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轟動洛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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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洛陽人”對一場本質為“青樓女子選美”的活動為何會那麽上心。
就在謝岩他們在包間裏麵談笑風生的時候,越來越多的人,向“雲鳳樓”所在“永泰坊”走去,很顯然,許多百姓,把這次活動看成了類似過節一樣的日子,有去看熱鬧的,有去下注耍樂的……
若隻有普通百姓參與,充其量也不過是規模更大一些的“集市”而已,不足為奇。
然而,剛到午時,高長史突然得報,說是城裏各大戶人家的夫人等女眷,紛紛乘馬車出門,而且方向都是去“永泰坊”。
高長史聞言吃了一驚,脫口而出“那是青樓,她們跑去做什麽?”
“聽說——”報信的人抬頭看了一下高長史,接著小心翼翼地道“不知是誰傳出來的,說是‘雲鳳樓’裏的姑娘妝容精致,服飾新奇,有很多與眾不同之處。特別是洛掌櫃,還把他那瓶香水貢獻了出來,每位姑娘隻分得一點,但是整個樓裏香氣縈繞,女眷們,應該是去瞧個究竟吧。”
“胡鬧!”高長史氣咻咻地道“再怎麽說那是青樓!豈是良家可去之地?還有那個洛克然,顯擺香水也不是這麽個弄法,此事過後老夫決不饒他。”
脾氣發歸發,氣話說說也就算了,高長史很快冷靜下來,他心裏知道,女眷們已經去了,那就是更改不了的事,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讓女眷們有事,否則,那個後果沒有人可以承擔的了。
“去告訴‘雲鳳樓’掌櫃,單獨準備一層樓給女眷,並安排好看護,要是出了什麽事,老夫唯他是問!還有,再調派一些衙役過去維持秩序,尤其是要警告那些混混,誰要是敢惹事,先抓起來再說,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報信人應道。
“去吧!”高長史揮手示意道。
事實上,高長史是多慮了,那些女眷們,人還未到,就已經有下人先到“雲鳳樓”,拿著她們父兄或者夫君的的帖子找到為首的評選人——“太原王氏”在“洛陽”的重要人物王初寧,請他代為安排。
“雲鳳樓”根本得罪不起這些人,隻能將位置最好的二樓空出來,專門留給各家女眷使用。
起初,費心費力的商賈們還暗自叫苦,認為損失巨大,可是很快他們就發現,女眷們那驚人的花錢能耐,遠超男人們。
隻要她們看到哪一位姑娘妝容特別,並且極富特色,馬上就有人成十上百的絹花送上,由於女人的眼光和男人不同,所以她們支持的,很多時候和現場男人支持的完全相反,尤其是那些長得漂亮的,更是被女眷們集體抵製,她們很有默契地,將決定去留的絹花一股腦地投給相對長得沒那麽漂亮的姑娘,在她們默契地“操作下”,連續兩輪,最被人看好,最漂亮的姑娘,都被弄成最後一名,這下好了,女眷們士氣大漲,妝容比試結束後,居然沒有人走,紛紛留下,坐等晚上的才藝表演。
她們不走不打緊,可她們家裏人坐不住了,許多女眷的夫君或者兄弟,也來到了“雲鳳樓”,到了這個時候,整個“永泰坊”已經是人滿為患,坊中所有的酒館和客館全部爆滿,可以這麽說,沒有錢的人,或者是少一些的人,如果事先沒有訂下房間的,等“宵禁”一開始,就隻能露宿街頭了。
“明月樓”謝岩的包間裏,烏壓壓地坐滿了人,他們不是來吃飯的,更不是來惹事的,因為他們也是被“逼”來的。
都是“香水”惹的禍!
謝岩開始時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來找自己問“香水”的事,直到韓躍回來才知道,原來是洛克然好心辦了壞事。
因為隻有一瓶香水,洛克然覺得送給誰都不好,他自己又用不上,就拿出來給姑娘們“添香”,也算是一番好意,可萬萬沒想到的是,香水不僅在青樓的姑娘中引起了極大反響,更被一些好事之徒,傳的神乎其神,最後傳到了各家女眷們耳中,她們去“雲鳳樓”,起碼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香水”。
等女眷們感受到了“香水”的魅力後,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熱愛之情,於是乎,他們的夫君和兄弟們就出現在謝岩麵前了。
謝岩在心裏,早就罵了洛克然不下一百遍了,可麵上還得保持微笑,和顏悅色地跟每一個人解釋說“不是謝某有意為難大家,實在是製作的原料難尋。”
“不知需要何種原材料,吾等來想辦法解決。”馬上有人問道。
隨後又有許多人表示出相同意思,看的出來,他們都被自己的女人給煩得不行了!
