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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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個走在前麵的少女還是知道了什麽,居然在這種時候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那女孩兒的眼睛裏冷冰冰的,可是在那些冰封之下,他卻恰似看見了繁花似錦。他愣了一下,聽到那少女的聲音再度傳來,“這香是能迷惑人心智的。你捂著鼻子!”
盧天策照作,然後慢慢地感覺心裏那些東西都清減不少。他複爾握緊了手裏的那東西,看起來這地方是極危險的,而這來路不明的少女也必然不是憑白跟著自己來的。無論如何,他決定跟著這少女。
兩個人踏進石樓,哪怕已經放到最輕的腳還是在踏上地麵那一瞬間聽到了聲音。那地板上也不知道鋪了什麽,踏在上麵的聲音極為怪異,像是一種……呻吟?三樓高的石樓建的挺大,踏進去過後便是層層的紗幔,那些顏色各異的紗輕輕的在眼前飄,一層一層的,像是!像是少女輕柔的身體,和那些纖細地腰肢。
少女走在前麵,用柔劍挑開了那些薄紗,一層一層,越挑越多,仿佛永遠也走不完似的。兩個人的神經都越來越繃緊,他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這紗幔之後,都是些什麽東西。
耳旁並沒有聲音,可是那種死亡的氣息卻越來越濃烈。
少女忽然站住,目光狠辣地看著前方。盧天策隨著她站住身體,目光往前頭看過去,瞬間倒抽了一口涼氣,“那是什麽!”
兩個人目之所及,是一個溫泉池,此時池子上方還能夠看到些微泛白的熱氣。可是讓人驚悚的卻並不是那個突兀的池子,而是那個池子裏橫七豎八飄浮的女孩子的身體,那些少女大部分都隻穿了肚兜。他們的四肢以各種奇形怪狀的樣子僵硬地屈卷。
從盧天策所在的位置看過去,甚至可以看到那些少女不甘心閉上的眼睛,翻白的眼睛像是兩條不甘心的魚。
救救我!
耳邊似乎有莫名的聲音,盧天策的五指忽然卷屈,“這些人……都死了!”
少女並沒有回答這個肯定句,可是那隻握緊軟劍的手卻也有些發抖。少女的目光沒有在那個池子上停留太久,便繼續往前走去。盧天策隻得跟上去,繞過溫泉池子的時候,眼角的餘光依然能夠看得到那些少女年輕無辜的身體,悄無聲氣。
很快,那些詭譎的紗幔也終於見底。在那層層紗幔之後,是空蕩蕩的衣櫃,已經被全部打開,裏頭依然掛著很多的衣服,各種各樣式樣精美的紗裙。
少女慢慢走過去,劍鋒所指處,五光十色。
一層空無一人,兩人在衣服架子旁找到了通往二樓的路。
比起一樓的詭譎慘烈,二樓並沒有輕鬆多少,巨大的空間裏並沒有常見的事物,隻有一張擺滿了花瓣的床,一個秋千架,一把琴。
而在這些東西中間的,是幾個少女死不矚目的身體。在見識過了一層溫泉池的慘烈後,盧天策的心情已經好了很多。他握緊了手裏的武器,少女吸了口氣,繼續朝三樓走過去,二樓沒有人。
台階並沒有多高,上到三樓,少女終於看到了那個久違的人,“你果然在這兒。”
這石樓是承三角形建造的,所以三樓的空間要小的多。在這裏,他很容易地看到了那個站在一個透明巨桶前的人,一個披頭散發,完全看不出模樣的人。
而在那個人的身前,是一隻巨大的桶,通明的,能夠看得到裏麵情況的桶。那裏,坐著兩個全衣赤裸的少女。兩個少女的頭發在水裏散開,他們的兩隻手被從水裏拉出來倒吊著,有一隻透明的管子從他們的手腕上紮進去。
血液從管子裏流出,然後一直匯集在一側在冒著熱氣的杯子裏。
香氣,從那個杯子裏往上冒。盧天策很快就從幾個陌生的詞匯裏想到了那裏什麽。用少女的身體煉香,難道就是那個血香。
少女站在最後一級台階上,“阿伯,這麽多年,你倒活的逍遙。”
那男子似乎對這個少女的出現並不驚訝,轉過身後到她眼裏的軟劍哧笑,“喲,竟然還有個男孩子?這般漂亮的男孩子,倒是從未見過。不知道,味道如何?”
他用怪異的姿式抬起手,在指間嗅了嗅。盧天策不明所以,沒有說話。可他感覺得出來,那個男人並不像個正常人。他明明隻著了最簡單的衣衫,披頭散發地沒有任何裝飾,可是在這個的眼睛裏,盧天策看到了惡魔對獵物的興趣。
少女似乎很惡心他那表情,“畜生!”
