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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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總不太安心,所以能帶著就帶著吧。
付葭月果然很快睡著了。
不過片刻功夫,她居然做了個夢,還是個惡夢。
付葭月夢見了光頭的團子和凡凡,兩個孩子的腦袋和身體根本不在一處地方,旁邊還跟著已經變成僵屍的秦九,三個人像是冥界那些因為受了莫大冤情而不願意轉世的冤靈,找不到歸家的路,隻能終日悲苦流離。
付葭月被謝白叫醒的時候已經到地方了,她滿頭大汗,臉色蒼白的像是經曆過生死大難一樣,“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謝白擔心她的身體還受之前中毒的影響,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付葭月搖頭,“隻是做了一個惡夢而已,謝白。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我擔心團子凡凡,還有秦九。萬一……”
“從塞北到京城快馬來回七日,算時間應該明日秦九便能歸來,到時候我們就會知道結果了。”
付葭月還是很擔心,以秦九的七竅玲瓏心,他必然是知道他們有多擔心的,如果真的一切順利的話,為什麽不捎個信回來。
可是那個恐怖的猜測,付葭月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說的,她是真的害怕,倘若真的是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樣,那他們……是不是真的變成冥界的一抹孤魂了。
門衛看到兩個人便直接上前招呼,由不得付葭月再胡思亂想,她隻能先收拾好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跟著謝白去看看那位寫信向他們求助的部兵大員到底有什麽事情。
謝白對此人並沒有什麽太深的印象,不過付葭月倒似乎是見過他的,似乎是哪一回還跟他發生過爭執?
難道是自己這具身體的前主人曾經因為氣憤偷偷燒過胡子的人?!
付葭月在心裏大呼尷尬,不經意看過去,此人果然沒有什麽胡子。
“公主,附馬,老臣可等到你們了,你們來太好了。我這裏有一樣東西,必務要交與兩位。”
他幾乎是在最短的時間將周圍下人都趕出去了,並且神色可疑地四處查看,確認接下來的對話不會被任何人聽到,這才往頭頂一扯。
原來他帶了假發,隨著這個動作,接下來的事情有些超過付葭月和謝白的控製。他的頭頂紋著幾十個名字。
“這是……”
“這是八王埋在各個軍中的暗線聯絡人。”他幾乎是咬牙切齒,“他當初失敗了以後留下性命來便從來沒有死心。這些人,當然也包括我,都是在那個時候就埋下來的。我們幾乎全部都被輸送到了各個軍隊和政治層,充當他的暗線。”
“你也是他的人,那為什麽要把這件事情告訴我們。”付葭月還在查看上頭的幾十個名字,其中好些都是軍功在身並且已經非常有勢力的實權人物。
“我們本都是八王爺派出去的死士,一輩子必然終於他而絕無二心。為了掩護身份,這些年來我娶妻生子,過起正常人的生活。本來以為王爺已經放棄了,誰知道他真的會卷土再來。這些天他一直不曾對我下達任何指令,也沒有通知任何人任何事情。可是我知道他一定是有什麽算計的,果然。”
老頭閉上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麽極為恐怖的事情一般,“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他現在已經嗅到什麽風了。否則的話,幾位公卿何以全家都被滅了門。”
“你說什麽。”謝白忽然厲聲道。
“你們竟不知道麽,昨夜,城北三公楊白柳三家,同時慘遭遇滅門之禍。是了,這個消息如今還封著,隻怕除了八王並無其它人知道。”
楊白柳三公卿,都不是朝中實權人物,卻是青城書院的創辦方。青城書院又是帝國頂級國學院,培養出了不知幾何的朝堂官員學子。
對於整個國家的學子們而言,這裏幾乎就是他們心中的神坻所在。
就連謝白,也是青城書院裏出來,他怎麽能不驚訝。
謝白緊握雙拳,青筋畢現,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夠控製住自己不去想太多,“你繼續說。”
“我的幾個孩子,全都是白家門生,都跟著白家長子在青城書院習讀。因為有些關係,平時幾個孩子也總是會去白家聚會。今早,八王派人給我送來了幾個孩子的……頭。”
老人說到這兒,指著八仙桌上幾個描金線的木盒子。
“我的孩子啊,有什麽錯。不過是有我這個為魔鬼辦事的爹而已。他分明知道那都是我的孩子,還把他們都殺了,我怎麽能忍。”
謝白鬆開付葭月走過去打開盒子各自看了兩眼,臉色十分難看地點了點頭,“所以,大人是想報仇?”
