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神仙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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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抬頭望著由數十根斜插絕壁的柱子支撐起,懸空建於數十米高絕崖上的數重古老廟宇,微微有些茫然。

    圓球二爺說完,歎息一聲,也默然抬頭望著崖上的懸空寺。良久,才說:“你放心,這裏有一位黃衣上師,定能治好你的病。”

    我收回視線,看著圓球二爺幹癟了許多的身材,淡然的說:“你隻說這些,還不如與我說說,我倒底得了什麽病。”

    圓球二爺沉吟片刻,正要說話,卻聽崖上廟中鍾聲連響,九次之後,一行僧人自廟中魚貫而出,沿著絕崖上的一條羊腸小道,飄飄然朝我們走來。

    圓球二爺見狀,揮一揮衣袖,說:“上師來了,稍後再和你說。”

    說罷,圓球二爺朝著當先一名著黃袍的僧人,緊走數步,一派恭謹的迎了上去。隻等一行僧人走下小道時,圓球二爺已然候在道旁。

    我緊緊盯著當先那名黃袍僧人,此時離的近了,才見那僧人滿臉皺紋,頭發胡子,就連眉毛都盡皆白如霜雪。

    乍一瞧來,那黃袍老僧麵容枯槁,垂垂老態盡顯。隻是當他走下小道,身後一眾十餘紅衣僧人一字排開,圓球二爺在他麵前彎腰俯首時,卻盡顯得道高遠之意。

    老僧甫一瞧見圓球二爺,一張老臉頓時堆滿笑意,抬起枯瘦的右手,在圓球二爺頭頂大帽上一陣摩挲,嘴裏兀自念念有詞。

    我站在十步開外,遙遙看著,心想那就是圓球二爺所說的黃衣上師?到是頗有得道高僧的意味。

    老僧在圓球二爺頭頂摩挲一陣,才收回手去。而圓球二爺直至此時,才直起腰,恭謹的伸出雙手,緊緊握住老僧摸他頭頂的右手,嘴裏嘰哩咕嚕與老僧說道什麽。

    老僧聽著圓球二爺的話,時不時微笑著點點頭,偶爾回答一兩句。說了片刻,老僧的目光就朝我看了過來。

    見狀,我趕緊俯身以示尊重,再抬頭時,老僧竟已滿臉含笑,走到我的身前。我一陣驚詫莫名,實不知那老僧怎的這麽快就走過了十步距離,且悄然無聲。

    我又趕緊俯身致意,恭敬的說:“上師好。”

    老僧嗬嗬一笑,說:“好好,施主不必多禮。”

    我一聽,老僧竟然說著一口流利的北方普通話,頓時,就越發驚訝起來。抬頭看著近在眼前的老僧,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話。

    正尷尬時,圓球二爺一路小跑著走了過來。一見我愣愣盯著老僧發呆,一巴掌拍在我的肩頭,連聲說:“周通,這位是班丹紮布上師,還不快快行禮。”

    老僧聞言,朝圓球二爺微微一擺手,說:“這位小施主很好,周施主卻是不必拘泥禮節了。”

    聞聽此言,我一陣心神搖曳,目光轉投看向圓球二爺。方才老僧一句‘周施主’,顯然並非是在說我。

    我顧不的老僧含笑的雙眼,隻盯著圓球二爺,呐呐的說:“你姓周?”

    圓球二爺聞言一怔,片刻才揮揮手,說:“你且別管我姓什麽,眼下上師屈尊降臨,正好讓上師替你看病。”

    我眯了眯眼睛,本想再說些什麽。老僧卻是嗬嗬笑著,微微一欠身行了一個佛禮,打斷了我與圓球二爺的話頭,說:“三位施主,請隨貧僧入寺再敘。”

    圓球二爺趕緊恭謙還禮,隨後,一手拽著我,跟在老僧身後,就朝小道盡頭,絕崖之上的懸空寺走去。

    入寺的羊腸小道著實險峻,堪堪僅能容一腳。每走一步,兩**替,都需小心翼翼,扶著靠內側的崖壁。否則,一個不慎,定要落下崖去。

    反觀走在最前麵的老僧,行走間雙手合什,兩腳行雲流水,僧衣飄飄,走的那叫一個安穩自然,飄逸非凡。

    見此情形,我暗歎一聲,這老僧果然不凡。單憑這一手腳下功夫,就非常人能比。

    不多時,終於走過羊腸小道,踏上了古廟木質地板。抬頭看去,就見廟門門楣上,懸了一塊大扁,扁上刻了一行鎦金的藏文,我卻是認不的。

    老僧帶著我們一路前行,穿過懸空走廊,最後進了一間廟殿。我跟在圓球二爺身後剛一進去,頓覺殿內一片光明,金光閃閃。

    抬眼一看,卻是一間佛堂。佛堂正***奉著一尊通體金黃的菩薩。菩薩跟前的佛台上,以及佛堂兩側的木質牆壁上,點燃了數百盞長明油燈。

    明燈輕輕搖擺,照的整間佛堂一片光明,菩薩金身反射的金光,無比耀眼。一時間,我竟好似重回通天浮屠,心神失守,驀然就看的呆了。

    也許過了很久很久,也許隻是短短一刹那。當圓球二爺悄悄一捅我的腰眼,將我從失神中拉回來時,老僧正背朝佛台,盤膝坐於一張黃色蒲團上,看樣子也不過將將落坐。

    老僧一臉笑意的看著我們,伸手一指他身前一字排開的三張蒲團,說:“三位施主,請坐。”

