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現學現賣的謝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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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現學現賣的謝玄

    六月的江南已經酷熱難當了,烈日當空,聽著窗外知了拚命的叫喚,此時就算是最勤勞的農人也要暫避日頭。

    富貴人家都有冬季儲冰的習慣,然而南方的地窖相對較小,而且夏天來的早,也更加燥熱,所以冰的消耗要更早更快。

    謝道韞的閨房中,漱玉正在吃刨冰,小丫頭覺得夏天就應該多吃這種好東西。

    “小姐,你說袁公子怎麽那麽聰明,怎麽別人就知道冬天存些汙水冰,而袁公子就曉得用硝石製冰呢?想想都好神奇……”

    自從十天前謝道韞在每日抽一張的匣子裏發現了袁烜寫下的製冰方法後,她就再也不肯用府中之前儲存好的冰。每日裏謝府仆人天不亮就去虎跑泉取來泉水,由漱玉親自煮開,然後晾涼了倒入銅盆內,銅盆又置於盛滿水的木盆裏,最最神奇的是硝石倒入木盆稍候片刻,木盆和銅盆裏的水在煙霧繚繞中竟然真的統統變成了冰。

    “小姐,你別發呆呀,再不吃的話這刨冰就成水了!”

    漱玉雖然好心的提醒自家小姐,可她緊盯刨冰的雙眼很明顯出賣了自己,這種美食她雖然已經連續吃了數日,可卻怎麽也吃不夠。

    謝道韞雖然沒有看到,但回過神來的她哪裏會不知道漱玉的小心思。

    “死妮子,想吃你就吃吧,別拐彎抹角的了,不過袁大哥可是交代過吃多了可不好,你不記得前日裏肚子痛的經曆了嗎?”

    聽得小姐這麽說,漱玉歡快的跑了過去就要端起來吃,痛一下有什麽打緊,夏天吃冰爽的刨冰比什麽都重要。然而,不等她走到桌前,閨房的大門被人從外推開。

    “姐姐,給我來碗刨冰,快快快,熱死小爺了!”

    人未到,聲先至。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俊朗壯碩的少年竄了進來。

    雖隻有十歲年齡,但一米五左右的個子讓他於同齡人中鶴立雞群,臉上英氣勃勃剛毅非常。隻見他一邊跑動一邊扯動自己領間的布扣,顯然熱的不輕。白色錦服長袍有些歪扭,前擺已經被撩起掖在腰間玉帶下,露出的長褲沾著灰塵和草削,鹿皮快靴上已經見不得人,唯一還能展示他風度的是頭頂的那顆袞絨球還在隨著他的跑動上下晃蕩。

    這少年名叫謝玄,正是謝家這一輩的嫡出小公子,也是謝道韞同父同母的親弟弟,為人最是率真隨性,頗具謝家豁達豪放之性情,因而以最是得寵,也因如此,這謝玄從小就是個天王性格,平日裏雖說並不驕橫,可若是脾氣上來了,是個敢打皇子揍衙內的主,除了家長長輩,唯一能製住他的就是謝道韞。這姐弟兩人自幼一起長大,又是血脈與共的親姐弟,所以格外親近。

    “玄兒你又去哪裏胡鬧了?看看你身上髒成什麽樣了,也不知道先去沐浴,跑我這裏來做什麽?”

    口中隨時責備,謝道韞的手上可沒閑著,幫著少年一邊脫下靴子一邊整理衣裳,完了又從桌上提起茶壺倒了杯水送到少年手上。

    謝玄見桌子上恰好有刨冰,哪裏還肯喝水,端起大碗就囫圇一通,邊上的漱玉看的喉頭吞咽,似乎更想吃了。

    “姐姐,你不知道,前日我進入錢塘書院時候認識個有趣的家夥,今日我們一起相約去打獵,沒成想今日出門沒看黃曆,於半途中晦氣的遇到了那個慫包。

    遇見了也便罷了,大不了今日放他一馬,哪曾想竟然讓我撞見那廝在花船押妓,更可氣的是口中汙言潰語辱我謝氏,我豈能饒他。”

    謝道韞知道肯定是王凝之又說了關於自己的話,而弟弟怕自己傷心才改為說是辱及謝家,不過現在謝道韞的內心非常強大,在他看來這個王凝之肯定不可能是自己的未來夫君,因為有兩個人一定不會同意,就算他們都失敗了,自己就算死了也不會嫁他,大不了自己變成蝴蝶去找袁大哥。

    “你教訓他歸教訓他,可千萬別把他給打廢了,王家也是名門大家,你打了他大家都隻會認為是小輩間的胡鬧,可若是真打出個好歹你就麻煩大了。”

    拿個漱玉遞過來的毛巾,謝道韞幫著謝玄擦幹淨了額頭和脖頸間的汗漬和泥漬。

    “我省得了姐姐,上次他差點被我打折腿後我就知道他是個花花枕頭,所以這次我專挑他肉多的地方招呼。你當時不在場是不知道呀,他的小腿肚和屁股被我打得差點開了花,叫的那叫一個淒慘呀,要不是他王家的護衛出手相救,我一定讓他半個月不見好皮肉。”

    聽得謝玄吹得起勁,謝道韞心中溫暖,不過嘴上還是斥責道。

    “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打殺殺不求上進,若是見你這般欺負良善人家,仔細我打得你求饒。你都進了書院幾天了,你可知夫子今日都上門來告狀了?”

