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逃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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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還沒看清有些陰沉的天空,左臂傳來一陣巨痛,蕭瀾扭頭看,左臂被不知什麽顏色的東西包起來,看得出來,包得很仔細,可傷口依舊十分疼痛。|
神智慢慢穩定下來,抬頭看看四周,這是個簡單的竹棚,在目光所及的範圍內,他沒看到什麽東西。
抬頭讓他感到費力,他又躺下了,事情慢慢回到腦海中。
殺了方震後,他和王澤迅速離開了小亭,倆人沒有走驛道,甚至沒走小道,為了不留下痕跡,他們很多時候都走在樹尖。
進入山區後,他們總算放心了,可他卻開始擔心了,因為,他總覺著王澤的舉止有些蹊蹺。
在大半天後,他那種不安越來越強烈了,在一處竹林密布的山崗時,王澤發難了。
若不是他一直警惕,恐怕就不是現在這樣了。
修仙者的飛劍,就象竹林中的幽靈,在竹林中穿梭,來無蹤,去無影,他勉強躲過兩劍,萬般無奈下,跳下山崖,就在半空中,飛劍依舊襲來,斬斷他的左臂,隨後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他恍惚記得,自己落下去時,濺起一遍水花,對了,自己是落在水裏了。
可怎麽到這裏的呢?
他想再度抬頭,可身上卻沒有絲毫力氣,他連忙運氣,可這一次,他驚呆了,丹田居然碎了。
發現這點,他如遭雷擊,頓時呆住了。
丹田,沒了。
數十年的修為,沒了!
蕭瀾呆呆的望著屋頂,額頭上冒出一層層汗珠。
門響了,有人進來,蕭瀾沒有動,現在別說是有修為的,就算一個普通的農夫,都能將他撂倒。
那人將東西放好,到水缸邊喝了幾口水,將水瓢扔進水缸裏,才轉身走到床榻邊。
輕輕歎口氣,那人拿起塊帕子正要給蕭瀾擦汗,蕭瀾突然睜開眼,那人微怔,隨即鬆口氣。
“醒了,醒了就好。”那人的語氣溫和,卻沒有絲毫表情。
蕭瀾呆呆的,沒有開口,那人轉身端來杯水,扶著蕭瀾,喂了他一粒丹藥和水。
將蕭瀾放下,那人看著蕭瀾問:“你的傷口很重,可以說話嗎?”
蕭瀾沒有開口,那人也不勉強,等了會,輕輕歎口氣,轉身出去了。
此後半個多月,那人每天喂他藥,給他換藥,有時候還出去兩天,回來便熬藥,整個房間都是刺鼻的藥味。
七八天後,蕭瀾的體力漸漸恢複,可以坐起來,他檢查了下自己的身體,胸口被厚厚的棉布包裹著,他記起來了,在跳下山崖之前,胸口是中了一劍,另外,腰上還中了一劍,也包起來了。
蕭瀾依舊沒有開口說話,那人的話也很少,偶爾問一句,沒有得到回答後,也不堅持繼續,自己作自己的。
這樣兩個月下來,蕭瀾可以下地了,身上的傷口都合攏了,胸口和腰上的傷口全好了,隻是身體依舊很虛弱。
兩個月下來,蕭瀾對這房子和房子的主人都比較熟悉了,房主的年齡比較蒼老了,頭發花白,但身體矯健,舉手投足非常沉穩。
屋主孤身一人住在這山中,兩個月下來,蕭瀾沒有看見卻聽見任何一人到來,連獵戶都沒有,吃的用的,都是屋主自己弄來的。
天色漸晚,山裏本就寒冷,蕭瀾坐在火塘邊,披著一張獸皮製成的皮袍,火光照在他臉上。
