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馮寶在行動(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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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元昭見馮寶答應了自己的邀請,覺得自己也沒有再留下不走的道理了,便和眾人打了一個招呼,告辭離開,隻是,他臨走的時候,丟了一句話“‘花會’這麽好玩的事,我一定多找些人來捧場。”
房元昭的話,既可以理解為“客套”,也可以理解為他真的那麽想,但不管是哪一樣,都不會超出眾人的預料。
然而,正所謂“世事無常”,各家掌櫃們和馮寶,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探討“花會規則”,才吃過午飯,準備繼續討論時,有人來報“房校尉又回來了,而且、而且還不是一個人來的。”
王掌櫃被自己的手下人給“氣死了”,說個事情也說不清楚,他拍案大聲道“到底是什麽事?你倒是說明白點啊!”
“王掌櫃啊,用得著對下人發那麽大火嗎?快出來看看,小爺都帶了誰來了!”房元昭的聲音居然又一次在眾人耳中響起。
有客人來,王掌櫃自然沒空再教訓手下,他率先走出房門,剛到門口,他就愣住了,原來,以房元昭為首,門外站了七八個華服少年,無一例外,都是館中常客,“長安”城裏著名的紈絝子弟們。
“楞著幹什麽啊,準備兩座院子,我們包幾天,專等‘花會’開始。”房元昭大咧咧地說道。
馮寶和其他各掌櫃聞言全都走了出來,看到眼前一幕,也是頗為吃驚。嚴格來說,“花會”的消息,傳到外麵半天時間也沒有,竟然就已經吸引了這些紈絝們,這“吸引力”也太大了吧。
馮寶有些懷疑,就走到房元昭麵前低聲問道“他們都是你朋友?是你請他們來的?”
“朋友?算是吧,都是常在一塊玩的,不過他們可不是我請的,中午,柳家老四請吃飯,是他提起的,然後就來了。”房元昭也是壓低了聲音說。
隻要不是房元昭請來的,馮寶就放心多了,這說明,“詩酒風流花會”的影響力正在形成。
更令人始料未及的是,才安頓好那些紈絝子弟,各家青樓都派人來找自己的掌櫃回去,理由出奇的一致“有許多客人問‘詩酒風流花會’的事,家裏人答不上來,請掌櫃的速速回去。”
各家掌櫃既驚且喜,紛紛告辭,他們必須得回去麵對客人,自他們離開“謫仙館”起,他們就已經明白——“花會”,比想象中更吸引人。
馮寶更是奇了怪了,在後世太過普通尋常的“選秀”而已,怎麽在大唐,能有這麽大的魅力?要知道,“長安”可是沒有網絡、沒有電視、沒有任何傳播媒體,僅僅依靠口口相傳,就能在一日裏有如此大的影響,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大唐是強盛的,也是富裕的,經過“貞觀之治”後,雖然離前隋鼎盛時期依然有較大差距,但是國家已經從戰亂、動蕩中恢複了元氣,一切都在向更好的方向發展。
皇親國戚、權貴世家、士人商賈共同構築的富裕階層,有錢有時間,一改“貞觀”時期勤儉節約的風尚,正在向驕奢淫逸中發展。社會風氣悄然發生變化的時刻,謝岩和馮寶共同策劃的“詩酒風流花會”在一刹那間,點燃了這股“尋歡作樂”之風!這才是傳播迅速的深層次原因。隻不過馮寶沒有意識到個中緣由,他反而看到了另外一個被人忽視的地方,那就是,訊息傳播的路徑。
馮寶非常好奇,在沒有任何媒體的“長安”,是如何做到在一日之內傳遍全城的?他比任何一個大唐人都清楚“輿論”的力量,也比任何一個大唐人都懂得“言論”的威力,如果能夠利用好,那起到的效果,簡直不可想象。
要想弄明白訊息的傳遞方式和途徑,就必須要對“長安”這座城市非常了解才行,馮寶知道自己沒那麽多時間去深入了解,唯一的辦法隻有依靠當地人,尤其是了解“長安”市井詳情的人。
馮寶將自己認識的“長安人”想了一遍,好像沒發現有這類人,不得已之下,隻好自己來研究。
此刻已是晚間,“謫仙館”開始來客人了,馮寶無意去打擾任何人,便獨自待在屋內,找來紙筆,將自己能夠想到的各種途徑列表出來,還時不時地塗塗改改、寫寫畫畫。
馮寶來到大唐時日不算短了,可是他怎麽也不適應使用毛筆,紙上寫畫了一陣後就沒了耐心,將筆一放,走出房門,對門口守著的石子道“走,咱們也去玩會兒去。”
“謫仙館”大廳裏,原先姑娘們表演歌舞才藝的台子被紅色布幔圍了起來,馮寶知道,那是正在改建的緣故,需要加高一些、擴大一些。
客廳四周,大約有三十個類似後世一般半封閉的包間,放眼望去,幾乎全部都有客人,原先在台子和半封閉包間之間,還有許多案幾,也可以用來招待客人,不過現在按照馮寶的要求,全都移走了,留下了偌大的空地。
馮寶沒想到今日生意會這麽好,自己居然找不到位置了,隻好問迎上來的夥計道“還有沒有地方了?如果實在沒有空的地方,弄張案幾臨時放下也可以,我就坐一會歇歇。”
夥計認識馮寶,知道他是館裏的貴賓,忙不迭地說道“沒問題,小的馬上找人安排。”
很快,一張案幾被人抬了出來,馮寶叫了一壺“燒酒”和兩樣小菜,和石子坐下來享用,隻是拒絕了夥計叫兩位姑娘陪酒的“好意”。
偌大的空地上,隻有馮寶這一張案幾,著實也太“紮眼”了一些。沒多大功夫,就有人提出了異議,並且招來夥計詢問。
夥計也不隱瞞,實話實說道“那位馮寶校尉,並不是普通客人,他是‘詩酒風流花會’的發起人,眼下暫住館中,那案幾是臨時給他借用的。”
夥計的說辭,有人理解有人不接受,不接受者中,有一位出自“弘文館”的於姓“校書郎”,似乎酒喝多了,不僅沒把夥計的話聽進去,更直接跑到馮寶麵前,噴著酒氣地道“你就是校尉馮寶?”
