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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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時,春梅端著銅洗進內間時, 蘇宓已經換上了一件杏黃色的月牙鳳尾羅裙, 束腰綬帶下的身姿曼妙, 看的春梅臉上莫名微紅,腳步也跟著一滯。
她家小姐, 出落的是愈發好看了, 也不知是誰有這個福氣呢。
“小姐, 您又不等奴婢服侍了。”
“不過是穿幾件衣服罷了。”
春梅將銅洗放到了木架子上, 又出了門去取了青鹽與牙具, 回來時便見蘇宓正盯著衣櫃。
“小姐, 您瞧什麽呢?”春梅跟著蘇宓的眼神向櫃子中看去, 這個櫃子裏掛的都是些披風外袍,“小姐, 您還要再披一件麽。”
“嗯。”天一熱, 穿的輕薄難免有些不方便,雖說一路都是在馬車裏,但總歸是要見著生人的。
梳洗完, 蘇宓帶著春梅走到蘇宅門口, 馬車已然在門口備下了。
蘇嫻似乎也是剛到, 邊上站著扶著她腰的自然是李修源。
他與蘇嫻成婚那日曾見過蘇宓一次, 與蘇嫻的溫婉端莊不同,蘇宓更帶了些不自知的嬌俏媚態, 讓他心癢不已。
這次回來, 因蘇宓未出閣, 蘇宅內又是仆從眾多要避嫌,他也隻得趁著今早送蘇嫻過來,才能看上一眼。
李修源與蘇嫻應付聊了幾句,一邊留心著門口處,此時餘光瞥到一個玄色身影,開始以為是男子,不甚在意,後來待走近了,才發現正是蘇宓。
她穿著玄色的披風,帶上了薄紗帷帽,款款而來,凹凸有致的身段在披風下若隱若現。這般朦朧之感,讓李修源口幹舌燥,忍不住想要一窺究竟。幸好不用再等了,今日一得手,他定要將她扒光了細細瞧上一番。
“宓兒來了啊。”李修源微笑著開口道。
“姐姐好。”蘇宓卻是沒理他,徑直走到蘇嫻跟前,最後才語氣疏淡地補了一句:“姊夫好。”
“姐姐,我先進馬車了。”
“嗯,好。”蘇嫻轉頭,對著李修源道,“相公,不用再送了,你回去吧。”
“好,你要小心注意身體。”李修源說完,又笑著掐了一下蘇嫻的手心。
蘇嫻看著李修源的背影,她知道他是提醒自己那事,李修源昨晚已經勸了她半晚,但其實她如今還在猶豫,隻是一想起李修源對她的溫柔,心裏的天平便略略有點傾斜。
馬車一路,蘇宓見蘇嫻似乎不怎麽高興,怕她有了身孕還心思鬱結,便立刻講了幾個逗趣的笑話,蘇嫻的臉色才慢慢好看起來。
醉霄樓在江陵城中南門街的中段繁華位置,巳時才過半,樓下大堂裏竟然已經座無虛席。
“我們家小姐定了天字號最裏的雅間,這是收據,你看看。”素月與春梅站在二位小姐身前,擋去了掌櫃的探尋目光。
掌櫃接過素月遞過來的紙單,細細核對了一番後,笑容滿麵道,“幾位姑娘,請上樓,酒菜已經替你們備好了。”
天字號房在二樓靠右的一排,開窗便能看到街景,因此比對麵的地字號是貴上了整整一倍。
醉霄樓最有名的便是為首的這個醉字,傳聞他家的釀酒術與傳統人家不同,釀出來的酒醇香清口,後勁十足,大堂常有來客醉倒在桌,被家人領回去之事發生。因此掌櫃便命人在雅間裏備了臥榻,每客替換,以備不時之需。這也成了醉霄樓的一等特色,引得其他酒家紛紛效仿。
大概是酒樓外的一棵老樹恰好擋了日頭,她們所在這雅間,竟然並不怎麽悶熱。
小二退出去之後掩上了門,蘇宓解下的披風,被春梅接了過去。
“姐姐,你定的這間真是不錯。”蘇宓也不跟自己姐姐客氣,坐上了其中一個空位。
蘇嫻聞言臉色變化非常,可惜蘇宓正盯著滿桌的菜,壓根沒在意到。
雖說這裏最有名的是酒,但蘇宓不怎麽喜歡飲酒,蘇嫻又有身孕,所以這次桌上擺的還是清茶。
“姐姐,你怎麽不坐呀。”蘇宓給蘇嫻斟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今日馬車裏忘了放飲水,她現在是口幹舌燥的。
蘇嫻坐在蘇宓對麵,看著在自己麵前毫不掩飾心性的妹妹,始終下不定決心。可是素月那頭一見蘇嫻坐下,便按照昨日交代的先開了口。她狀似忸怩道:“小姐,奴婢難得出來一次,想要出去逛一逛。”
“....好。”蘇嫻楞了半刻說道,她都忘了這事要先支開春梅。
“二小姐,那奴婢可不可以帶上春梅一起去呀。”素月得了準,笑嘻嘻地便轉向蘇宓,左手則攥上了春梅的手。
蘇宓笑道:“去吧春梅,你不是上次還說想給你妹妹買件首飾麽。”
春梅聞言自是開心,來時路上,素月便與她提過一道去逛逛江陵城,她也隻是個半大的丫頭,哪裏沒有玩的心思。
隻是,自家小姐一個人......