他點頭,已經明顯蒼老了許多,“我苟活的太久,竟忘記了自己來自何處。如今雖然遭遇了報應,可我不能眼看著魔鬼還能夠留在這個世間。哪怕下地獄,我也要拖著他。”
他指著自己頭頂那些名字,“這些人如同我一般,都隻是個聯絡人,但是隻要找到這些人,其它的暗線也就容易找到了。如今大皇子失蹤,我隻能相信公主和附馬兩人。”
付葭月和謝白無奈,隻能抄下那些名字,並且將他交出來的兵部裏各暗線都一一記下。
其中竟然有好幾個為軍隊供應糧草的皇商都有所牽連,卻是一張巨網。
青城書院遇難,謝白分身無力,心中難過。他與付葭月沉默,二人出了府,被烏蒙蒙的天氣影響,竟然都覺得極壓抑,“葭月,你可害怕。”
付葭月雖然心情不好,還是甩了他一個極為標準的冷哼,“害怕,你大概忘記了,我又不是真公主,我隻不過是一個陰差陽錯進來這身體的阿飄而已。在冥界什麽鬼怪沒有見過,會怕一個活人,哼。”
可是謝白還是從這姑娘的眼睛裏看出了濃濃的擔憂之色,他倒也沒有想著要將其了點破,隻是點了下頭,牽起付葭月的手,“眼下局勢越發混亂了,隻盼著皇上快些好起來。否則真不知道還要出什麽亂子。”
八王爺竟然敢對帝國國學出手,可見他其實已經在背水一戰了。
他在軍中多年,又是苦心經營,想來手下人很多,如今要想製住他,最好不過是說動禁軍和京機衛了。
這兩隻隊伍一麵負責皇宮一麵負責京城,都是最近的有能力控製局麵的軍隊,不過看那夜入宮去找皇帝的情況來看,隻怕禁軍已經有人倒向了八王爺。
那便隻有如今尚不知道態度如何的京機衛了。
謝白曾經在皇後的命令下去過京機衛見過他們的主帥,那個人在他的印象裏是很典型的笑麵虎,不好相與。
另一邊,八王爺手下虎了好大一通力氣,總算是再將將凡凡和團子兩個孩子弄了回來。這回為了保證不會再一次出現之前月靈那種事情,他直接派了兩個跟隨自己多年的手下將兩個孩子送到城中莊子裏看管起來。
同時,派人給付葭月送信。
凡凡和團子身上的長命鎖!
付葭月的眼睛都紅了。
凡凡是她的命,團子是那個會一臉敬服地叫她一聲皇姐,並且還總是時不是地叫他一聲皇姐,哪怕被自己把最愛惜的頭發全都燒沒了也不生她氣的孩子。
他們被人帶走這麽久,終於有消息了。
付葭月擔心的都瘋了,根本辦法想兩個孩子不是應該在塞北月靈宮麽,兩個孩子如今在京城,那秦九呢。秦九是否安全!
哪怕是陷井,付葭月也要去。
此時,秦九也終於快要回京了。按照原定計劃,他本來應該還有一日,可是秦九太擔心京城裏的事情了,所以幾乎生生累死了幾匹軍馬,這才將日期提前了一天。
秦九進入城門後便看到了侯著的綠籬,於是跟著他立即卻見謝白。
秦九告訴他孩子的事情謝白才終於放心,轉頭要找付葭月的時候,她卻不見了。
別院裏沒有人看到她,謝白四處尋找,隻在兩個房中找到了一張簡短的信箋,說付葭月一個城外寒山寺見。
“看來我送出的消息讓皇叔劫下了,謝白,對不起。”秦九十分內疚,“我早該想到的,以皇叔的為人,怎麽也不可能不派人監視我。”
如果他早些到這一層,讓人去直接把孩子帶走,就不會有這種事情了。
謝白臉色十分難看,“寒山寺前朝便被棄了,那裏什麽都沒有。八王為何要約她到那種地方見麵,而且還是隻約她一個人。”
雖然是為了孩子,但是他不也是孩子的爹!
