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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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那就謝謝公公了。”
    蘇宓跟在小太監後頭不再多問, 她就算是有些怕秦衍,但依舊還是本能的相信他。
    當初第一次在馬車裏見到秦衍下轎的時候,從沒想過有一天, 她會與他有瓜葛,在這人生地不熟的京府, 他竟然讓她覺得比蘇嫻還要可靠。
    一路上, 兩邊是紅白相間的皇城宮牆。她看了眼手心已然淡下去的傷疤。若是自己真的被選上,以後便也要生活在這高牆裏了。以往也不覺得有什麽, 畢竟比起嫁給李修源,她甘願的多。
    可現在,為何她心裏是悶悶的。
    思緒間, 蘇宓已經到了體元殿。殿門進去是數十間緊挨著的耳室。小太監與一名宮女低語了一番, 宮女便帶著她進了其中一間。
    “蘇秀女, 按著禮製, 三位秀女合用一間,不知道蘇秀女有沒有什麽人願與之同住的?”
    蘇宓眼神掃過寬敞的屋室, 裝飾簡單不失精良, 三張楠木架子床分布屋內, 圍著中心一處的紅木圓桌。不管是妝台,椅凳, 還是桌台用具皆是成三放置。
    眼前的宮女表情恭敬,但蘇宓明白, 她也是借了秦衍的聲勢, 否則以她一個商戶女, 誰還會問她想要什麽安排。
    蘇宓福了福身,“謝謝,不敢多勞煩,隻是若是可以,還請不要將我與我的庶妹蘇珍安排在一處。”
    她原不想真的借著秦衍的名頭走後門,可是蘇珍,她是著實不想再見,更不用說同住了。
    ***
    乾清宮裏,明順帝朱景煜一身明黃,坐在兩豎漆金鎏柱之間的寶座上,手撐在龍椅的扶柄,臉上泛著病容,唇色是異常的蒼白。喉口時不時傳出的咳嗽聲,在整個空曠的宮殿裏低沉不絕。
    他的眼眸裏泛著沉沉的死氣,在原本俊秀溫雅的容貌上平添了幾分陰鬱。
    “你這次似乎去的,久了一些,咳——。”明順帝朱景煜鳳眸半睜,以拳抵口咳了一下,看向下首站著的秦衍。
    “借道處理了一些小事,謝皇上關心。” 秦衍徑自走向一旁的雕花椅,撩袍坐下,朱景煜見此也絲毫驚訝之色都無,仿若習以為常。
    至於秦衍處理的是何事,朱景煜亦沒什麽好奇,他飲了口茶碗裏褐色的藥,用絲帕抿掉嘴角溢出的汁液,徐徐開口道:
    “呂德海最近與張閣老走得頗近,秀女一事,咳——,他們如此積極,看來除了後宮的位置,他們還有些其他打算。”
    “我已派人跟著了,給他一個司禮監的掌印,他竟然還想要我這個東廠廠督的位置麽。”
    “咳——阿衍,你知人心最是貪婪,總會想要些自己得不到的。”
    秦衍聞言,唇邊的笑意愈發淺淡。在瞥到往宮門口湊近的呂德海時,他起身回到了大殿中央。
    “謝皇上關心,也請皇上保重龍體。”
    ...
    秦衍走出殿牖時,已是臨近黃昏。與漢白玉石基相銜的甬道上,司禮監掌印呂德海斂著神色,垂頭跟在後頭。
    “我不在這些時日,陛下身子如何?”
    “稟督主,陛下每日兩份例藥,太醫日日來看,都說是龍體安康。”呂德海聲音尖細,喊出督主那一句時,臉上閃過一瞬的嫉妒,語調卻是不改的恭敬。
    呂德海一邊說一邊心裏腹誹,龍體安康?那不過是死不了的意思而已,那病弱的模樣,比他這個太監還不似個男人呢。當然這話,他也隻敢自己心裏想想。
    秦衍沒有對他的話多作糾纏,轉而詢道:“聽說,你調了司禮監的秉筆,以前的那幾個呢?”
    “督主,他們犯了錯處,我將他們罰去浣衣局了。”
    秦衍腳步一滯,呂德海急頓下也停住腳步,微微仰頭,便見秦衍似笑非笑地著望著他,那笑容說不出的讓他遍體生寒。
    司禮監的掌印若論官職,要比東廠廠督還要高上一分,可誰人不知他這位子,是替秦衍代做的,一個傀儡而已。可他難道就不想真正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麽?他做掌印做了這麽些年,在司禮監裏,換個把太監,還要看秦衍的眼色,那也太憋屈了!
    呂德海梗著脖子,強逼自己對上秦衍的視線,現在示弱了,以後可都抬不起頭了。
    “好。”秦衍笑了笑收回了眼神,“呂公公就送到這兒吧。”
    呂德海看著秦衍穿過了乾清門往宮外走去,舒了一口氣,回頭往內閣方向走去。
    這幾日,蘇宓以為秦衍會來找她,但始終沒有,她也想的明白,若是真論起來,她和秦衍連朋友都稱不上。
    她暗暗自嘲,身份懸殊,怎麽可能是朋友。
    想到一回去便要嫁給李修源,蘇宓突然有點委屈,秦衍就算不想幫她,為什麽還要阻止她。
    前院傳來一陣聲響,陸陸續續地,有秀女回來了,蘇宓收斂起情緒,在門口張望了幾下,張月兒一個人進了屋。
    甫一回來,她便撐著腦袋趴在桌台上,臉上的妝雖自然,但蘇宓還是能看出來,張月兒偷偷在宮女替她畫得妝容上添了淺淡的幾筆,‘醜’上了幾分。
    “落選了?”