蘇宓看出她的擔憂,“無事的,這裏是城中,我又是與姐姐在一起,樓下還有咱們家的護院呢。”
“那奴婢謝謝小姐。”春梅喜滋滋地拉著素月的手一起往屋外退去。
屋內終於隻剩下蘇嫻姐妹二人。
蘇宓方才被素月的打斷,此時重又端起茶杯。
“宓兒——”蘇嫻看著蘇宓舉起茶杯,突然喊了一聲。
蘇宓的手停在半空,笑著看向蘇嫻,“姐姐,怎麽了?”
“宓兒,其實,其實我真的不介意你嫁給你姊夫的。”
蘇宓無奈得笑了笑,“姐姐,你怎麽突然又提起了。我不想嫁,我還同娘說了,若是嫁不出去,便在家陪她好了。”
“那怎麽行!”蘇嫻驚道。
“姐姐,我們不說這個了,你嚐嚐這醉霄樓的菜,和京府的一不一樣?”
蘇嫻看著蘇宓悠閑的模樣,愈發覺得她是在掩飾,自己相公這麽好的人,又是簽文命定的良緣,宓兒怎麽會不歡喜呢。她想起昨晚李修源的勸說,若是宓兒真因為怕自己不高興,便不肯鬆口,後麵覓不到其他合適的,那她不是害了妹妹一輩子麽。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蘇嫻是不願意承認的,既嫁給了李修源,她便是以相公的話為首,蘇宓若是進了門,於她來說,也總比其他不知根底的人進門來的好。
蘇嫻定下了決心,夾了一筷子菜,細嚼慢咽,眼看著蘇宓吃了一口茶。
“嗯,這菜還當真是地道的,與京府的沒什麽差別。”
蘇宓又啜了一口,笑道,“那我也試一試。”
她才伸出手,夾上一筷子素肉,手突然一軟,筷子從手中滑落。
蘇宓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的頭瞬時有些暈暈沉沉,四肢百骸湧上了一股莫名的暖流,最後匯聚在小腹一點,那酥酥麻麻的感受,她從未有過。
“姐姐,我頭有些暈。”蘇宓伏在桌上,左手抓住蘇嫻的袖袍。
蘇嫻卻在此時放下手中的筷子,倏地起身,蘇宓無力地,眼睜睜地看著蘇嫻的袖袍從她手指縫隙滑走,迷茫地抬頭。
她已經有些看不清蘇嫻的表情,耳邊卻能清晰地聽到熟悉的嗓音。
“宓兒,你不要怕,相公一會兒就過來守著你,隻是做個樣子,你睡一覺便醒了,以後,姐姐便能一直陪著你。”
蘇嫻的聲音如往常一般溫柔,可是那隻字片語的含義太過明顯,哪怕在這酷暑夏日,都讓她後脊一涼。
“姐姐,我不要。”她用勁喊道,發出的聲音卻柔弱似呢喃,蘇嫻隻是望了她一眼,便轉身而去。
腳步聲漸遠,啪嗒——門外是落了鎖的聲音。
就像是一顆石子,投進了一片死水的聲音,最後,蘇嫻截斷了她的唯一的出路。
蘇宓已經來不及體會被親姐陷害的驚訝與苦澀,她驚恐地感受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燙,意識也越模糊。
濃重的黑暗襲來,蘇宓的眼皮不住地往下沉,難道她真的逃不過了麽。
席上虞青娘雖然算不得喜笑顏開,但也終歸露出了點笑意,人也精神了不少,這兩日蘇宓整日地安慰,加之她與秦衍成婚一事本來也是改變不了的事,她也就稍微放開了一些。
中秋翌日,馮寶果然如他所說的,遣了媒人上門。因此婚是秦衍直接跟皇上請的,所以便免了原本的納采和問名,取了蘇宓的八字便預備去和婚期,至於納征提親一事,馮寶也提了一下,說是督主過兩日會親自上門。
自此,蘇宓的親事也算是塵埃落定了。
這一日,蘇宓正在自己的小院裏,單手支著頭,躺在在軟榻上,因是在家,她便穿的隨意了一些,淡粉的煙羅衫下圍著一條帶花的百褶裙,裙裾在腳踝偏上一點點,正好露出了精致潔白的腳窩,好似西域進貢上來的白珍珠,細膩瑩潤。
她閑下來的那隻手裏拿著的正是秦衍那件銀線素錦披風,視線是落在上頭,心思卻不知道飛到哪去了。
從她認識秦衍那日開始,便一道從交州去了京府,雖也不是每日相見,但總歸一直在一座城裏,現在突然隔了兩地,蘇宓心裏有些說不出的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