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敘往事,今朝紛紛擾

字數:5324   加入書籤

A+A-


    眼看著如來殷勤無比,把那一行五人迎進我住了兩年的小院。

    歐陽娜娜和陳拿西一左一右伴在當先而行的半百老人身旁,老人一頭花白的頭發梳的整整齊齊,臉形消瘦,皮膚黝黑,額頭上堆起一條條細細的皺紋,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老花鏡。乍一看來,頗有些飽經風霜的意味。

    再瞧他厚薄適中緊緊抿起的雙唇,兩側唇角微微上揚,即便不說話,也似乎在淺淺笑著,莫名給人一種平易近人之感。

    再往下看,老人身著一襲天藍色的粗布中山裝,合身的上衣不見半點折皺,一排扣子自下而上,一個不落全都扣的整整齊齊。褲子特意經過熨燙,兩條燙痕自腰際筆直垂下,隨著老人龍行虎步前後搖擺。

    在老人三人身後,跟著一男一女,男的有些不修邊幅,頭發微亂,胡茬差不多長到了半寸,同樣身著中山裝,臉龐黝黑,但不似老人那般消瘦。粗且濃的雙眉下,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隻是,咧嘴一笑便露出滿嘴明顯抽煙過度的黃板牙,隻叫人一看就徹底破壞了那雙眼睛帶來的神彩。瞧那模樣,隻怕已年過三十。

    至於那女的,略略顯瘦的瓜子臉上神情淡漠,眉眼間略帶清冷之色,瞧不出實際年齡。至於發型打扮與歐陽娜娜幾無二致,粗布棉衣,千層底布鞋,唯獨少了一個帆布包。

    不等我細細觀瞧,如來早已殷勤的介紹起來。老人便是陳青鬆教授,歐陽娜娜和陳拿西早就見過,無需再說。那不修邊幅的中年男人是陳教授的助手,叫路白楊。那清冷女人是陳教授的特護醫生,叫秦霜,卻也人如其名,冷若冰霜。

    隻等介紹完陳教授一行,如來又忙不跌把我,大海,以及幹娘三人介紹一番。尤其在介紹我的時候,差點沒把我小時候尿了幾次床都說出來。

    陳教授笑意盈盈,與我和大海握完手後,絕口不提考古隊的事,拉著幹娘噓寒問暖去了。如來卻是忙前忙後,找凳子泡茶水忙了個不亦樂乎,讓我都差點以為這是他家。

    路白楊四下打量著小屋小院,最後看著不遠處的魚池,連連點頭,說:“藏風納氣,這房子風水不錯。”

    秦霜款款走來,道聲‘你好’,握手時一沾即走,臉色平靜,看不出喜怒。末了,尋著個小凳子,端起茶水望著冬日裏蕭條的群山出神。

    看著這一行五人,我隻覺胸口悶的慌,不鹹不淡與初見的三人握完手問完好,才側頭看了看大海,隻見他臉上殊無半點貴客臨門的喜色,反而隱現怒意。

    我暗自歎息一聲,陳教授一行的來意,根本無需猜度。左右一瞧,隻見如來終於是閑了下來,正半蹲在歐陽娜娜身邊,嘻皮笑臉不知說些什麽,直把個姑娘逗的‘咯咯’掩嘴淺笑,卻是把陳拿西氣的咬牙切齒。

    我咂巴咂巴嘴,牙根隱隱發癢,走到如來身後,輕輕踢了他一腳,不等他發作,就朝他招手,說:“你跟我來。”

    如來回頭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然後才與歐陽娜娜打聲招呼,追著我的腳步跟了上來,一邊走一邊說:“喂,有什麽事不能在院裏說?”

    我不理他,一直走到魚池邊上,尋了塊幹淨的石頭坐了,低頭看著清澈池水裏的遊魚發呆。如來走過來站在一側,嘻笑著說:“咋的,拉著我來抓魚,我可告訴你,想叫我下水去捉,沒門。”

    我拍拍身側,示意他坐下說話。如來見狀,皺起眉頭一邊就勢坐了一邊說:“哎,我說你不是來抓魚的?”

    我搖搖頭,說:“想吃魚,自己下水去撈。我叫你來,不為這事。”

    如來滿臉不解,撓著大腦袋說:“難道你把我叫出來就隻是陪你看魚?你閑的慌,我可沒那閑功夫。”

    我恨恨踢了他一腳,說:“死胖子,你別總說魚,行不。”

    如來搖頭晃腦,說:“在魚池邊就看著,還不許我說了?”

    我一聽他夾纏不清,頓覺煩亂的心變成了煩躁,又踢了他一腳,憤憤然,說:“你把陳教授請到這裏來,想將我軍不成?”

