晚上你可是沒少喝的。”老張頭關心地說。
馮寶自己也拿過一壇酒,打開道“都吐光了。”說著,舉起酒壇,示意老張頭一起喝一口。
老張頭喝了一口,問道“校尉有心事?”
馮寶搖一搖頭,再喝一口道“算是有吧。”
“那是?”老張頭陪飲了一下,問。
“你說,‘長安’和‘洛陽’,哪個好?”馮寶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老張頭想了一下道“對老漢來說,‘洛陽’好,對校尉來說‘長安’好。”
“為何?”
老張頭自己喝了一口酒,道“起碼在‘洛陽’不會餓肚子。”
馮寶怎麽也沒想到他會這麽說,追問道“難道‘長安’會吃不飽飯?”
老張頭道“前隋開皇十四年,就發生過,之後每逢關中遇災,都會出現類似情形,特別是‘貞觀大治’之後,關中人口越來越多,早晚還會出現吃不飽的情況。”
馮寶太驚奇了,鬥大字不認識一個的老張頭,居然能夠說出如此有道理的話,於是忍不住問“你怎麽知道這麽清楚?”
老張頭苦笑了一下,仰頭喝一大口酒,然後說“老漢的祖母、父親,都是因此身故,老漢能不清楚嗎?”
“對不起!”馮寶沉聲道“我不是故意的。”
老張頭微一搖首道“都過去了,不礙事。”
“那為什麽‘長安’對我來說就好呢?”馮寶繼續問。
“校尉大才,遲早會成大官的,自然是‘長安’好了。”
馮寶奇怪地問“你覺得我喜歡做官?”
老張頭道“老漢不知,可是校尉一身本事,不當官豈不是太可惜了。”
“可惜?我可沒覺得。”馮寶隨即換了一個話題道“姓許的兄弟倆,邀請我在‘洛陽’建酒坊,你覺得怎麽樣?”
老張頭道“如果為了掙錢,老漢覺得沒必要。”
馮寶道“那什麽叫有必要呢?”
老張頭道“老漢見別人家都是家業大了,人多了的時候。”
“你說的那是分家。”馮寶以為他能有什麽好建議,結果還是老套路。
“可不,現在又沒必要的事。”老張頭說。
他們正說話時,王三狗過來替換老張頭,見到馮寶也在,不覺很是奇怪。
“你來的剛好,我問你,要是在‘洛陽’弄個酒坊,有必要嗎?”馮寶問出同樣問題。
“有必要啊!”王三狗想都不想地說。
“為啥?”
王三狗從老張頭手上拿過酒壇,喝點酒再說道“老輩都說,兄弟分開幹,一個有事,另一個也好幫襯,除非其中一個沒本事,那就沒辦法了。”
“王三狗,你瞎說什麽啊,校尉以後要當大官的,哪能在‘洛陽’搞買賣,耽誤校尉前程,你吃罪的了嗎?”老張頭很不滿地說道。
王三狗卻道“誰說要校尉留在‘洛陽’了,酒坊弄好了交給下麵人打理就是,等官大一些,自然有商賈投獻,哪用得校尉自己動手啊。”
馮寶知道王三狗說的“投獻”,跟後世給官員“幹股”的意思差不多,在唐朝,這是一個常見的事情。
“行了,你倆也別爭了,酒坊的事,容我再想想,又不是急得事,我隻是想問問你們,如果我不想當官,又當怎樣?”馮寶隨即解釋一下說“就是不當管事的,弄個散官之類的倒是可以。”
在大唐,居然還有人不願意“做官”?說出去恐怕都沒人相信!王三狗跟老張頭對望一眼,誰也沒接話,誰知道他說的是真還是假啊?
“其實啊,警官和我一樣,都不願意當官,可是他有理想,有抱負,不當官不行啊,我就不同了,我隻想吃好喝好快樂一輩子,那個官,對我來說,真沒有用。”
馮寶這番話,他們聽出來了,絕對不是虛假之言,明顯是其本心的意思。
王三狗道“當不當官,那是校尉考慮的事情,老漢覺得,若不當官,留在‘洛陽’要比‘長安’好。”
“哦,說來聽聽。”馮寶問道。
王三狗道“老漢‘長安’人,聽多了大官倒黴的事,許多人連家小都跟著一塊倒了黴,可見當官不一定是好事,而且‘長安’官太多,容易得罪人,反而‘洛陽’好些。”
“可以啊,王三狗,這道理都懂啊!你說的沒錯,朝堂就是染缸,珍愛生命,遠離朝堂,才是最正確的事兒!可惜我和警官還有些事情沒辦成,要不然真的就想像你說的那樣,留在‘洛陽’得了。”馮寶說完之後,從馬車上跳下來,將手中酒壇遞給老張頭,嘴裏說“你們慢慢喝,我睡覺去了。”
王三狗和老張頭目送馮寶離開,心裏卻都在想“馮校尉這是怎麽了?說了半天莫名其妙的話,他到底想幹啥呢?”
準確來說,馮寶是困惑了,晚上和許家兄弟的酒宴上得知,“洛陽”城裏,有許許多多和他們兄弟一樣的世家子侄在做官,雖然官職不高,權力也不大,卻都受各個世家看重,聯想到“夔國公”也有意安排劉定遠去“洛陽”一事,馮寶不由自主地想,自己是不是也應該留在“洛陽”,一來算是留個退路,二來,他更知道,不用幾年,“洛陽”將取代“長安”成為大唐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