    “選上了。”張月兒笑著說道,語氣卻似乎沒什麽興致,“怎麽我都這樣了,還能被選上呢。”
    蘇宓瞧了瞧張月兒,她記得張月兒若是不上妝,也是明眸皓齒,嬌小玲瓏。一笑起來,臉上的兩隻梨渦能讓人甜膩在裏頭。
    第一次在交州見麵時,她便故意畫得濃妝。
    “月兒,你是有心事?”蘇宓這話問的隱晦,總不好直接問她為何不願入宮。
    “蘇姐姐,我想留在漣水縣,不想離開我娘,可是我爹哪怕尋了後門,都想要我進宮。”張月兒情緒低落,“我都畫醜了,可那皇上為什麽還要選我呢。”
    “月兒。”蘇宓有些心疼這個姑娘,這麽大不敬的話都能對著她說出來,不知是信任她,還是真的心裏難受狠了。
    “哪有那麽多女子能嫁給想嫁之人。”蘇宓用隻有她才聽得到的聲音呢喃出這句話,說完自己也是一驚,她這是哪來的感慨。
    張月兒埋了一會兒自己的手臂,片刻之後,眼眶雖紅,情緒卻慢慢地恢複了過來。
    她揉揉眼睛,扯了扯嘴角:“不過,或許,這也是我的福分,蘇姐姐你說是不是。”
    “而且,蘇姐姐,我見著皇上了,看起來也很溫柔的,以後,或許能準我去看我娘,到時候我還能去城裏看你。”
    “皇上,很好看麽。”蘇宓低聲重複了一句。
    “嗯,很好看的。”
    蘇宓微微應了一聲,就知道秦衍是騙她的,他什麽都要騙她,一想起那日戒房的事,蘇宓心裏愈加難受委屈起來。
    ***
    宮後禦苑裏,奇石羅布,佳木蔥蘢,古柏藤蘿一側的園內甬路均以不同顏色的卵石精心鋪砌而成。
    各地落選的秀女紛紛被宣了過來,並同交州落選的這一批,站成了好幾個排列。
    浮碧亭裏,明順帝朱景煜正坐其中,身上穿著明黃色的燕弁冠服,臉上的蒼白也遮掩不住他的俊逸之色。
    他的眼神帶著森然,滑過亭外站著這些秀女。
    這些年輕貌美的秀女在他眼裏,隻有兩種分別,一是張懷安要他選的,一是不要他選的。唯一相同的,大概便是她們都想要被他選中進宮,享她們以為的榮華富貴。
    可惜啊,她們不知道,他身邊是一個深淵,那就拉她們進來陪他吧,進淵底來陪他,多好。
    朱景煜斂下了眉頭,隱去了眼裏一閃而過的陰冷,恢複如往常時帶著病氣的溫潤。
    他輕咳了兩聲,一旁的呂德海立刻替他披上了一件團花錦綢的袍子。
    “陛下,秦廠督為了陛下這兩年鞠躬盡瘁,四處奔波,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老臣提此建議也是為了秦廠督著想。”
    如今算是在朝下,張懷安講起話來隨意了許多,或者說,在明順帝麵前,他從來也不需要有什麽顧忌。
    秦衍身邊必得安插一個人,可他在東廠任督主,離得最近的不是錦衣衛便是太監,說穿了,錦衣衛是陛下的人,就是秦衍的人,太監更不消說。
    閣內議論之後,便欲趁著這次秀女一箭雙雕,除了在明順帝身邊安插幾個,順道在秦衍那處也安置一個,反正太監娶妻,也不是沒有先例。
    原以為秦衍會推辭,誰知他隻是笑了笑道:“閣老還真是關心我,既如此,我也就不推脫了。”
    他轉而麵向朱景煜:“皇上,張首輔一番好意,還請陛下恩準臣在這之中自行挑選。”
    “好。”
    張懷安眯眼看了看下麵的秀女,凡官家的女兒,大都是他下麵的人,就算現下不是,以後也能是。
    至於剩下一些商戶平民的,他覺得秦衍斷不會選。秦衍向來自負,商戶百姓又哪能襯得起他的身份。
    張懷安看著秦衍從亭前走向餘下落選的秀女之中,帶著清淡的笑意,似乎真的是在認真挑選,每個都看了一眼,但是又不多做停留。
    蘇珍也正在其中,她耳力好,依稀聽了大概,皇上竟然是要將她們中一人賜給東廠的廠督!
    這讓她的心矛盾無比,秦衍的長相,她是再沒見過比他更好看的,隻是可惜,可惜他是個宦官啊!
    縱然權勢滔天,以後連個孩子都沒有,她拿什麽拴住他的心。
    可一抬眼,他那如玉般的容貌又揮之不去,他要是選上了自己,她該怎麽辦喲。
    就在蘇珍內心糾結的時刻,秦衍帶著笑意的聲音忽爾響起,
    “統共,就這麽些人麽?”
    ***
    蘇宓被派來的傳事太監宣去禦苑的時候,張月兒正巧說累了,躺上床休息,她則理了理自己的包袱,畢竟等今日結束了,她也該回江陵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