外麵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腳步聲很孤單,丹田雖碎,可六識依舊敏銳,隻有屋主一個人。
門,開了,屋主進來,將蓑衣在門口抖了抖,將雪花抖落,然後掛在門口,屋主看了他一眼,也不言語,照例揭開水缸,拿起水瓢舀了瓢水,咕咕的喝了後,扔下水瓢,將水缸蓋上。
揭開鍋蓋,灶台上溫著飯菜,他也不語言端起來就吃,這飯菜都是蕭瀾作的。
這期間,倆人沒有交談一句,兩個月下來,倆人彼此都很熟悉了,知道問也問不出什麽來。
屋主吃過飯後,將碗筷洗了,然後便開始整理帶回來的藥草,蕭瀾依舊呆呆的看著火光,水開了,咕咕的冒著熱氣。
蕭瀾費力的將水壺提下來,現在以他的力氣,連提這樣一壺水都很費勁。
將水倒進盆裏,水汽散去後,他呆呆的看著水中的倒影,這張原來還算俊朗的臉,被徹底毀了。
這兩道刀疤,一道從左腮到下頜,一道從右眼角到右腮,右臉臉骨塌陷,看上去象被削去一塊似的,整張臉變得猙獰怪異。
蕭瀾在江湖上有長江一劍之稱,又有玉麵劍客的名號,可現在這張臉,變得跟鬼一樣。
他煩躁的將麻巾扔進水裏,仿佛這樣就可以遮住這張鬼一般的臉。
毛巾是低賤的麻製的,用來擦臉很粗糙,一般隻有貧民才用,蕭瀾以前是不用的。
將麻巾擰幹,小心的擦臉,右臉臉骨碎了,擦著還隱隱作痛。
擦過之後,將麻巾扔進盆裏,逃一般離開水盆,又坐在火塘邊,呆呆的看著火光。
藥香漸漸濃起來。
過了會,屋主端來一碗藥放在他麵前,蕭瀾沉默的端起來喝了,屋主轉身去洗臉。
做完這一切後,倆人相對坐在火塘邊,蕭瀾給火堆添了兩塊幹柴,這房間有點潮,山裏也冷,外麵寂靜無聲,隻有山風吹佛。
“救命之恩,說謝就太輕了,但我還是要說,謝謝。”蕭瀾開口道,聲音嘶啞。
屋主有點意外,抬頭看著他,半響,衝他搖搖頭。
“我明天就走。”蕭瀾說道。
“你要去那?”屋主聲音同樣有些嘶啞。
蕭瀾沒說話,屋主遲疑下又說:“若是回家的話,就不要走。”
蕭瀾微怔,下意識的摸腰間,可空蕩蕩的左臂,讓他歎口氣,轉身看著屋主。
“你知道我?”蕭瀾淡淡的問道。
屋主起身出去,沒一會進來,手裏多了把劍,蕭瀾一眼便認出是自己的劍,屋主將劍放在他麵前。
“長江一劍,玉麵劍客,蕭瀾蕭先生,江湖上誰不知道。”屋主坐在火塘邊,悠悠的說道。
“蕭家已經向江湖宣布,將你開革出蕭家。”
蕭瀾微怔,隨即苦笑,他的確是想回家,看看能不能依靠家族的力量恢複修為。
大哥動手了!
蕭瀾心裏清楚,他的修為高強,在江湖上聲名甚隆,對大哥的世子之位產生威脅,雖然自己沒有這個想法,可大哥一直將他視為眼中釘。
看來當初家裏逼自己向方震下手,就存了這個心思。
大哥,好謀略!好謀略!
“漕幫發出了大河令,整個江湖都在找你,你這樣出去,連一個普通農夫都對付不了。”
蕭瀾輕輕歎口氣,轉身回到火塘邊,透過火光看著屋主。
“這樣躲著也不是辦法。”
“總好過出去被象條狗那樣給宰了好。”屋主淡淡的說。
“你在這躲了幾年?”蕭瀾問道。
屋主抬頭看著他,蕭瀾淡淡的說:“你看出了我的底,我也看出了你的,不動如山單駿,我以為你已經死了,沒想到,你居然還活著。”
不動如山單駿,上元夜暗殺蓬柱的主謀,事後全家被滅口,內衛滿天下搜捕,沒想到他居然躲到這裏來了。
單駿同樣微怔,隨即歎口氣:“躲了幾年,沒想到還是被認出來了。”
“不是,是你的刀出賣了你。”蕭瀾說著看了眼房間的角落,那個角落藏了把刀。
單駿沒有多話,蕭瀾也不說話,倆人這樣沉默的坐了會,單駿問道:“你現在身負重傷,以後有什麽打算?”