謝白大腦一瞬間便徹底明白過來,那不過是一個想要引付葭月過去的理由而已,她有危險。
謝白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他幾乎想都沒想就往外走,秦九拉住他,“別衝動。”
“殿下如今回來了,京中局勢十分危急,謝白能做的如今都做了。其它的便隻能寄望於您了,如果有什麽想知道的去找喬羽書,他都如實相告的。葭月有危險,我必須救他。”
“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怕是有埋伏,我找人陪你。”
“不用。人多了會打草驚蛇。如果八王爺真的帶走了兩個孩子,以他的多疑性子隻怕不會再把看護責任交與旁人,請你在京中暗中查找,千萬要保護兩個孩子的安全。”
他明顯是已經有主意了,秦九知道謝白心急如焚,隻能點,“好,你放心去吧,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兩個孩子我也一定找到。”
京外寒山寺,在前朝的時候是香火很旺的,當時還因為皇帝的數次造訪而被定為了護國神寺,隻可惜世事亦變,人生無常。
前皇帝太過昏庸殘暴,根本不是相信神佛之人,寒山寺好好的千年古廟被他硬生生改作了一個行樂之地。不僅如此,更要命的是那個皇帝明明做的天下人都知道他在佛祖麵前做那種醜事,還非要裝的自己像是什麽佛教徒一樣,讓人都去寒山寺燒香拜佛。
人們對神佛的敬意讓這個皇帝變成了一種毫無意義的遮羞手段,自然被人恨極。
正因如此,那位皇帝一倒台,京城百姓便忍無可忍地趁著夜色將這千年古寺燒了個幹淨。
當時的新皇帝為了百姓的呼聲而不追究這件事情,好長一段時間都傳的沸沸揚的。謝白對那一段印象很深,他不清楚八王爺為什麽要把付葭月約到那種地方去,但是他知道付葭月有危險。
近幾天來發生的事情看似血腥雜亂,其實一切都能串得起來他的目地一定是付葭月。
謝白的擔心是對的,八王爺的目地真的就是付葭月。
天色還早,付葭月一上人走在去寒山寺的路上,神思慢慢平靜下來。她想起了之前假哥哥的事情,八王爺的手段當真是好極,完全是利用了她的心思,這才將她騙的團團轉。
八王爺給她製造一個假哥哥,綁架她的兒子,甚至綁架暗殺她,給她下毒,必然都是有目地的,隻是她不明白他的目地到底是什麽。
在所有人眼裏她都不過是一個刁蠻任性的普通皇家公主而已,比起朋友,她似乎得罪的人更多,能有什麽價值值得一個一心想要做皇帝的人這麽算計自己。
付葭月揉著眉心,陰謀是一定的,可是到底有什麽陰謀,她是真的完全想不出來。
付葭月一路走,一路還能聽到山間鳥叫,天上的太陽已經沒有什麽溫度了,卻也總算是能夠看到幾分光。
她走的不急,手腕慢慢地轉,卻在想著之前胖揍八王爺的事情,也不知道他的傷好了幾分。
付葭月隱約知道寒山寺的傳說,附近人說鬧鬼來著。她本就是鬼,何來怕鬼一說。倒是那個陰陽怪氣的八王爺,綁架她的兒子,比鬼還可惡。
路再長,也一樣會走到頭。
付葭月看了眼日頭,太陽已經將半邊天都染紅了。
她出來的急,所以沒有通知任何人,這個時候謝白必然也發現自己不見了,不知道會急成什麽樣。付葭月攏攏自己的衣衫,慢條斯理地推開那已經被蜘蛛網覆滿的門。
吱呀——
殘垣斷壁,雜草狂長,曾經的千年古寺,似乎根本不曾存在過。她放眼看過去,地上有很多被燒焦的木梁什麽的,大概在這些年裏被衝洗了先多次,已經散成了碳狀。
從眼前看到的一切來判斷,寒山寺應該是非常大的。付葭月覺得遺憾,千年古寺那可是寶貝的不能再寶貝了,偏偏生不逢時,竟讓一個皇帝改聲了聲色地,還被信眾一把火毀了。
外頭的傳言雖然不可盡信,可她能夠在那些雜草中看到許多存在的絲料碎牌,豔色十足,分明是女子之物。
這本就是個佛門重地,怎麽會有這些東西。隻怕傳說,大半不假。
她一邊查看四周,一邊往前頭的一片空地走過去。那裏地麵是鋪了石磚的,居然沒有多少雜草且看的過去。更重要的,是付葭月發現那兒放著口生鏽的鍾。
不知道為什麽,她一看到那東西就很親切,自然被吸引了過去。
剛好,那兒應該也是整個寒山寺最開闊之處了。
八王爺約她在此見麵,卻也沒有說個地方,總不能讓她滿寺去找吧。這裏如今到底都是危牆斷木,她才不要幹那麽無聊的事情。
付葭月冷哼,反正被算計的人是自己,隻要八王爺有所求也不可能立即對孩子做什麽事兒。她想通了,以不變應萬變。
“……”
暗處靜看一切的八王爺一邊聽謀士跟自己匯報秦九回京的事情,一邊觀察著外麵的一切,看到付葭月竟然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兒就開始哼歌,他心裏很生氣。
能不生氣嗎,這個女人簡直服了,竟然能夠如此淡定,難道她真的就不怕自己殺了她的兒子。八王爺冷哼,以不變應萬變。
他到要看看她能夠撐多久。
此時,一直擔心付葭月的謝白卻意外遇到了阻力,對方明顯是八王爺埋伏的人,也不跟他糾纏,便是非要拖住他時間不罷休。
半柱香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倒是也不短。
付葭月坐著就是不肯起來,她根本是吃定了某個人會自動現身。
八王爺還真是讓付葭月給猜中了。
他如今沒有太多的時間跟這個女人打太極,所以隻能從暗處走出來,“付葭月,你看起來倒是一點兒都不擔心,怎麽,對自己的兒子已經失去希望了?”
