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水墨山水的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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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綠衣女最後一抹,琴弦發出悠長顫音,仿佛置身深穀幽林之中,聽到潺潺泉水,又如迷茫在蒼莽原野上,遠遠的看到山鷹的起落。
好一會,綠衣女才起身衝四人屈身施禮,陸康歎道:“明珠姐姐的琴真乃揚州一絕,沒有明珠姐姐,這錦瑟樓就要失色三分。”
明珠微微一笑,柳寒頓覺眼前一花,這一笑頗有六宮粉黛失顏色之感,他連忙收斂心神,留心一看,陸康神情呆滯,看著她的目光木訥,賽義姆有些呆了,倒是王澤依舊正常。
柳寒大為警覺,自己的心智早已堅若磐石,此女居然隻是微微一笑,便讓他心緒晃動,此女的媚功恐怕已經超過甄娘。
心念一動之下,內息自然流出,迅速灌注全身。
“陸公子過譽了,公子已經很長時間沒來聽奴家彈琴了,這二位客人是?”明珠看著王澤和柳寒,問道。
明珠的神情十分自然,沒有絲毫做作,陸公子連忙介紹道:“這位我家世交,冀州王家的王澤王公子。”
明珠衝王澤微微施禮:“見過王公子。”
陸康頓了下,賽義姆已經嗬嗬笑起來,說道:“這位可是鼎鼎大名,瀚海商社的主人,帝都三篇,名滿天下,柳寒柳先生。”
聽到這個名字,明珠眼前一亮,神情卻很平靜,衝柳寒微微施禮:“見過柳先生,先生詩詞滿天下,明珠早期待拜見先生,今日才心願得償,剛才不知先生駕臨,未能及時拜見,還請先生見諒。”
這明珠神色平靜,可她的言語卻很明顯,與王澤想比,顯然更看重柳寒。
“柳兄,就衝明珠姑娘這番話,你也該為她作詩一首,否則,今兒可過不過。”賽義姆笑嗬嗬的說道。
“明珠姑娘的琴,嘖嘖,”柳寒隨口讚道:“我自慚形穢,實在不知該用什麽話來描述,賽兄,別讓我出醜好嗎!”
柳寒自我調侃,賽義姆哈哈大笑,神態中頗為得意,陸康則皺起眉頭,王澤卻是含笑不語。
可,沒有人覺著他是膽怯了,除了帝都三篇外,《將進酒》《入塞》《水調歌頭,上元夜》,首首精品,傳唱天下,他的才華早已證明。
明珠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輕輕歎口氣,賽義姆笑道:“放心,他不給你作首詩,我就不讓他走,把他關在揚州。”
柳寒苦笑下,他打心眼裏不願作詩,剽竊這種事,用得太多就可能露餡。
“明珠姑娘,我看你再彈一曲,柳兄,這一曲完畢,詩當成,為此間留下一段佳話。”王澤也笑嗬嗬的說道。
“對,對,柳兄高才,一首詩詞,盞茶便可得。”陸康勉強笑道。
“陸兄,王兄,....”
“柳兄,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可別看明珠姑娘住在錦雅樓,十多年前,明珠姑娘可是揚州頭牌,多少人排隊等著見她,她可是琴仙的嫡係傳人。”賽義姆笑道。
柳寒瞪了他一眼,心裏略微驚訝,這明珠居然是琴仙的傳人。
對琴的知識,是回到大晉方才學到的,主要來自青衿。
琴棋書畫,乃大晉士人必修四技,四技中,又首推琴。
大晉士林認為,琴,乃雅技,可陶冶心胸,滌蕩俗塵,各書院都設有琴技教習,因此,琴技為士林中人所重。
在泰定一朝,天下公認琴技最好的兩個人,琴仙和琴神;這倆人的琴技出神入化,傳說倆人曾經在泰山鬥琴,結果天上的飛鳥,落於四周,林中的走獸,拜服於地,結果倆人不分軒輊,互為知音,天下人將其分稱為琴神和琴仙,至於他們本名反倒不為人所知。不過巧合的是,琴神為北方人,琴仙是南方人。
難怪這明珠的琴如此高妙,原來是琴仙的弟子。
“咱們揚州,每到重要日子,各府院爭相請明珠過去,柳兄,你作首詩,讓明珠姑娘譜上曲,絕對天作之合。”賽義姆笑道。
柳寒苦笑下,正要開口,明珠輕啟朱唇,輕聲道:“多謝賽掌櫃美言,奴家知道身份,不敢寄望柳大家專為奴家作詩,隻不過,奴家深喜柳大家詩詞,故而冒昧求詩,還請柳大家見諒。”
柳寒苦笑著搖頭,心說這女人厲害,太厲害了,這樣一說,他就是不想作也得作了。
略微沉凝,柳寒衝明珠笑了笑:“明珠姑娘誤會了,詩乃心聲,在下今日了無詩意,勉強作一首,難免唐突不敬,姑娘不滿意,在下也不滿意。”
這話有點勉強,但還說得過去,明珠十分聰明,抿嘴一笑:“如此還是明珠想差了,請先生原諒。”
“姑娘言重,無妨的,在下在揚州還要盤桓一段時間,以後還會叨擾姑娘。”柳寒含笑說道,心裏有幾分怪異,那幾首詩詞有這麽大魅力?對美女的吸引力有這麽大?青衿如此,紫煙如此,這明珠也是如此,可對那些讀書人的影響呢?沒見他們有什麽動靜。
柳寒自然不知道,他的這幾首詩詞對士林的影響非同小可,隻是,他與那些士子的接觸很少,他接觸的也就是秋戈魯璠等人,這些就算欣賞崇拜,也不會表露出來,但其他就不一樣了,就說前段時間的揚州秋品,如果他在那時表露身份,恐怕光邀請函便接到手軟。
對於青樓女來說,象明珠紫煙這樣的名妓,出賣皮肉已經是次要的,她們更多的是賣才氣和名氣,而要打名氣,最好的自然是在花魁大賽上獲得好名次;其次自然是請名滿天下的詩人作詩作詞,再譜上曲,傳唱天下,那名氣自然高漲,所以,士林中的名人向來是青樓名妓爭相招攬的客人。
但這是那些還未成名,或隻是小有名氣的青樓女的手段,而象明珠這樣的青樓名妓,早已超越這個層次。對明珠這樣的名妓而言,早已將人間冷暖看透,她也沒奢望柳寒就能為她作詩,今兒這事,完全是賽義姆給挑弄出來的。
柳寒狠狠的瞪了賽義姆一眼,心中有些詫異,賽義姆咧嘴一笑,明珠給柳寒和王澤到上茶,然後說道:“柳大家,王公子,明珠失禮了,...”
