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畫舫談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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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寒到現在為止,依舊無法確定這個白衣人便是那個人,紫竹院最後一任掌門,可也不一定是那個人。

    有幾個跡象可以推斷,這個人以前見過他。

    知道他的詩詞,對他的稱呼,對他流露出的招攬之意,所有這些都可以推斷,就是那個人。

    可在內心裏,他完全無法相信,那個設立殺手營,強迫那些六七歲七八歲的孩子自相殘殺,凶殘無比的那個人畫上等號。

    他在心裏無數次想過那個人的形象,完全無法與眼前這個白衣飄飄,悲天憫人的公子掛鉤。

    他不敢確定,也不願意相信,就是這個人。

    柳寒看著白衣人,似乎要看穿麵巾下的麵容,現在這雙眼睛有些擔憂,也有些決絕。

    在揚州,你的人針對我采取了三次行動,”柳寒斟酌著說道:“如果是因為宮裏要查你們百工坊,我們有很多機會談談,對我而言,天下事,與我何幹,所以我一到揚州便與甄娘聯係上了,希望能與張兄談談,可我萬萬沒想到,張兄居然對我下手,而且還是連續兩次,這應該算第三次了。”

    白衣人神情稍緩,依舊緊盯著純陽子,純陽子負手而立,神情倨傲。

    柳寒頓了下,沉聲道:“所以,你要給我個交代。”

    白衣人聽出柳寒的意思,眉頭微皺,想了想問道:“你要什麽交代?”

    這得看你的誠意了。”柳寒淡淡的說:“今天我們是戰還是和,就看閣下的意思。”

    白衣人心思高速轉動,他有些懷疑了,張掌櫃沒有向他報告便對柳寒采取了行動,最糟糕的是,他采取了行動卻沒有能殺死柳寒,這一下被柳寒抓住機會,順藤摸瓜,一路查下來,安插在內衛中的暗線受到威脅,進而不得不殺死顧碩來轉嫁,這又進一步驚動了朝廷。

    張掌櫃實際叫曲張,對柳寒的行動是他擅自做主,柳寒追到牛福那,曲張親自帶了一個小組伏殺,被老總管察覺,老總管及時趕去,才算救下他的性命,否則以今日所知,曲張必定難逃。

    曲張不得不向他報告,同時懷疑這柳寒便是當年的狼牙。當年他並沒有看到狼牙的屍體,狼牙很可能沒有死,而是逃亡西域,現在回來一定有目的。

    白衣人難以接受曲張的解釋,生氣之餘將曲張禁錮在家裏,同時不許老總管再出手。

    曲張的衝動給他帶來極大的麻煩,特別是布置在內衛中的暗線,權衡利弊,幾番取舍後,最後決定舍棄顧碩,一定要保住顧府的暗線。

    可萬萬沒想到,柳寒無中生有,利用逃離顧府,已經死了的小妾齊氏,懸賞追捕,鬧得滿城風雨,更要命的是,柳寒一步一步引導,將眾人的目光集中到長春湖,對他造成嚴重威脅,迫使不得不斷然決定,招攬柳寒,或者殺掉他。

    恰好這個時候,甄娘那傳來消息,柳寒要求見麵,於是他布下這個局。

    殺死柳寒,不是那麽容易的。

    柳寒本身便是上品宗師,老總管懷疑他是隱世宗門中人,他相信老總管的眼光,所以,今天今天他決定親自出馬,不給柳寒任何機會。

    可萬萬沒想到,柳寒帶來的人居然是隱世仙門中人,此舉雖然證實了柳寒隱世仙門中人的身份,可也對他造成了極大的危險。

    純陽子看上去年青,但已經跨過那道門檻,自己即便借助師門重寶,再加上埋伏的重兵,能不能保住性命也很難說,可即便保住性命,在場的老總管,還有那些精心培養的精銳,恐怕都得折在這。

    對方雖然隻有三個人,可三個都是世間罕見的高手!

