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失望的顧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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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揚州還是其他什麽地方,天下財富都掌握在士族門閥手中,揚州的絲綢茶葉糧食棉布等等,八成以上掌握在門閥士族手中,門閥士族免稅,顧瑋的這份稅務整理建議,實際是從門閥士族手中搶奪財富。
顧瑋的建議包括幾個方麵:
第一,清理揚州的各家綢緞布莊茶葉糧食等商號;
第二,厘定稅製;
第三,加強對綢緞布莊茶葉糧食等各個銷售環節的稅收;
第四,修改稅製,新鹽稅製是十稅一,而綢緞布莊等當采取八稅一的比率,而糧食的稅製不變;
第五,清查各地稅卡的賬務;
林林總總,總共五條,讓句誕在心裏不住歎息,這幾條一旦實施,朝廷財稅必定能增加兩倍以上的收入。
這幾條的利害在,看上去很普通,清理商號,看上去沒什麽,可實際上,這些商號多在門閥士族控製中,很多商號的掌櫃也就是掛個名,實際所有人都是大大小小的門閥士族,顧瑋此策無疑是從門閥士族口中奪食。
更利害的是第三條,對各個銷售環節的稅收,按照太祖之策,士族不收稅,士族擁有土地,山林,但所有都無稅,簡單的說吧,士族的土地上產出的糧食棉花,朝廷收不到稅,這些糧食棉花賣出去,朝廷依舊收不到稅,隻有最後,到零售商時,朝廷才能收到稅。
你這個,各個環節收稅,這是什麽意思?”句誕問道。
顧瑋微微一笑:“嗯,我是這樣想的,太祖之策是士族門閥不收稅,可我認為,太祖的意思是,門閥士族不收人頭稅,好就算門閥士族的土地也不收稅,可那些東西要賣出去吧,這個環節就該收稅。
蠶繭,棉花,糧食,放在你的倉庫裏,沒有問題,朝廷不收稅,可你要賣出去,那就該收稅。”
句誕心中那點唯一的期待頓時熄滅,臉色頓變,半響才搖頭:“老弟啊老弟,你真是膽大包天,這不是把揚州的天捅個窟窿,而是把大晉的天捅了個窟窿。”
顧瑋平靜之極,輕輕歎口氣:“大人,我在度支曹時,查過朝廷曆年的財賦稅收,朝廷財賦每年都在下降,去年的稅賦還趕不上太祖十年,可太祖十年時,天下尚未完全安定,蜀州和嶺南都還有戰事,塞外胡族還連連寇邊,青州旱災,汝南水災,可去年呢,可謂國泰民安,除了雍北有旱災,江南的東陽江潰堤,影響也還不到兩個縣,可朝廷財賦卻還不到太祖十年,這是為什麽?”
句誕心裏苦笑,這個問題在士林和門閥中爭論不休,士林中有部分人認為是朝廷開支浩大,當節約用度;另一部分認為是官員上下貪汙;隻有極少部分認為,朝廷賦稅流失的主要原因是士族門閥免稅的祖製,象以前的昭陽郡王,現在的蓬柱就是這部分的代表。
但這一派遭到門閥士族的集體打壓,昭陽郡王當年便在幾大門閥士族集團聯手打擊下身死政滅。
句誕那時候剛踏入仕途,還是帝都一個六品小官,當時目睹昭陽郡王被捕,目睹昭陽郡王一係的官員被押上刑場,那一幕幕血腥的場麵始終印在他腦海。
唉,仲仁老弟,”句誕歎息著搖頭:“有些事急不得,這些年,朝廷的稅賦是少了,可朝廷也不是沒事,天下照樣安寧,這折子還是不要上為好。”
顧瑋聞言,在心裏對句誕更加輕視,他歎口氣:“天下現在不是沒事,而是有大事,天下流民眾多,你看看,揚州號稱天下首富,可你看看,就在城外,便有數萬流民,這還是盛懷下令不許流民進入揚州的結果,帝都城外,有十多萬流民,句公,再不整治,恐怕就來不及了。”
句誕還是堅決搖頭,相反還勸他不要上疏,顧瑋遺憾不已。
之所以將這兩道疏給句誕看,目的是拉上句誕,倆人共同上疏,成功的可能性要高得多,現在顧瑋隻能自己單獨上疏了。
看著顧瑋的背影,句誕的目光就象看著一個死人,與顧瑋共事這段時間,他覺著這個年青人有才華,不迂腐,懂權變,完全不象外界傳說的那樣,可惜,今天看來,他依舊還是有些迂腐。
這個馬蜂窩是可以捅的嗎?!!!大晉八百年了,敢去捅這個馬蜂窩的,全都被馬蜂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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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以南,長塘岸邊,一連串起伏的丘陵,丘陵之間,有三個規模不是很大的莊園躲藏在綠蔭之間,從外麵進來,自會看見綠野和稻花。
可若從天空上看,三座莊園成品字形,在軍事上說,這三個莊園完全可以互相掩護,互相支持。
在中間莊園深處的一個小院,這小院十分安靜,飄著淡淡的桂花香,花圃裏,白色的黃色的紅色的秋菊綻開花瓣。
房間裏,曲張跪在蒲團上,神情很是憔悴,老總管跪坐在上首。
這次公子對你的懲處,你想明白沒有?”