她不再多言,執起軟劍就往那個人去,“我要殺了你。”
十幾歲的少女,看著纖瘦,身體裏的暴發力卻十分可怕。盧天策甚至能夠感覺得出來這四周的風都因為那個少女的劍鋒徒起而急速地轉動,然而那個少女的劍鋒卻並未能夠碰到那個男人,便很快地遇到了阻力。
那些黑暗執劍的人像是憑空出現一般,擋在了少女麵前。“殺了他們!”那個男人在那些黑衣人麵前露出一個腦袋,笑容形如魔鬼。
這些黑衣人的臉都藏了半邊在麵具裏,他們手裏的劍細長,並不似少女手裏那柄軟劍。那少女殺氣甚重,很快便和那些人站作一團。那個披頭散發的中年男人依然站在那個巨桶旁,像是守著什麽稀世珍寶一般。
盧天策和這個少女不熟悉,自然也不確定她的功夫如何,是不是真的可以擋得住這些黑衣人,他猶疑了一下,並沒有借機逃走。他不會武功,這個時侯幫不上這個少女什麽,信號彈給了傅紅生,他能做的隻是在一旁觀望。
空氣裏,劍氣來來往往,幾個黑衣人和身著白衣的神秘少女的身影裹成一團,在外觀望的人並不能確定他們之間的勝負。盧天策握緊手裏的武器,忽然意識到這裏也許還有更多的殺手。那個陌生男人模樣太過輕鬆,看著似乎並不因為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女的殺氣而有壓力,便是已經相信她不會拿自己做得了什麽。
這樣的自信,隻有可能是藏在暗處的還有人。他皺眉,且不說那少女是否有應付這些人的武功,即使是體力上的消耗也是極危險的。
他從來都不是那個喜歡持強淩弱之人,也並不喜歡那些江湖高手們動不動就對普通人出手的狠辣,可是身在這樣一個地方,他卻是個無用的拖累。
盧天策的五官終於失了平靜,那個少女的身體砰地一身撞在冷硬的地板上。空氣裏,血腥的氣味撲鼻而來,盧天策大驚,她受傷了!
他們不過萍水相逢,可是這個少女卻幫了他不小,盧天策有種直覺,這是個善良的少女。出於本能,他並不希望這個少女死去。
盧天策看了眼,那幾個黑衣人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卻比少女明顯要好些。見到此刻終於被打倒,他們幾個人同時停下來,朝著那少女走過去,似乎是在確認她是否還有戰鬥的能力。於是盧天策親眼見到了那個少女的奮起一擊,她身若白鳳,身體在地板上轉了一圈,手掌擊地用力,嬌小靈活的身體暴漲而起。盧天策看到的隻是陰冷的空氣裏那些腥紅,幾個身手極好的人就這麽被她的軟劍斬殺。
那幾個人的脖子上有有一抹細線,血珠甚至濺到了盧天策的臉上,他眨眨眼睛,看到那個落地的少女像一隻在天空的鷹,神色之間是決絕,“這些貨色,有什麽用。”
少女的腳踏著其中一個黑衣人的身體,“阿伯,阿娘讓我問你,這些年過的……可好。”
那個男人的臉色總算是變了,“你,你好大的膽子。我是你的大伯,你這是謀殺親叔,是大逆不道。”
他腳步非快地繞到那個巨桶背後,隻露出個腦袋來。同時,整個石室的三層,出現更多的黑衣人。
“殺,給我殺了她。”那個人氣急敗壞,“殺了她,快去。”
接下來,便是一片混亂,那個少女被更多的黑衣人圍困,正如盧天策所擔心的那樣。比起殺代,這更像是一場體力消耗戰。這些人太多了,這樣下去這個少女終會體力消耗過多而亡。
盧天策躲在角落裏,時不時能夠感覺得到劍氣在空氣裏胡亂的飛,劍氣過處,火花四濺。
明明山頂的空氣很冷,可是在這樣的激戰裏,盧天策還是覺得自己的身體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那個終於感覺到危險的男人想走,盧天策忍受著被亂劍射殺的危險撲過去,“站住。”
他看著那個中年人,“不準走。”
原來這個小樓竟然還有另外的通道,那個人站在那個通道口,看到這個忽然撲將過來的女裝模樣的少年,冷冷地笑,“孩子,你不然……跟過來?”
那看似簡單的一句話,牽動了盧天策的神經,“你要是走了,這裏的東西就留不住了,你能受得了?”