    好,今天就按柳先生的意思辦。”白衣人本就是果決之人,很快作出決定。

    柳寒淡淡的說:“第一,你得讓我能向宮裏交差,沒辦法,兄弟還得關心下自己的前程;第二,你得讓我相信,今後,你不會再針對我和我家人下屬。”

    白衣人輕輕哼了聲:“柳先生這兩條,嗬嗬,第一條沒有問題,第二條,我怎麽說你才會相信。”

    江湖上,和為貴,”柳寒淡淡的說道:“你幹你的事,我的事,願意修煉的修煉,喜歡掙銀子的掙銀子,我想不明白,貴坊為何一再針對我,我相信我沒有針對過貴坊,這次來查百工坊,也是宮裏派下的任務,你們覺著殺了我,宮裏便不會再派人來了?!我告訴你,宮裏會更加重視,派來的人更利害。”

    白衣人心裏承認,柳寒說得不錯,他若死了,加上顧碩,宮裏勢必更加重視,後續手段恐怕更加凶狠,百工坊勢必受到更大的威脅。

    想到這些,白衣人決心更加堅定,想了想,他說:“說得好,今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明天,我會給甄娘一個東西,可以讓你在宮裏交差。”

    我要至少七成是真的,”柳寒淡淡的打斷他。

    好,沒有問題,”白衣人毫不猶如的便答應下來:“至於第二條,我隻能以人格作保證。”

    我連你長什麽樣都不知道,你讓我相信你的人格!”柳寒調侃道。

    白衣人語塞,遲疑下苦笑道:“既然如此,你說該怎麽辦?”

    柳寒沉默下來,皺眉想了想:“我說讓你摘下麵巾,讓見見你的真麵容,恐怕你也不願意,所以,這樣吧,你交一樣東西給我,讓我可以在你毀約後,有辦法製約你。”

    白衣人微微搖頭:“在下一向不喜歡受人挾製,這樣好不好,我交給你一塊福地?”

    福地?你還有福地?”柳寒故意裝作意外,心裏大約知道是什麽了。

    對,在帝都,我有一院子,有靈氣,隻是靈氣稀薄。”白衣人說著目光緊盯著柳寒。

    帝都還有福地?”柳寒佯裝意外,純陽子和青靈都有些動容,純陽子眉頭微皺,傳聲過來:“帝都有福地嗎?若是皇宮內,或皇宮邊沿,就不要答應。”

    柳寒微微點頭,白衣人看出純陽子在傳音,他沒有在意:“帝都內,隻有皇宮有一處靈脈,可實際上,這條靈脈很長,隻是皇宮中的最濃,我在外城有處院子,在這挖出了靈脈,隻是靈氣很薄,柳先生若不信,回帝都後,可以去看看。”

    柳寒沒有回答,而是傳音給純陽子:“師叔,你看怎樣?”

    若真是如此,倒是可以答應。”純陽子答道:“隻是不知真假。”

    白衣人見倆人嘴唇微動,知道他們在商量,便沒有打攪,靜靜的等待。

    不過,這段世間,從岸邊和船艙裏,陸續出來十幾個人,這些人全都穿著黑衣,以黑巾蒙麵,手裏無一例外的端著強弩,少數幾個人還拿著圓球樣的東西。

    白衣人揮了揮手,這些黑衣人向後退出數十丈,船上的黑衣人則退到岸上,全程沒有一個人出言發聲,可見白衣人治下之嚴。

    好。”柳寒轉頭對白衣人說道:“不過,你要將百工坊真正的總店位置告訴我。”

    白衣人遲疑下點頭:“可以。”

    隨後以傳音入密方式告訴了他,柳寒眉頭微皺,心裏苦笑,點頭說:“好,我會派人去證實,我保證不告訴宮裏。”

    白衣人點頭,柳寒轉身對純陽子說:“師叔,事情解決了,不知您還有什麽吩咐。”

    純陽子看著白衣人:“紫竹院居然還有你們倆,真是令人意外,好吧,看在同為隱世仙門一脈,這次的事就這樣,如果再有下次,老夫會把紫竹院從世上抹去。”

