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化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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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陳教授狼狽異不堪,花白的頭發和周身上下沾著落葉層下汙黑的腐泥。一邊轉著圈一邊嘀嘀咕咕的說:“我的...眼鏡呢......快跑,快跑,原來...巫...蠱...”
一時半會,沒能把大海從地裏撥出來,加之落地時巨大的衝擊,讓我頭腦發脹,胸口發悶,耳朵嗡鳴。於是,陳教授的話就越發聽不真切。
隻不過,當‘快跑’二字傳入耳中,到是讓我猛然回過神來,省的此地凶險,不宜久留。
與此同時,周圍數處落葉湧動,幾顆腦袋探出地麵。隨後,懵懵懂懂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我環視一圈,路白楊鑽了出來,鄭重將將起身又摔倒在地,歐陽娜娜正抹著臉上的黑色腐泥,一邊哭著一邊扒開落葉尋如來。
再回頭時,隻見大海咬著牙,掙紮著鑽了出來。直至此時,才見他兩條褲管破爛的不成術子,糊滿腐泥的兩條腿上布滿大大小小密密紮紮的傷口,鮮血淋漓正緩緩滲出順著腿朝下淌。
我一看,登時心中一痛。何曾料到,這才將將進山,大海就負傷掛彩,真可謂慘不忍睹。
大海呲牙咧嘴站起身,左右一瞧,拽著我就說:“聽陳教授的,把人找齊,快走。”
我不無擔憂的看著他,指了指他的雙腿,說:“那你...”
大海擺擺手,深深吸了一口氣,說:“沒事,都是皮外傷,死不了。”
我歎息一聲,轉身走到幾步開外,撿起陳教授的眼鏡遞了過去。陳教授迷迷糊糊顫抖著伸手接過,再抖抖索索架在鼻梁上。
眼鏡回歸,陳教授鎮定不少。隻待看清原來是我幫他尋回眼鏡,忙不跌拉住我,說:“小同誌,快救我的學生。”
我點點頭,默然四顧,走開幾步彎腰扒開落葉,從中找出一人,正是摔了個七暈八素,連翻白眼的高遠。
瞧他渾渾噩噩的模樣,我一皺眉,抓著他的雙肩一陣猛搖。哪料到非旦沒讓他醒轉過來,反到翻出兩個更大的白眼仁。
見此情形,我暗自咒罵一聲,幹淨利落一記耳光扇在他的臉上,登時把他摔岔的氣打了回來。就聽他一陣劇烈咳嗽後,翻身坐起,捂著清晰印了一個巴掌的臉,瞪著我發呆。
我輕輕呼出一口氣,起身時,順便踢了他一腳,說:“要想活命,就別坐著。”
興許是‘活命’二字刺激了高遠,隻聽他大叫一聲,隨即一躍而起似沒頭蒼蠅般撒腿就逃,不等我開口叫住他,就已一頭撞上了布滿葬洞的石壁,然後,直挺挺倒下。
我張口結舌看著眼前一幕,無言以對,搖搖頭不再理他,轉身去找陳拿西。此時再瞧滿地淩亂的落葉,哪還有高遠落地時砸出的明顯凹坑。如此一來,我卻是無從下手。
恰在此時,陡聽一陣低低的呻吟聲從腳下傳來。我低頭一看,隻見落葉中露出半張臉。而我,正好踩住那張臉的另一半。
我聳聳肩,低聲自語說:“陳拉稀啊陳拉稀,你休要怪我,誰叫你自已把臉貼上我的腳。”
說是如此說,但我依然不敢怠慢,趕緊挪開腳,俯身從落葉中把陳拿西拖了出來。仔細一瞧,雖狼狽,但並未受太重的傷。
再看他與高遠如出一轍的樣子,我懶的再作他想,掄起巴掌照著他的臉就扇了過去。一聲清脆的耳光聲後,陳拿西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我咧咧嘴,在他耳邊大喊一聲,“快逃。”
頓時,隻見陳拿西猛雙眼圓睜,發一聲喊,撒開兩條腿直直奔著石壁就去了。‘嘭’的一聲大響,然後與高遠並排躺下。
卻在此時,隻聽如來嘻笑著說:“嘖嘖,這小子摔傻了不成,自己往牆上撞...哦,那不是牆,是石頭。唉,也不知疼還是不疼。”
我聽的嘴角一陣抽搐,不過眼見如來還有心情調笑陳拿西,想必摔的不重。扭頭一看,隻見這小子此刻正半依半摟著歐陽娜娜,臉上一半看陳拿西出醜的戲謔,一半得已一親佳人芳澤的得意。
陳教授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侄子和得意門生自撞石壁,又聽如來幸災樂禍的話語,麵子上頗有些掛不住。隻見他扶了扶眼鏡,輕咳一聲說:“行了行了,咱們必須趕緊離開這裏。”
大海一瘸一拐走到陳,高二人身邊,一手一個提了起來。然後,一言不發拖了就往穀外走。陳教授朝我和如來,歐陽娜娜三人招呼一聲,跟在大海身後亦步亦趨。