    如來聞言,嘿嘿一笑,說:“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原意就是來這耍上幾天,誰會想到陳教授親自來了。”

    我搖頭表示不信,卻也不想過多糾結這個問題。扭頭看向如來,鄭重的說:“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拒絕幫你們。”

    如來一聽,連忙應聲說:“想啊,快說說。”

    我苦笑一聲,拋出一枚石子,‘撲通’一聲落在池水裏,頓時蕩漾開層層漣漪,恰似我此時的心境。

    想了片刻,我才緩緩開口,把三年前進入古格王陵,一路驚心動魄,九死一生的事,一一道出。而關於我父親的事,卻是略過不提,隻單單說起其中凶險,莫測詭秘。

    在我敘說時,如來先是不信,後來聽我說的言之鑿鑿,就由不的他不信。如此一來,卻是把他聽的目瞪口呆,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隻每每我說起凶險之處時,無意識的‘啊啊’兩聲。

    經曆險惡,搏命逃生時隻覺千難萬難,然而化為文字,由口而出時,卻覺蒼白無力,短促失色。

    說起話來,時間似乎溜的快了不少。我隻覺隻過了短短片刻,便已然說完,恰在此時,一條銀白的草魚一躍而起再落回水裏,那聲‘撲通’就成了這個故事的休止符。

    如來被驚起,顫顫悠悠伸手指著我,好半晌才結結巴巴的說:“你...你居...居然找...找到了古...古格王陵。”

    我點點頭,隨即轉念一想又搖搖頭,說:“準確說來,我隻是被騙進去的。”

    如來艱難咽了一口唾沫,深深呼吸了幾次,才稍微穩定了心神,說話也利索起來,“周通,你小子真牛,快給我說說,裏邊是不是金銀成山,珠玉如海。”

    我瞥了一眼如來,淡淡的說:“那裏金銀珠寶沒有,到是死人成山,白骨如海。”

    如來一聽,大搖其頭,說:“喂喂,那可是王陵,舉國之力修建的王陵,怎麽可能沒有金銀財寶。你小子不會是怕我找你分錢,故意糊弄我吧。”

    我有些惱火,這死胖子東拉西扯就想著錢,完全沒在意我說起這事的意圖,不由哭笑不得,說:“如來,你這麽些年吃的飯都長膘去了不成,怎的就不長腦子。你想想,如果我有錢,還需要在這深山裏種兩年的田?”

    如來捏著下巴,狐疑的盯著我看了半晌,才將信將疑的說:“真的?”

    我無奈的說:“那還有假。”

    如來聽罷,這才有些信了,撓了撓頭,說:“不行,我的去告訴陳教授,以前聽他說起過一次,他好像很想找到一夜消失的古格文明。”

    我一聽,心頭頓時就毛了,一巴掌扇在他後腦勺上,罵道:“你個龜孫,說你沒長腦子,你還真是豬腦子。陳教授是什麽人,如果讓他知道這事,非把我送進公安局不可。”

    如來聞言,頓時有些悻悻然,不無鬱鬱的說:“我本來還想著把這事一說,好在娜娜麵前表現表現。現在看來,到是不能說了。”

    我側頭看去,隻見如來一副色迷心竅的模樣,想著話題被他越帶越偏,登時就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入懷掏出禁衛腰牌,舉到他麵前,說:“你可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如來一看,眼泛精光,說:“我們要找的東西啊。”

    我憤憤然啐了一口,說:“放屁,三年前被騙進昆侖雪山,差點死在裏麵,就是因為這東西。”

    如來一臉懷疑神色,看著我說;“真的假的,你怎麽越說越玄乎,那事怎麽也跟這東西扯上關係了。”

    我想了想,又略去禁衛腰牌與我周家的聯係,把來曆和他說了一遍。末了,盯著他一字一句,鄭重無比的說:“現在,你應該可以想象,隻要與禁衛腰牌沾上邊,都好不了。你可想好了,還要摻合那勞什子苗人祖地的事?”

    如來聽罷,一臉難色,囁嚅半晌,才吊眉垂目的說:“咱們還是回去聽聽陳教授怎麽說,我...我...,隻要娜娜去哪,我也去哪。”

    我一聽,更是氣憤,這龜孫真真是色迷了心竅,無知無畏。也不知這歐陽娜娜何來的吸引力,直把如來和陳拿西惑的神魂顛倒。

    “滾,真他娘的沒出息。”

    我憤然罵了一句,起身要走,將將邁出去一步,又止步沉聲說:“你自己好好斟酌,為個女人丟了命,值是不值。”

    如來默然無語,勾著頭跟在我的身後,亦步亦趨走回屋前院裏。我環視一周,卻見氣氛有些怪異。

    隻見陳教授正笑意盈盈看著大海,幹娘卻是一邊說教一邊拿拐杖敲著大海的腦袋。再看大海,滿臉苦色不敢躲開,手裏卻握著一頁紙,頁眉上好似有個五角星,頁角裏隱隱有幾個大紅公章。

    見此情形,我頓覺不妙,走近兩步,隻聽幹娘正兀自數落大海,“你個混小子,啊,國家白培養你了,啊,現在國家需要你,你都敢不去。啊,咋地,日子好過了,翅膀就硬了。沒有黨,沒有主席他老人家,你現在還不知道過的什麽日子呢...”

    幹娘是呲眉瞪目,說一個‘啊’字,拐杖就在大海腦袋上敲一下。話雖淩亂,卻句句不離國家,主席和黨。

    反觀大海,一臉愁苦哪敢搭話,眼見我回來,頓時便投來求救的目光,有些楚楚可憐。我看的心神一凜,趕緊堆起笑臉跑過去擋下幹娘兀自不停揮舞的拐杖。

    “幹娘,您這是幹什麽,怎麽動手打人呢。”

    幹娘一見是我,兀自氣鼓鼓的拿拐杖指著大海,說:“哎呀,通哥兒,你可勸勸你哥,這國家需要他,他竟然不答應。”

    我偷眼瞧向大海,隻見他拿著那頁紙朝我悄悄一揚,我這才看清頁眉五角星下一行字:關於征調海無量同誌協助湘西考古通知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