萬般無奈之下,謝岩隻能告訴眾人,“香水”製作時,其他原材料還好說,主要需要的鮮花,或者散碎的花瓣,而且用量極大。
“人多好辦事”這句話真不是蓋的,謝岩才說完,立刻就有兩三人表示“自家莊裏花園大,可以提供”;另有兩人說“自家的佃農裏,有人以養花為業,可以直接從他們那裏購買。”
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謝岩當即表態“馬上組織人去辦,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先製作一批出來,好滿足諸位需要。”
唐人那是講究一諾千金的,謝岩當眾承諾,旁人自無異議。
解決了惱人的“香水”問題,接下來的談話就輕鬆了許多,同時不可避免的轉到了正在“雲鳳樓”進行的“才藝表演”,有的說某某姑娘琴藝冠絕“洛陽”;又有的說某某姑娘舞技一流,那曼妙舞姿,令人陶醉!
謝岩算是看明白了,他們集體跑到自己這來,與其說是為了“香水”,倒不如說,因為家眷在,所以去不了“雲鳳樓”,一個個來此過一過嘴癮,當然了,他們之中,有許多人,都留有隨從在“雲鳳樓”裏,隨時可以來稟報情況,那是該捧的姑娘繼續捧,該要的“香水”也要了,可謂兩不耽誤,盡顯男兒本色。
這是一個注定不平靜的夜晚,“雲鳳樓”內燈火通明,人頭攢動,樓裏的夥計們上下來回忙碌,幾乎就沒有空閑的時候,事先囤積的吃食和各種酒水,才到晚間就被一掃而空,不得已之下,從“永泰坊”其他青樓、酒館和客館又“借”來大批酒水,否則青樓無酒,豈不是成了滑天下之大稽的事了。
包括“明月樓”在內的各酒館,無論大小,全都是高朋滿座;賭坊開的盤口那裏,更是不必多說,市井小民幾乎都快把那擠爆了;以“雲鳳樓”為中心的各條街上,攤販林立,賣什麽的都有,甚至連雜耍表演的都有,叫好聲,賞錢落地之聲不絕於耳……
高長史一手撚須,一手負於身後,帶著兩個隨從在街麵緩緩而行,眼前的繁華景象,令他十分喜悅,這也是他昔日從軍,今日為官的目地所在。
或許是一個人逛太無趣了些,高長史走到距離“明月樓”不遠處時,回首對一名隨從道“你去‘明月樓’,就說老夫請謝縣男過來一敘。”
很快,謝岩帶著韓躍和王三狗出現在高長史麵前,並率先行禮道“見過長史。”
高長史道“縣男何須多禮,老夫一人閑逛頗覺無趣,邀縣男同行,可否?”
“樂意之致。”謝岩毫不猶豫地說。
兩人並行,不久,高長史道“謝縣男以為,學堂的問題,解決與否?”
謝岩微微搖首道“能夠寫詩作文的人不少,適合當先生的極少,迄今為止,我眼中合意的,僅有一人。”
“奧,可是盧照齡?”高長史問。
“非也”謝岩否認道“盧升之才學高人一籌,誌向遠大,意在朝堂,區區學堂,留不住他的。”
高長史什麽話也沒說,等於默認了謝岩的說法。片刻後,才問“那縣男屬意之人是?”
謝岩道“今日有兩人以文章換的一壺‘燒酒’,其中一個郭姓中年文士,以‘紅妝賦’換得,此人得到酒後,並未停留,而是直接離開,我聽聞後,甚感奇怪,便命人去了解一番,得知他家境清貧,生活困難,自幼苦讀,方有所成,依靠替人書寫信件為生,然其妻早亡,留下一幼子,其父老邁尚且外出謀生,他今日換酒之舉,乃是聽聞此酒在世麵上可售賣五貫錢,故特意為之以圖貼補家用,我以為,此人有才尚在其次,最要緊是懂得生活之不易,且自身在困難中從未放棄,如此先生,方可稱之為‘師’,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而謝某以為,傳道為首,其餘皆輔。”
高長史沉默許久之後,道“說的好啊!若非你就站在老夫麵前,老夫是決計不會相信此言是謝縣男所說的,‘傳道、授業、解惑’區區六個字,道盡為人師者之精髓,謝縣男之才,老夫佩服佩服啊!”
謝岩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說是自己的話,趕緊把話推到自己的先人身上,反正謝安名氣夠大,多一點,少一點的,沒有關係。
兩個又走了一小會,高長史駐足問道“有件事,老夫一直不甚明了,意欲相問,就不知謝縣男能否坦言告之?”
謝岩道“長史請問無妨,我自當直言。”
“老夫非常奇怪,以縣男之軍功及家世才學,為何不留在‘長安’為官?而非要來‘衛崗鄉’呢?”高長史注視著謝岩,認真地問道。
謝岩亦看著高長史,反問道“‘長安’做官很好嗎?以長史之政績,‘英公’之地位,升任更高官職易如反掌,然長史似乎並無此意,想來與謝某的想法相同吧。”
高長史聞言先是一怔,繼而“哈哈”一笑,一句沒說,轉身前行。
聰明人之間的對話,往往不需要說得太清楚,一笑之間,什麽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