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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嫁”到日本的中國男人(5)

    那件事之後,陸路一有空就邀請她,有時候忙了一天,還沒有吃飯就趕著坐新幹線到東京惠比須她家門外的小街上等她,往往晚上**點鍾才吃上飯。他對她的禮讓和照顧,讓她發現,他不僅比追求她的那些日本男人優秀,還比日本男人會照顧女人。

    久而久之,她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她開始無法容忍沒有他的日子了。

    她清楚地記得他是1998年向她求婚的。當時,他讓她陪他去仙台辦事,那時正值2月,遇到了春鬥(工會要求漲工資的鬥爭),鐵路停工,他們就在大子市走不了了。其實,坐別的什麽車是可以走的,可他們沒有走,他們住在了一起。

    那一晚上他說:“名古屋離東京太遠了,我們結婚吧。”

    她沒有表示一點異議,隻是說:“我想問問父母同不同意。”

    他一聽就急了,感覺事情有些不妙,就說:“他們不同意,我們就不結婚了?”

    她隨即問道:“你要回國嗎?”

    他沒有思索就回答道:“不回去了。我們先租一間房子,有錢了就給你買一套好房子。”

    “那我去跟父母說一說。”

    果然,她告訴父母之後,立即遭到了反對。不過,也許是陸路還算一個比較成功的人士,他們的反對並沒有想象的那麽強烈。當他第一次走進她宇都宮縣的家時,得到了她家人較熱情的接待。之後,他們也就結婚了。

    我問道:“你們結婚後,有不適應對方的地方嗎?”

    “有,當然有。”陸路搶先回答道,“我最怕過日本人的節,他們的節又多又忙,忙著給親戚朋友同事送禮。日本生活本來就很緊張,好不容易有一個休息時間,又要忙這些事。他們在一起又說什麽做什麽?不過是相互問候、寒暄,累死人了。哪裏像中國人,除了春節給親戚拜年外,來往的朋友都是很好的那種,待在一起也很舒服,就像今天一樣。”

    我是女人,也有他同樣的感慨——我在家裏閑慣了,出去送禮也可以順便玩一下,但過於講究禮節和形式上的東西,就成了負擔。很多日本人自己也是很不情願這樣的,可這是一種風俗,也是一種習慣,似乎日本人就是閑不住的,無事也要找事,想方設法都要折磨自己似的。

    他們之間的愛情故事講得差不多了,由佳已經走進了廚房,準備給我們做飯了。我本來想與陸路仔細談談,可陸路與我丈夫談到了國際問題、工作的事,兩個男人有了共同的話題,我丈夫也就“不計前嫌”地與他說開了。我自知插不上話,也就去了廚房,幫著她幹,也與她聊天,話題很亂,我也談不上要針對什麽問她什麽事。其實,兩個已經很熟的女人在一起,總有那麽多想說的事。

    然而她說到的一件原來我就知道一點的“小事”,此時讓我感覺到這對相親相愛的夫妻,也是有一些不小的矛盾的。

    “你剛才聽到他對日本的攻擊了吧?其實,他很想回國,可我不想去。他雖然沒有說過埋怨我的話,可總感覺是我拖住了他的腿,為這件事,我很苦惱的。”由佳說,“你時不時與他通電話,他說到這件事了嗎?有時候,當著我的麵,他不好說。如果他說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些,我很想知道他的真正想法,我真怕他有一天離開我。”

    “哪裏有那麽嚴重?”我說,“他偶爾說到過想回國發展,我想他也是說說而已,也是與你一同回去為條件的。況且回國發展也不會一帆風順的,也會遇到各種問題,你不要有什麽擔心,他非常看重你的。”

    “我知道。可他回國是有一些決心的。”她說,“我辭職回家,急切地想生孩子,也有用孩子拴住他的意思。”

    “那是因為你太愛他,所以把什麽事都想得嚴重了。”

    “也許是吧。不過,我很害怕。他原來經常回國,我都沒有什麽擔心,我與他也一同回去過幾次,我也竭盡全力對他父母盡一份孝心。可最近他說:他許久沒有回國去看父母了。其實我真怕我們一去,他就不想回日本了。所以我都想方設法找借口阻止他。”她又問我,“那你想不想回國?”