蕭瀾搖搖頭,家族曾是他最大的依靠,可現在這個依靠沒了,他不知道上那。
單駿更加艱難,不但內衛在找他,當年指使他的那些門閥世家也在找他。
倆人離了這,都是寸步難行。
倆人幾乎同時歎口氣,這瞬間,倆人居然生出同病相憐之意。
“睡吧,什麽事,明天再說。”單駿說道,這房間隻有一張床,單駿將床讓給了蕭瀾,自己在邊上鋪了塊竹板當床。
蕭瀾躺在床上,久久無法睡著,自己已經完全廢了,將來怎麽辦?
王澤!大哥!
這次事件都是他們搞出來的,可他們為什麽要搞這樣的事呢?
躺在床上睡不著,一些事慢慢浮上心頭,對這事,他漸漸有了疑問。
為什麽要作這事?
大哥要對付自己,還可以解釋,可王澤為什麽要對付方震呢?
據他所知,王許兩家以前都是支持齊王的,方震也是支持齊王的,在運河之爭中,王許兩家也出手幫助漕幫,使方傑取得冀州大捷,一舉擊敗了風雨樓的盟友,徹底控製了黃河以北的水道。
那王澤為什麽要對付方震呢?
蕭瀾想不明白,這裏麵一定有蹊蹺。
房間裏傳來單駿翻身的動靜,蕭瀾輕輕歎口氣,正準備睡覺,忽然外麵傳來話聲。
“咦,這裏怎麽有人住?”
說話間,來人便到了門口,門無聲的開了,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進來。
蕭瀾心中一驚,睡在床上一動不敢動。
單駿也沒動,進來的倆人似乎沒看到倆人,在房間裏打量下,房間不大,很快便看完,蕭瀾心中一驚,那把劍!
單駿拿進來的劍,依舊放在灶台邊。
來人似乎壓根沒看見,前麵那人徑直走到床邊,打量下蕭瀾,說道:“你沒睡,起來吧,我有話問你。”
蕭瀾更驚,他緩緩睜開眼,微觀下,看著他的人是個年青的道士,盯著他的目光很明亮。
蕭瀾佯裝慌亂,他想盡快爬起來,可身體虛弱,力量不足,剛起了一半,又摔倒床上。
“原來你負傷了。”道士說著出手拉住他,一股暖融融的內息進入他的體內。
“咦,師叔,這人傷得挺重。”道士扭頭對後麵的人說道。
蕭瀾扭頭看去,後麵那個被稱為師叔的,竟然也是個年青道士,而且看上去比身邊這個更年青。
“扶他過來,”師叔說道,單駿沒法再裝下去,翻身起來,看到兩個道士,連忙施禮:“兩位道長,深夜到我家,可是錯過宿頭,要在此借宿?”
“借宿?”扶著蕭瀾的道士淡淡一笑:“我倒是想知道,你們什麽時候到這的?為何在這?”
說著道士幾乎是提著蕭瀾走到火塘邊,看著單駿說道:“嗯,你有世俗修為,隻是,太差了!比起小師弟來說,差得太遠!”
單駿和蕭雨大駭,他們都是老江湖,自信偽裝沒有露出絲毫破綻,可這道士卻一眼看出單駿的修為,而且還看出了深淺。
倆人互相交換下眼色,單駿雙手緩緩提起,沉聲問道:“請教兩位道長,不知如何稱呼?”
“我,清虛宗,青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