    白衣人恭謹的拱手道:“前輩,我和令師侄的糾紛不過是世俗糾紛,與仙門無關,將來,貴師侄不針對我,我自然不會針對他。”

    純陽子沒有說什麽,轉身抬步就到了岸上,柳寒和青靈同時邁步上岸,待三人身形消失,白衣人才鬆口氣,湖風一吹,忍不住打個寒戰,這才發現後背已經被汗水浸透。

    正要開口,忽然紫府一陣翻滾,喉頭一田,一口精血噴出,白色麵巾立刻染紅。

    公子。”老總管飛過來,神情關切,話剛出口,忽然感覺不妥,連忙衝後麵揮揮手,岸上的人立時退後消失,船上騰起數條身影,很快消失在岸上的夜色中。

    要緊嗎?”老總管低聲問道。

    白衣人服下一粒藥丸,運氣將藥丸化去,過了會,才長舒口氣:“好厲害!”

    老總管稍稍鬆口氣,隨即也歎口氣:“跨過那道門檻,唉,這下麻煩了。”

    顯然,柳寒的真正身份也同樣出乎老總管的意料,他背靠清虛宗,再要對付他,不管是誰,都要掂量掂量。

    沒有什麽麻煩的,”白衣人緩步走到船舷邊,望著岸上黝黑的樹林,柳寒三人剛才就是消失在林中。

    你看這柳寒是狼牙嗎?”

    老總管猶豫下,搖頭說:“狼牙十年前是什麽樣,沒有我更清楚的,他一身修為,就算是天才,能達到上品宗師,可他在那修煉的清虛宗修為?至少有五層修為,若他是狼牙,他是在那修煉的?公子修煉速度已經是天才了,他就算是天才,他在那找的福地和功法?所以,我覺著他不是狼牙。”

    白衣人略微思索便點點頭,隨後淡淡的說:“就算他是狼牙,也沒什麽,對大事,隻是略微幹擾,沒什麽了不起,倒是百工坊,哼,這次曲張誤了大事。”

    老總管遲疑下,低聲道:“曲張是公子一手培養出來,這些年辛苦主持百工坊,對公子也是忠心耿耿,這次雖然闖禍了,公子處罰時,還請多斟酌。”

    這也是老總管才敢說的話,其他人,沒有誰敢在公子麵前說這樣的話。

    哼,若不是想到他以往的功勞,這次不死也要廢了他。”白衣人依舊十分生氣,老總管卻放心了,輕輕的歎口氣:“曲張一向謹慎,這次也是大意了,帶上幾個人就想殺死一個上品宗師,唉!”

    驕兵必敗!”白衣人神情平靜下來:“這些年,咱們太順了,一個個眼光都頂到天上去了,必須嚴肅整治。”

    老總管遲疑下輕輕歎口氣,白衣人又說:“這柳寒倒底是個商人,看來他不想與咱們直接衝突。”

    老總管點點頭,眉頭微皺問道:“那真要把那福地讓給他?”白衣人點點頭:“那福地不過雞肋,您修煉了多少年了,有多大的效果,讓給他們算了,再說,清虛宗若占勢必進入帝都,宮裏的注意力恐怕就要轉到他們身上,咱們的壓力也就小點。”

    老總管再度點頭,白衣人又說:“看來前幾天,院裏受到的襲擊,便是他們幹的,這柳寒還是夠精明的,這麽快就摸到我們的總舵。”

    老總管沒有反駁,百工坊的總舵不在長春湖,也不在紫竹山,而是在長堂,可白衣人的總舵在長春湖,也在紫竹山後院。

    狡兔三窟!