他的腦子轉的很快,“站在那裏不要動。否則……我紮死你。”
身後,是和那些黑衣人戰作一團的少女,身前,是那個眼看就要消失的中年男人。盧天策沒有動,“你要是再動一步,我就放火燒了這裏,讓你一無所有。”
那個男人笑的深沉又複雜,“是麽,那我倒要看看,你怎麽燒。”接著,便是轟轟的聲響,那個人在自己麵前深下去。
這個聲音很大,終於把那個少女吸了過來,她幾乎是看也不看,拉著盧天策就往下跳。
!!!
那應該是個機會,而且是直接通到地牢的,盧天策被少女拉著跳下來的時候那些黑衣人自然不會追,於是他們暫時安全了。
少女的輕功極好,拉著盧天策跳到那個正在急速下降的頂逢上,“抱歉!”
少女的頭發幾乎已經在剛才的激戰中蓋住了她的整張臉,身上也因為受傷而染了很多血跡。可是她卻站的筆值,軟劍在指間微微地晃。下落的通道裏有些黑,盧天策看的最清楚的大概就是那身白衣和那柄已經染了血的軟劍。兩個人的呼吸湮滅在那聲急速下降的風聲裏,誰也聽不到誰的。
很快,下降的速度停止,身上有聲音傳來。盧天策被她接著跳下去,“從現在開始,你去找到那個地牢,然後把那些女孩子放出來。這山很深,那些官差是找不到的。所以你們自救多服,能夠便的便跑吧。”
少女說的最長的一句話。
盧天策卻沒有接,隻是跟著她,“我會的。”
少女看到前頭那個正在摸索著機關開門的中年男子,嘴角終於揚起一抹笑,“阿伯,你以為你跑得掉麽!我此來,便是要拿你項上人頭回去祭我家那些無**回的冤魂的。”
她揚劍躍起,一劍刺向那個男子的背。
劍鋒入肉,空氣裏夾雜著肉破和血腥,還有那個男子的尖叫。
少女的聲音冷極,也恨極,“燕成淮,你作惡太多,惡有餘辜。老天不收你,我來收!”
她拔劍,那個男人的身體往地上滑。少女似乎沒有看到那個男人僅存的一口氣般,伸手將他抓起,”這一劍,是替我燕家殘忍被人殺死的那一雙父母。“
“這一劍,替祖母清理門戶!”
“這一劍,替那些被人慘殺的少女。“
少女的白衣已經被那個男人的和自己的血染成了紅色,她的軟劍幾起幾落,血液也跟著起落。盧天策站在逼窒息的通道裏,從火把那種泛黃的光線裏看過去,那個少女似乎化成了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接著,便是極為血腥殘忍的一幕。那個少女,斬下了那個被她喚作燕成淮的男人的頭,拿著自已準備好的布包好。
從頭到尾,盧天策將這一幕都看在眼裏。
那個少女作好一切,抬起頭看到沒有任何動作的盧天策時揚了揚眉,“走吧。”
她似乎並沒有在意盧天策沒有按她所說的去做的原因,也不在意他將自己剛才所做的一切都看在眼裏的狠酷,隻是一隻手拿著軟劍和那顆包起來卻依然在滴血的頭,一隻空下來的手繼續在這個男人剛才經過的地方繼續。
很快,那麵牆出現了一個洞。
可是等待他們的,卻是看不到頭的殺手,和之前在山洞裏見過的那個年輕男子似笑非笑的臉。盧天策發現這個男子和死去的這個中年人挺像的。
他大概也發現了盧天策,卻一點兒意外都沒有,隻是揚了揚眉,“燕雨,想不到你如此大逆不道,竟然膽敢斬殺燕家大伯。今天,我必殺了你才能向整個燕家交待。”
“給我殺!”