    “我每年都回國去看一看,可是在日本都待習慣了,要是真回國定居,還有些不習慣呢。”

    “也許男人與女人想的問題總不一樣。他在日本也已經待了十幾年了。可是,說到日本,他似乎總是沒有什麽好話。你平時能不能多勸告他幾句?其實,人活一世,隻要生活得好一些就行了,不要總想一些不實際的東西。”

    我點頭同意,不過,內心卻有些不平靜,因為我弄不明白,回國是不是不實際的事,雖然我沒有打算回國。

    “你不信,他一會兒又要說到回國的事,可能他還要借你來這裏,像我一樣,找機會讓你開導我呢?”她笑著說,“我們說好了,你站在我這邊啊!你們同是中國人,可我們同是女人。”

    飯菜做好,我向客廳搬運時,看到兩個男人在聊工作上的事,我就衝著陸路開玩笑地說:“月薪五十五萬,我們要吃飯了。”

    陸路哈哈大笑,對我丈夫說:“我現在哪裏有那麽多,否則我們就能買房子了。近幾年,中國不太接受日本的娛樂文化了,全被韓國人占據了,我們那個部門也不重要了,部長調到其他部門去了,是空缺的,部裏的事由我與另外一個副部長管,我都當了七年多的副部長了,薪水沒有增加,卻減少了一些。我對由佳說,我們存的錢,在北京完全能買一幢像樣的別墅,我們就去那裏買吧。”

    由佳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這一眼意味深長。她對陸路說:“你又來了,你是想拋下我回去吧。”

    “可你也應該為我想一想。”陸路有些生氣地說,“日本是一個單一民族的社會,我現在雖然還有一官半職,可是至今都很難與日本同事進行深一些的交往。可像我這樣的人也算‘成功人士’了,因為有幾個人能在日本混上一個較高職位?”他說著,補充了一句玩笑話:“就是我老婆例外,給了我一個至高無上的地位。”

    我勉強幽默地說:“有這地位還要什麽?別人一輩子都沒有找到這種地位呢。”

    “所以我很珍惜與我老婆的愛情。”

    我又說:“你少說日本人的壞話,就能與日本同事深入交往了。”

    “平時我可是夾著尾巴做人的,否則我怎麽能當上副部長?如果我把什麽事都告訴你,你一定會認為我是漢奸的。不過,人在屋簷下啊。”

    我半開玩笑地說:“聽姐姐說你兩句,你的確應該照顧日本人的情緒。否則,由佳、安藤對你都會有意見的。”

    陸路竟然站起來給兩個日本人鞠躬道歉,說:“請安藤君、請夫人多多諒解。”

    我丈夫此時卻受寵若驚地站起來,一個勁地鞠躬,說:“沒有、沒有,你剛才說的是對的。”日本人就是這樣口是心非的。

    說了這些,我們這才開始吃飯。兩個男人喝上了酒,卻又親熱起來了,大有哥們義氣什麽的。

    一不注意,陸路的嘴又把不住了:“其實,在日本,女人的地位是比較低的,更應該回國,女留學生更應該回國了,與我們男人一同回去打天下。有幾個人能像雨倩一樣,能找到一個好老公?幹脆,我們兩家一同回中國,成立一家什麽公司,專門開展中日兩國的業務,一定會有大發展。也讓你們女士感受一下什麽叫男女平等,共創未來。”

    “真的?”我丈夫臉都紅透了,睜著昏昏的眼睛說,“我也能去?中國人不會像你、像小倩一樣歧視我們日本人?”

    “不會、不會,你不僅屬於友好人士,哈嘿,還是中國的上門女婿,是倒插門的那種,誰歧視你?我與他急。”

    “是嗎?什麽叫倒插門?”安藤說,“我是搞網絡資訊的,還在日本大報幹了幾天記者,像我這樣的人,能在中國幹點事?”

    “能、能!像你這樣的人,可以當總經理,雨倩當董事長,我們兩口子給你們當副手,反正我一直當副手都習慣了。”

    在飯桌上,陸路不停地嘮叨,雖然有時候是玩笑話。不過,這種玩笑話說得越多,我越是覺得他對回國的事是認真的,我沒有插上過幾句話,但我想得很多很多……