    長春湖和紫竹山後山,是白衣人的兩個總舵,長塘則是另外一個。

    這長塘不是塘是一個湖,這個湖很大,橫跨虞海和延陵兩縣,也是丹陽郡和吳郡的郡邊界。

    百工坊就在長塘的西南岸邊,在這百工坊是以由三個不大的莊園組成,名義上這三個莊園分別由三個不同的人為莊主,實際是在曲張控製下。

    我無法確定他就是那個人,或者說,我最多隻有七成把握。”

    麵對純陽子的問題,柳寒解釋道:“其二,我還沒查清他倒底要做什麽?師叔,老實說,有了這些符,我並不害怕與他們放手一戰。”

    他要做什麽,很重要嗎?”青靈不以為意的隨口問道,在修仙者看來,壓根不用去查,找到元凶,幹掉就行了,管你要做什麽。

    柳寒點點頭:“對,師兄,我有幾條線索,這些線索讓我很迷惑不解,但可以斷定,這家夥在幹一件大事,很大的事,這些事,我還沒摸清。”

    說到這裏,柳寒歎口氣,看著崖下的江麵,江麵上黑漆漆的,看不見任何東西,隻有江水的嘩嘩聲。

    我一直搞不清一些事,當年他為什麽要這樣作,與我家有什麽仇,既然要滅門。”

    青靈聽出了柳寒語氣中的仇恨,歎口氣上前輕輕拍拍他的肩:“今天不動手也可以,以後要殺他,也不難。”

    純陽子略微沉凝說:“你若想以那幾張符便能對付這倆人,那是找死,走吧。”

    說完,柳寒身不由己的騰身而起,三人再度潛入洞府內。

    有了上次的經驗,柳寒一點不驚訝,包括對自己身上沒有沾上絲毫水滴,純陽子看著他說:“那倆人的修為都比你高,那白衣人的修為已經到了煉體十二層,不是你能力敵的,不信,你用符攻擊下青靈,青靈,陪他練一下。”

    青靈一笑,隨隨便便的站在邊上,柳寒略微遲疑,疑惑的看著青靈,青靈含笑鼓勵。

    柳寒手上出現一張飛劍符,再度看看青靈,青靈再度鼓勵,柳寒將飛劍符拋出,劍符化作一道白光,向青靈肩頭飛去,青靈神色凝重,手上忽然出現一團白光,白光迅速罩住飛劍。

    柳寒一驚,他感覺到飛劍隱隱有脫離掌控的跡象,他心念猛地一動,飛劍掙脫白光掌控,迅速轉到青靈身後,貼地攻擊青靈小腿。

    青靈猶若幽靈一般,柳寒壓根沒看見他如何轉身,抬腳便將飛劍踩在腳下。

    柳寒一驚,又是一張飛劍符落在手上,白光一閃便飛向青靈後肩,速度之快,壓根就看不清,連柳寒自己都沒看清,可青靈身後卻突然冒出一張盾牌,飛劍紮在盾牌,微微一頓,瞬間便被一團白光包裹,眨眼間,飛劍與柳寒的聯係即告中斷。

    柳寒傻了,兩張飛劍符就這樣簡單的被青靈破了,而以他的修為,可以操縱的飛劍符最高也就兩張。

    符籙分兩類,一類便是飛劍符這樣的,在使用時,必須由操縱者通過神識操縱;另一類,便是雷火符這樣的符籙,扔出去,神識激發便不管了。

    神識越強大,可以操縱的靈符便越多,以柳寒的神識,最多也就操縱兩張。

    對付雷火符這樣的符籙要稍微麻煩點,”青靈說道:“但也不是不能對付。”

    柳寒苦笑下,看來這靈符對付世俗界的高手沒有問題,要對付修仙界中人,就難了。

    看到柳寒沮喪的樣子,純陽子笑了笑:“你得培養自己的本命物,另外,還得盡快提高修為。”

    柳寒聞言苦笑不已,自己現在壓根無法脫身,那有時間去修煉。

    三個月,以三個月為期,將修為提高到七層,然後再以一年為期,突破到九層。”純陽子嚴肅的說道。

    帝都那個福地怎麽辦呢?”青靈忽然問道。

    對那塊福地不要抱太大希望,”純陽子說道:“如果靈氣濃的話,他絕不會交出來,嗯,這樣吧,柳師侄,到時候,我隨你去帝都看看,如果行,就和掌門商量下,如果不行,就留給你吧。”

    柳寒微怔,隨即苦笑下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