    聽得姐姐這麽說,謝玄差點沒把手中的大碗給氣得丟了出去。

    “又是那個高狂生是吧,這老倌兒忒喜歡膈應人,也不知道哪來的什麽狗屁神仙子弟寫了兩首歪詩,老倌兒天天說我們是庸才,這天天叨叨個不停誰能受得了,於是乎我就頂了他幾句,讓他打了十二個板子,他還沒完了……”

    話到此處謝玄知道說錯話了,果然,姐姐的臉色烏青怒視過來,不等謝玄找個理由逃脫,謝道韞的蔥蔥玉手就擰上了他的耳朵。

    “好呀,我道是你這些天怎麽絕口不提書院的事情,原來是膽敢頂撞夫子,說,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瞞著我?”

    雖然擰著耳朵,但謝道韞卻不舍得用力,謝玄卻裝的鬼哭狼嚎。

    “哎呀,疼疼疼!姐姐饒過小弟這一回,下次不敢了!”

    突然,謝玄意識到有什麽地方不對。

    “咦,不對呀姐!既然你不知道這些,那夫子來是所為何事,又告了我什麽狀?哎呀,姐姐你又詐我,我好命苦呀!”

    被謝玄逗得哭笑不得,謝道韞鬆了他的耳朵,然後在他的腦門上重重的一點算是警告。

    “快快回房沐浴更衣,你這樣子要是讓外人看見了多失禮數。”

    耳朵被放過,謝玄打個馬虎眼就想出門,可轉念一想卻覺得哪裏不對。以前姐姐逮著機會一定會好好教育自己,怎麽今天這麽輕易的放過了,還一個勁的催著自己回房間。

    有問題!

    環顧四周,突然謝玄在書案上看見厚厚的一遝白瑩瑩的新紙,還有兩張紙上寫了字,看樣子是姐姐剛剛寫上的。

    “新紙?姐姐你哪來這麽多的新紙?高狂生上課的時候還向我們炫耀這種紙來著,可惜杭州城暫時還買不到,你這裏的是哪裏來的?”

    聽得謝玄這麽一問,謝道韞沒來由的心跳加快,臉色有些坨紅。

    “謝青有個朋友在合肥販賣這種新紙,他托高夫子帶了一些過來給他。謝青覺得這種紙太好,所以到我這裏換了些賞賜。哎呀,你身上臭死了,快出去快出去。”

    謝道韞越說漏洞越大,此時她已經有些羞愧難當了,所以起身連推帶搡的把謝玄送出閨房。

    走到院子裏的謝玄一臉懵,姐姐今天的舉動很反常,她什麽時候說話這麽顛三倒四了?謝青的朋友能和高狂生走到一起?給謝青送東西需要高狂生親自來?謝青的朋友會送紙給謝青?謝青要討賞會舍棄自己這個紈絝轉而繞個大圈子去到姐姐麵前?而且剛剛姐姐寫的那兩首詩不正是那個什麽神仙弟子寫的嗎,怎麽看姐姐的樣子像是極為歡喜!

    有大問題!

    沐浴更衣回到房間,書童從地窖裏取來冰塊至於銅盆內再置於謝玄周邊,如今這東西在謝府已經算是劣等東西,可以使勁的用。

    謝玄慵懶的斜躺在軟榻上,單手撐著腦袋的樣子說不出的痞氣,可偏偏配上他那副俊俏容顏和壞壞的笑臉就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他。不過此時戰戰兢兢跪在門口的謝青絕對不會認同這個觀點,他巴不得離公子越遠越好。

    “說說吧,我姐姐房間裏那些紙是怎麽回事?”

    果然是因為這件事,不過謝青早就決定沉默以對了,袁烜與他有救命之恩,一路上對於自己又甚是尊敬,作為武人他根本不可能會出賣袁烜。眼前的公子雖然紈絝,但從來沒聽說過他為非作歹或者殺人放火,頂多就是打斷過別家公子的腿。受些皮肉之苦也就罷了,不會死的!

    “喲嗬,我說謝青你別給我表演什麽江湖義氣,小爺我不吃這一套。還有你不說就以為我不知道了嗎,告訴你我已經讓人去動手了,估計要不了幾天就能把人頭帶回杭州了!”

    “公子不可,袁公子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奇人,謝家不可與之交惡,殺了他小姐會傷心……”

    看著公子一臉偷雞狐狸的那種微笑,謝青知道自己被詐了,使勁的拍了拍自己的榆木腦袋,謝青知道這事情瞞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