“你是何人?”馮寶頭也不抬,自顧自地飲酒,並回了他一句。
“某家‘弘文館校書郎’是也。”
“找我何事?”馮寶絲毫沒有客氣的意思。
校書郎道“偌大的場地,僅有你一人安座,不覺得汗顏?”
馮寶覺得此人即使喝多,說話還算斯文,不覺抬頭看了一下,見其年方二十許,儀表堂堂,頗有幾分讀書人的風采,不覺語氣也客氣了一些,道“馮某獨坐,乃是因我隻一人,若占據一間,豈不是更加浪費?”
校書郎道“不因一人而獨占一間,是為美德!然,校尉一人獨占一座於此空曠之地,大有一人獨享之意,莫不是校尉有意為之,以彰顯與眾不同否?”
馮寶不得不承認,校書郎的話還是很有些道理的,自己隻是想圖個便利,確實沒有想過太多,現在被人指了出來,若還是無動於衷的話,未免太失禮了。
“校書郎所言,馮某受教了,這就命人撤下案幾。”說完,馮寶站起來對石子道“去讓人來撤了吧。”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馮校尉不愧是名門高弟,於某佩服佩服。”
“你認識我?”馮寶有些奇怪地問道。
“芊芊小娘子以‘青玉案·元夕’名動‘長安’,聽聞,詞為校尉所贈,不知對否?”
“確實如此,不知校書郎有何指教?”馮寶反問道。
“指教不敢當,於某近日有所得,賦詩幾首,不知可與校尉共賞否?”於校書郎很誠懇地說。
馮寶剛欲張口答應,就在話出口的一瞬間,他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心說“這家夥不是喝多了嗎?怎能說的如此有條理?”轉念又想“沒聽說過大唐有什麽姓於的詩人啊,可見此人不過是個普通貨色。”
想到這裏的時候,馮寶已經明白了,姓於的來找自己“岔”,壓根就是為了和自己搭上話,好引出“共賞詩文”的話題,目的也很明確,那就是想借自己來揚名。
馮寶到不介意別人利用自己,可是眼前這個家夥,心機也太深了點,絕非善類。
“你不是想要揚名嗎?那我就給你一個機會!”馮寶在心裏念道,嘴上卻說“馮某今日有些喝多,怕是無法欣賞校書郎之文采,不過……”他有意停頓了一下,接著再說道“馮某與謝縣男師出同門,此乃眾所周知之事,他日前得一佳句,一時間沒有想出下句,便以此為題,來考教馮某,馮某不才,直到兩日前方才想出下句,不知校書郎可有意試上一試呢?”
沒等校書郎說話,馮寶又補充道“此為難得佳句,理應共賞之,若校書接出下句,馮某以千貫相謝。”
“馮校尉好大的手筆,以千貫而求一句,當為士林佳話。”校書郎話說的很漂亮,但是卻沒有應允的意思。
馮寶知道他擔心對不出來,有損名聲,於是又道“館中此刻,文人雅士想來不少,校書郎可以隨意詢問,不管是誰,隻要對出下句,馮某都千貫以酬於校書郎。”
一千貫錢,相當於校書郎十多年的俸祿,這要是也不動心,那也太為難他了,而且最關鍵的一點是,隻要問的人多了,無論對出來與否,都無損於他個人的名聲。
“謝縣男的佳句,還請馮校尉道出,於某也好洗耳恭聽。”
馮寶笑了,魚兒終於上鉤了,按照他和謝岩的策劃,“揚名”是一步必須要走的棋,隻是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來實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