本就不大的通道裏,秘秘麻麻的全是殺手。盧天策和這個叫燕雨的少女沒有退路。
燕雨忽然將那顆人頭將給了他,“跟著我,帶你出去。“
少女身子嬌弱,卻仿佛在身體裏藏了無數的能量。她的手急速地劃動,那些殺手便像是豆腐一樣的在麵前七零八落,盧天策跟在她身後,鼻翼間全是血腥氣味。
他不能讓自己有私毫分心,隻能盡自己所能保證不給這個少女增加麻煩。
可少女的武功再高強,也終究隻是一個人,在幾番劫殺下,終於還是有些不敵這一波一波的殺手,速度慢了下來。可是對方等的似乎就是這一切,昏暗的地下通道裏,有一隻暗箭破空而來,那個直指心髒的位置能夠要了那少女的命。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來不及計算,來不及躲避。一旦少女中箭,必死無疑。
盧天策忽然伸手,一把將那少女抱住壓到了牆體與自己之間。
重力作用下,他的身體和少女的身體幾乎是嚴絲合逢地撞到了一起。這種不浪費中的浪費發生的太快,少女第一次仔細看盧天策,他的眼睛此時非常執著。那種在強烈變故下還能夠清澈的眼神讓她心神大憾,“你怎麽樣。“
盧天策皺眉,“沒事,我身上有軟甲,刀箭不入的。”
盧天策那動作發生的突然,因此那些殺手的動作也停頓了有幾秒的樣子。可是空氣裏的血腥在這種停止打抖的時候便更重了,而且那些人的反應十分的快,也隻是那麽短短的幾秒鍾過後,他們再度反應過來。
那少女見此,推開盧天策再度迎上去,與那些人殊死搏殺。
時間過的特別的慢,盧天策跟著那個少女,幾乎最踏著屍體在往前走。那少女像是永遠都不會倒下的機器,可是盧天策感覺得出來,她撐不了多久了。
按照這樣的打法,他們必死無疑。
盧天策不想死,也不能死。阿夷還在等著他回去,那些冤死的孤魂也必定還在這天地間飄蕩。
時間過的特別地慢,慢到盧天策能夠感受到身體裏的血一滴一滴變冰涼。那些殺手的數量並沒有減少的架式,兩個人身前是看不到頭的殺手,身後是堆了一路的死屍。慘烈之中,竟然有幾分苦悶。
盧天策看到那個少女的軟劍脫手,大驚之下,大叫了一聲,“燕雨!”
他迫不得已,將手裏的人頭扔了出去,“小心!”
那些人對這個人頭似乎是有些顧忌的,因此在那瞬間大驚失色的居然真的就停了下來。盧天策借機拉著那個少女就往來時那個地方跑,然後趁著那些人沒有回神之際,迅速關上了那個機會。
一堵牆之隔,一邊屍體成山,一邊是一具沒有了頭的殘屍。盧天策雖然算得上鎮靜,卻還是由喉嚨裏發出幹嘔。事實上,就算他真的吐也沒有什麽東西吐得出來了,本來也沒怎麽吃東西。
燕雨見此,順熱將自己已經紅了的外衫脫下來,蓋住燕成淮的殘肢,“對不起。”
她在原地站了一下,深吸了兩口氣,“我可能害了你。”
頭頂便是逍遙宮,那裏必然埋伏了無數的黑衣人,一牆之隔的地牢裏也早已經屍骨累累,隻怕現在的人還在增加。
可是他們兩個,都已經掛了很多彩,出不去了。
燕雨終於伸手,將自己雜亂的長發都拔到腦後,“我們多半得死在這兒。”
那顆人頭已經被扔出去了,盧天策兩手空空,他遲疑了一下,忽然伸手解開自己的外套,取下裏麵的金絲軟甲。福全叔說過,這東西是上等的好貨,必然能夠在關鍵時候救他一命。
如果對他來說這東西沒有用,那麽最起碼,他希望燕雨多一絲活下去的希望。
盧天策的反應讓燕雨愣了下,“你不會武功,如果給了我,你會很危險的。”
他覺得累,索性打了個舒服的姿式坐下,“所以才要給你,倘若我們兩個都得死,你武功這麽好,有了它可以多一絲活下去的機會。”
少女微愣,“你……”“叫什麽名字?”
“盧天策!”他指指地麵,”坐下休息一會兒吧。“
燕雨果然如他一般坐在地上,“盧天策,不錯的名字。”
接下來,是一段時間的沉默。
這裏是連接逍遙宮和地牢的通道,可是看外頭的人一直沒有進來,他們必然是還沒有找到進來的機會。
待休息的差不多,燕雨決定返回逍遙宮。地牢裏空間太小了,衝不出去。
可是,那些關在地牢裏的少女,隻怕會有危險。
盧天策知道這個少女的意思,他們必然做一個選擇。“這地牢,你熟悉嗎?”
少女點頭,“這是燕成淮找江湖人修的,我曾經,拿了那個人的建築圖。這地牢其實並不複雜,因為這個地方的環境結構,但是出口和入口都隻有一個。”
一個出入口,不可能救得出來這些女孩子,這是現實。
盧天策想,這一回阿夷隻怕要真的希望了。
人的選擇,往往隻在那一瞬間,“我們回逍遙宮。”
然而兩個人從那個通道再次回到逍遙宮三樓的時候,卻並沒有見到埋伏的黑衣人,而是對盧天策有過幾麵之緣那個神秘的老頭子。
一直以來的隱隱猜測變成事實,盧天策看著那個坐在窗記上,眼睛在整個石室裏打轉。那兩個已經死去女孩子還圍持著原來的姿式泡在桶裏,杯子裏也依然在冒著煙。倘若不是地上黑壓壓的一片屍體,他們幾乎以為看到的是幻覺。
那個神秘的老頭子看到那個手持軟劍的少女時眼中的殺意在迸烈的瞬間被自己生生的壓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