“明珠言重了,我看這樣,你就談一曲春江花月夜,給這位柳大家看看,究竟你彈得好,還是他家那位彈得好。”賽義姆似乎有意與柳寒作對,再度挑起戰爭。
柳寒再度瞪他一眼,無奈的苦笑道:“青衿的琴雖然不錯,可比起琴仙弟子來說,還是差得遠了。”
“柳大家自謙了,奴家雖然在揚州,也聽說過青衿姑娘的名字,她譜的春江花月夜,大家之範展露無疑,奴家可不敢相比。”明珠輕輕的笑了笑。
柳寒搖頭:“明珠姑娘這才是自謙了,我不太懂音律,不過,就聽剛才半曲,青衿與你相比,差距明顯,這春江花月夜是她嘔心瀝血之作,可單憑這一曲,青衿尚不能與姑娘相比,其實,唉,若姑娘在帝都,我倒想讓青衿拜姑娘為師。”
明珠聞言很是意外,有些驚訝的看著他,賽義姆眉頭微皺,陸康卻笑道:“這還不簡單,柳兄幹脆給明珠姑娘贖身不就行了。”
王澤不由微微搖頭,柳寒也搖搖頭:“陸公子此言不妥,以明珠姑娘之才,恐怕不少人想收於後庭,之所以今日還未去,想必是姑娘別有所願,柳某不敢存此奢望。”
賽義姆鬆口氣,笑容立刻堆出,他笑嗬嗬的說:“柳兄精明過人,這幾十年裏,想給明珠姑娘贖身的,從這錦瑟樓可以排到城門口,陸公子,你竄綴柳兄給明珠姑娘贖身,這傳出去要讓你父親知道了,你的好日子可就不多了。”
陸公子聞言神色微變,顯然有些心虛,王澤在心裏暗笑,象明珠這樣的女人,色藝雙絕,這幾十年裏,還在青樓待著,其中必有緣故,看陸康的樣子,說不定,他父親陸嶠便是明珠的裙下之臣。
不過,倒底是什麽原因讓陸嶠都不敢用強,這明珠身上有什麽秘密嗎?
王澤心念快速轉動,不過,他沒有開口詢問,明珠麵無表情,隨即展顏一笑:“奴家給柳大家和王公子彈一曲春江花月夜,這曲子奴家作了點修改,還請柳大家指正。”
柳寒還能說什麽,他現在就想趕快將話題從這上麵移開,王澤則有些好奇,春江花月夜現在是名滿天下,他在冀州在荊州都聽過,曲子的確很好,幾乎完美,連他都找不出瑕疵,可這明珠居然能改,他不由精神一振。
琴聲響起,一輪明月懸掛江麵,江水潺潺,平靜的流淌,江風輕拂,一葉扁舟隨風蕩漾,岸上樹影輕輕搖曳。
一幅安靜的春夜畫卷徐徐展開。
琴聲悄悄轉變,變得稍稍密集,平靜的江水泛起漣漪,江水變得激烈,月,依舊寧靜,江水倒映明月,載著明月撲打在岸邊礁石。
夜風驚醒野鶴,野鶴振翅,滑過江水,落在江石上,仰頭望著明月,發出歡快的叫聲。
琴聲再變,又密集了些,眾人的感覺再度一變,畫麵中展開的卻是滿山的梅花,無邊無際的花海,在明月之下,花瓣綻放,層層疊疊,夜風吹過,落英繽紛。
此時,江水倒映,明月在天,兩岸花木相連,落英隨風飄落,江水載著落英,載浮載沉,飄香兩岸。
眾人不知不覺中沉浸在琴聲中,不但屋裏四人,整個錦雅樓都在不知不覺中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沉浸在這幅水墨山水般的琴聲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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