付葭月麵上鎮靜,“孩子是我的命,自然不希望他有事。隻不過王爺是很聰明的人,隻要是對我有所求,想要也不會真傷害我的孩子才是。你說呢。”
他冷哧兩聲,站在離她幾米開外,“你倒想的好。”
前兩天付葭月為了泄憤蒙著麵將這個人打了一回,他臉上的傷口沒有消,半邊臉都是腫的,像這樣子朝著別人拋冷眼,看起來真是別提有多搞笑了。
她忍著笑意,“人在困難重重的情境下,要想保持住不被打倒,往好處想是必須的啊。你把我約到這兒來,到底有什麽目地,現在可以直說了麽。”
“把兵符交出來。”八王爺對這個皇家公主可謂討厭痛恨至極,倘若不是因為皇帝把那至關重要的兵符給了她,他早取了她的狗命。
“兵符?”
付葭月微愣,原來這個皇叔和自己這般兜圈,居然是為了兵符。不過那個東西可是事關帝國命運的重要物件,怎麽可能在她一個已以民間遊戲幾年的公主手裏。
付葭月笑起來,“王叔是不是搞錯了。兵符是能夠掌握帝國命運的東西,怎麽可能在我手裏。”
八王爺早知道她不會承認,“別忘了,皇子和你的兒子,全都在我手裏。而且現在,連你也再次落在我手裏了。我奉勸你一句,最好將那東西痛快交出來。”
他用那半邊空蕩的衣袖對著她晃了一場,笑的陰沉古怪,“起碼,我能讓你們死的痛快點兒。”
付葭月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您這是……要痛下殺手不成?”
八王爺再度冷哼,“我勸你識相點兒。兵符這種東西,能拿到手自然皆大歡喜,可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我殺了你再重新做個假的,也不會有人知道。”
“但是別人未必會信。”
“哼,果然是女人。頭發長見識短。他們要信的何償是一塊死物,不過是那個持著兵符的人而已。”
他伸手,忽然安靜的四下裏鑽出來好多弓箭手。
付葭月相信,八王爺說的是實話,他隻怕真的要背水一戰了。
她自椅子上站起來,氣息漸漸發冷,“王叔,你這樣可是狗急跳牆?“我想你急成這樣,多半是因為皇長兄吧。他如今回京,隻怕很快就能夠穩定京中局勢,你手中沒有兵權,除禁軍根本沒有籌碼,我想,你其實已經在這一場謀算裏再度失敗了。”
師出無名,手中無權,無人會信服於他,即使皇帝死去,大位也隻會是秦九的,根本與他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付葭月說的是實話,自己還沒有出手,其實就已經失敗了。
可是這種事情,不到最後一刻,總不能見分曉。
八王爺即使已經隱約預見了結局,可是他並不甘心,在邊關那麽多年,苦心經營步步謀棋,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日,那些人個個都因為他身殘而將他拒之門外。
拿到兵符幾乎可以說是他最後的路了,可是付葭月又是這般油鹽不進。
八王爺怒火攻心,有點被人看穿的憤怒,“你到是真嘴硬,難道也不想想自己的孩子?他可才三歲。”
付葭月幾乎是在那一瞬間便以手化掌,沒有什麽招式地朝八王爺劈過去。
人都有底限的,付葭月不能忍受這個瘋子傷害那兩個孩子,“你敢傷害他們,我必讓你挫骨揚灰,永世不得為人。”
付葭月這樣突然襲擊是八王爺所沒有料到的,好在他多年戰爭曆練反應很快,瞬間退到了那群弓箭手身後,氣急敗壞,“放箭,給我射。”
付葭月武功再高,也不過一個人,箭雨之中以手格擋,很快便有箭頭從她的身體上擦過去。
那些人見傷了她,更有動手了,一瞬間箭雨如瀑。
八王帶去的全部都是軍隊裏的弓手,個個都是身經百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