直至此時,我才抽空朝崖上葬洞看去。此刻,那張麵具正麵朝我們斜斜附在洞外的崖壁上,如毒蛇般的雙眼,死死盯著我。
見此情形,我不由的打了個寒顫,收回目光歸追著大海而去。
穀地幽暗綿長,來時不覺,此時急於逃命,才覺即難走又幽深,卻是不知當初陳教授一行是如何發現此地的。
剛開始時,一行人拚著命朝前跑,不過片刻,身後似乎並無異狀,於是漸不放慢腳步。其間,陳拿西與高遠相繼清醒,二人眼見被大海拖著走,登時臊的滿臉通紅,哪敢看陳教授一眼。
再說如來與歐陽娜娜,原本一開始二人相互扶持,肌膚相親,直把如來樂的合不攏嘴。隻是,當逃命的速度放緩,歐陽娜娜回過味來,這才一把甩開如來,獨自蹣跚前行。如來幾次想要去攙扶一把,卻都被拒之半步之外,直教如來徒呼奈何。
一行人走走停停,終於穀口在望,左側就是來時的林間小道,穿過密林,然後再下半座山就能回到臨時營地。
我回頭看了一眼死氣沉沉的幽穀,記起此前在崖下聽陳教授那幾句嘀咕,再聯想到苗人神秘的巫道與蠱術,心中就有莫名的恐懼。
於無神論者而言,巫道與蠱術不過是被過度神化了的傳說,是古時統治階層為鞏固自身權力而編造的虛妄謊言。
可是,昆侖山之行,我雖沒能窺的其中全貌,沒能到達神秘金光的源頭,但神秘莫測飄浮於陰陽兩界的鎮魂城,地窨神樹下不腐不朽祭司的魅靈等等,我都經曆了一遭。
誰敢言,傳說非源於真實。
再回頭,將要重新啟步時,陡聽穀內‘轟隆’一聲震天價的巨響,隨即大地震顫抖,無數的落葉枯枝如大江浪潮般朝我們湧來。
前方的幾人驚愕回首,待看清情形,齊齊發一聲喊,就朝林間小道奔去。如來,大海焦急的一邊喊,一邊朝我招手。
落葉裹挾著漫天水氣撲麵而來,我定睛一看,一股滔天濁流摧枯拉朽自穀中湧出,掀了沉積不知多少年的腐泥,卷走山穀兩旁的藤蔓,擊斷更高處的大樹。
看那氣勢,隻怕濁流一過,穀中一切都將消失的幹幹淨淨。
一看之下,我隻覺心驚膽顫,任憑如何想象,也想不出這濁流自何處來,難不成憑天而生,自地而起?亦或是憑空出現?
“通哥兒,快逃啊。”
“周通,你個狗日的嚇傻了不成。”
大海和如來即急且怒,縱聲呼喊。我猛然驚醒,才見滾滾巨浪已在眼前。頓時,哪還顧的了去想它自何而來,大吼一聲縱躍著飛奔逃命去也。
三五步奔到穀口,再縱身一躍爬上了半丈高下的巨石,跟著大海二人發了瘋一般衝進密林之中。
大海跑在前方,時不時回頭看上一眼,如來抖著滿身肥肉,跑的是氣喘噓噓,卻依舊不忘扭頭損我幾句,
“周通啊周通,你個龜孫,非要害我與你陪葬不成。”
“我去你大爺的,你這傻冒腦袋讓門夾了。”
我懶的理他,自顧自奔在一側,荊棘劃破的衣服,勾住了皮肉,一步奔出,登時劃出一道血痕,鑽心的疼。
然而,誰又顧的了這些,滔天大水緊追著我們的腳步不放,身後的草木盡都被衝的彎了腰,俯的身,有的甚至被連根撥起。
逃的片刻,我們三人就追上陳教授一行,陳拿西和高遠跑在最前方,發瘋一般揮舞著雙臂擋開小道兩側的荊棘,路白楊和歐陽娜娜一左一右護著陳教授逃命。
水聲由大而小,漸漸變成緩緩流淌的‘嘩嘩’聲,我朝後看了一眼,隻見水散的漫山遍野,已然失了帶走一切的威能,此時不過將將沒過腳踝。
我喘了一口粗氣,朝前方依然忘我逃命的幾人喊道:“別...別跑了,沒事了。”
聲音不大,但於逃的幾盡脫力的眾人而言,無異天籟。眾人先後停下腳步,心有餘悸朝後瞧了瞧,隨即不顧身下的積水爛泥癱坐在地。
一行七人良久無言,除了一聲聲因疼痛而起的吸氣聲,無人有力說一個字。頭頂‘撲愣愣’一陣響,抬頭一看,原是倦鳥歸巢。
直至此時,才陡然驚覺已然日暮西山,時已黃昏。密林間昏暗無比,數米開外已然目力不能及。
借著昏暗的天光,我看了看周遭的環境,迷迷茫茫影影綽綽,竟是不知身在何方。不過值的慶幸的,是我們一行人沒有走散。
深山中似有幽靈,吹一口氣,化作一股森冷的山風,直凍的我打了個寒顫。我一挪腳步,頓時激起一陣水聲。
我頗有些驚疑,喃喃說:“這水怎麽不退?”
話聲剛落,就聽陳教授啞著嗓子說:“那山穀不能直通外界,群山環繞,成了天然的堤壩。隻怕那山穀要被淹了。剛才逃命時,我們一直在朝上走,否則早已葬身水中。”
聽陳教授一說,我這才漸漸回想起來時看到的周遭環境,果如陳教授所言,那山穀可說是一個絕地,群山環繞密不透風。
如今莫名發了一場大水,隻怕山穀化成了湖,數十米深埋藏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