屬下明白。”曲張平靜的答道:“屬下這次太冒失了,要不是老總管及時趕到,屬下恐怕就已經死了。”
老總管歎口氣:“那柳寒不是十二年前的狼牙。”
曲張顯然有幾分驚訝,不解的望著老總管,老總管平靜的點頭:“我和公子親自查了他的底細。”
為什麽不殺了他。”曲張有些意外的脫口而出。
不殺他是因為殺不了。”老總管歎道:“公子和他搭成和解協議,以後不準對他出手,這個人,沒有萬全的準備,是不能殺的。”
這是為何?”曲張十分迷茫,神情很是不解,他五歲隨老總管習武,十二歲到公子身邊,是公子親自調教出來的五兵八魁之一,公子在他們眼中是神一般的存在,沒成想,居然在柳寒這碰壁了。
別問為什麽,記住,將來在帝都遇上他,要退避三舍。”老總管起身道,曲張依舊跪著,老總管背手緩步向門外走去:“起來吧。”
曲張連忙爬起來,跟在老總管身後,隨著老總管在院子裏走了一圈,倆人在花圃邊站下。
我要出門一段時間,你到帝都後,派人與瀚海商社聯係,將四井巷的那個院子轉交給他們,其他就不要管了。”
曲張點頭應承,老總管又補充道:“記住,是你派人去,明白沒有。”
明白。”曲張應道,老總管這句話很明白,不能用其他人,隨即他又納悶的問道:“那,柳寒就這樣?”
柳寒現在掌握了他們不少秘密,雖然不是核心秘密,但百工坊是公子布局的重要一環,是公子十幾年前親手創建的,公子也是第一任掌櫃,此後大哥也當過掌櫃,然後才傳到他手上。
先這樣吧,”老總管的語氣有些失落,曲張卻略微驚訝,以老總管的修為都拿這柳寒沒有辦法!那天晚上,柳寒一看到老總管便逃了,老總管窮追不舍,自己跟在後麵,沒一會就跟丟了。
曲張沒有再問什麽了,公子和老總管都是這樣,讓你知道,自然就會告訴你;不讓你知道,不管怎麽問,都不會告訴你。
我這次去的時間稍微久點,這事完後,你上冀州去一次,還有,不管在那,遇上柳寒,千萬不要撕破臉,明白沒有。”
明白!”曲張更加驚訝,在印象中,老總管從沒這樣反複強調,看來這柳寒背景不簡單。
老總管是特意從揚州趕過來給他交代,說明公子非常重視這事。
我去冀州,那四進巷那事,急嗎?”
那事不急,我估計柳寒在揚州還要待一段時間,冀州的事,你要在一個月辦好,然後再去帝都,嗯,這次上帝都就不要大張旗鼓了,悄悄去,悄悄走。”
明白。”曲張應道,接過老總管遞過來的一張紙,展開看細讀,這是這次上冀州的使命,他很快看完,眉頭忍不住皺起來。
王家?”
對,王家,公子認為,王家那位老祖宗這一年多不正常。”老總管眉頭緊皺,麵帶憂色。
曲張點點頭,老總管又說:“還有,注意下冀州的流民,唉,這些年,咱們將重心放在了江南和並州,對冀州和青州的注意不夠,青州還好,齊王那還有布局,唉,公子的大事,按照公子的估計,至少還要十年時間才準備充分,可,唉。”
曲張沒有問,老總管今天罕見的連續歎氣,他知道,公子所謀之事甚大,但公子倒底在謀何事,除了老總管外,隻有大哥約摸知道點,可要這倆人都是口風很緊的人,大哥雖然沒有修為,可從小便以公子為榜樣,一言一行都隨公子,是公子除了老總管外最信賴的人。
晚飯前,有人前來拜訪,遞上來的名帖是上麵寫著柳寒,曲張帶上麵具去見了來人,倆人聊了一會,曲張派人陪著他在院子裏逛了會,來人什麽都沒說便走了,順便帶走了老總管通過他轉交的一樣東西。
公子將這裏告訴了柳寒,算是,這柳寒,將來恐怕也是麻煩。”老總管歎口氣,這是十多年來,最大的一次失敗。
曲張心中更加震驚,公子居然不得不交一個把柄給柳寒,這柳寒倒底是什麽背景,他相信以公子和老總管的修為足以傲視天下,柳寒本身的修為和瀚海商社的力量,壓根不可能對抗,公子若要滅了瀚海商社,輕而易舉,公子和老總管對他如此忌憚,隻能是他背後的力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