    圓球二爺趕緊彎腰致禮,說:“謝過上師。”

    隨後,拉著我學著老僧的模樣,盤膝坐了。大海見狀,默不作聲,隻朝老僧淺淺一施禮,也在我身側坐了。

    老僧見我們三人坐好,微笑著朝殿外喚了一聲。不多時,就有一位年輕的紅衣僧人端了三碗酥油茶走進佛堂。

    年輕僧人將酥油茶放下,才躬身退出佛堂。在此期間,年輕僧人雖一言不發,但一舉一動,莫不充滿敬意。

    老僧待年輕僧人離去,才抬手朝我們一一示意,說:“三位施遠道而來,且先飲一口茶,潤潤喉嚨。”

    圓球二爺見裝,滿臉喜色,連連道謝,小心翼翼的端起屬於他的那一碗酥油茶,好似飲瓊漿玉液一般,輕而緩的喝了一小口,滿足的歎息一聲。隨後,才輕輕將茶碗放在身前。

    我一瞧圓球二爺的作派,雖瞧不見他的臉色,但聽那一聲歎息,就可想象他一臉滿足的模樣。

    頓時,我就有些不以為然。心想這不過一碗酥油茶,又不是沒喝過,至於這般模樣,好似喝了神仙不老泉。

    老僧見狀,笑嗬嗬的說:“如何?”

    圓球二爺雙手合十,躬身施了一禮,讚道:“能喝一口上師調製的仙茶,雖死無憾。”

    老僧聞言,麵色如常,絲毫沒有謙遜的意思,竟是坦然受了。我瞧的一陣無語,心頭越發不以為然。

    卻未曾想老僧在此時朝我看來,似乎看穿我心頭所想,也不惱火,朝我伸手示意,說:“小施主陰怨纏身,何不喝上一口茶。”

    我聽的一愣,心中莫名一陣煩躁。隻是老僧一臉和氣,卻又不好拂了他的意。於是,端起茶碗,‘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口,再看茶碗,已然快要見底。

    坐在身側的圓球二爺見我如此牛飲,放在膝上的雙手一陣輕顫。恰好,我眼角餘光瞧見,莫名好奇。

    然而,不等我再去細想,將將放下茶碗時。肚腹之中一股熱流,以火山憤發之勢,刹那間衝至頭頂,隨即又迂回而下,穿五腑,過六髒,達腳底。十數次來回激蕩,才散入四腳百骸。

    在此期間,我腦中一片空白,幾乎不能呼吸,周身好似火燒,汗液滾滾而下,一股酸臭的味道自我的身體彌散開來。

    大海見狀,一聲虎吼,怒目圓睜,死死盯住老僧,豁然起身就要把撥刀。然而,圓球二爺不待大海撥刀,一躍而起就擋在大海身前。

    “大海,不的無禮。”

    大海不依不饒,直道:“好個老和尚,竟想害我恩人。”

    圓球二爺急的直跳腳,恨恨罵道:“白癡,上師乃是得道高僧,且會害他。你何不看完再說,如果周通出了事,你大可拿我開刀。”

    兩人爭執不休,老僧麵不改色,依舊笑意盈然。直待我將將要喘第一口氣時,輕飄飄一掌拍在我的胸口。

    一掌過後,我隻感覺周身火氣如潮水般抽離四肢百骸,盡都湧向心髒。頓時,心髒狂跳,通通如擂鼓。

    心髒狂跳數十次,不過一呼一吸。猛然,我隻覺喉頭一緊,哇的一聲,就吐出一大團東西。將將要噴落地板時,老僧一把抄起我身前的茶碗,盡都接入其中。

    吐出那團東西,我隻覺神清氣爽,大腦前所未有的空靈明淨。低頭一瞧那茶碗,其中竟是裝了滿滿一碗汙黑發臭的血。

    直至此時,我才終於明白這碗酥油茶,果真並非普通酥油茶。轉念一想老僧那一掌,隻怕也是為了迫出淤積於我胸口的汙血。

    想通此節,我趕緊起身,躬身俯首,誠懇的說:“多謝上師。”

    老僧微笑擺手,說:“小施無需多禮。”

    於此同時,本要衝過去與老僧拚命的大海,氣焰頓消,漲紅了臉低眉垂目,哪敢再看老僧一眼。

    圓球二爺氣呼呼的瞪了大海一眼,說:“還不快給上師道歉。”

    老僧趕緊擺手示意,直說:“無妨,無妨。”

    然而,大海卻是雙膝一軟,跪在老僧麵前,說:“剛才是我魯莽了,還請上師原諒。”

    老僧笑著說:“施主快快請起。”

    大海俯身在地,說:“我不起來,除非上師答應我一件事。”

    老僧依然笑容滿臉,圓球二爺氣的差點跳腳罵娘,我眼角一抽,看著跪伏在地的大海,心有所感。

    老僧說:“施主請說,貧僧若能辦到,定然允諾。”

    大海磕了一個頭,說:“請上師替我恩人治病,還有,我的這碗茶,也叫恩人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